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跳投不会背叛纯射手。背叛他的是自己的身体，随着年龄的增长，他的身体就像疾驰了数千公里的汽车一样，神劳形瘁；背叛他的是自己的脚踝，在历经无数次急停急起、扭曲变向后，脚踝宣告罢工；背叛他的是他的膝盖，反复地起跳和落地对他的膝盖而言，早已是生命不能承受之重。但精湛的射术呢？投射恒久远，精准永流传。在其巅峰时期，约什-霍华德可以完美地把握时机，一个急停就把防守者甩开一步之遥，协防球员也追之不及，只得目送他跳起-瞄准-出手，皮球应声入网，唰！现在，他已经34岁了，大多数时候，他那致命的急停跳投早已化作记忆封存，但偶尔还是可以再露峥嵘，让人重温昔日的荣光。七月份就有那么一瞬间，他变回了从前的霍华德。那天，在拉斯维加斯夏季联赛里，他代表新奥尔良鹈鹕队出场。这位天生的得分手连突带投地得到了14分，并展现了自己依旧凶悍的防守[译注1]。在这个通常只为新秀、模仿者和追梦人准备的舞台上表演，他很高兴，甚至很饥渴——因为就在这座体育馆里，他曾以NBA全明星的身份登台[译注2]。但现在，他回到了最初的起点，又成为这群追梦人中的一份子，期待得到最后一次机会，让职业生涯重新开始。他对自己的过去充满感激，也对自己的未来满怀希望。
[译注1：北京时间7月12日，拉斯维加斯夏季联赛开打，鹈鹕队第一场面对发展联盟明星队，约什-霍华德首发出场21分钟，6投4中得到14分、5个犯规。]
[译注2：2007年的全明星周末在拉斯维加斯举行，约什-霍华德入选全明星阵容，替补登场20分钟，3投1中得到3分、4个篮板、3次助攻。]
尽管现在的霍华德已然置身于NBA图腾柱的最底端，但他并不曾后悔过自己的选择。有的选择让他成为了全明星，在2006年那支差点夺冠的小牛队里，成为了活力四射的、扮演重要角色的小前锋；而又有一些选择，比如一些争议性言论，则影响了他的名声，也让他那曾前途一片光明的职业生涯顷刻黯淡无光。接二连三的伤病更是雪上加霜。他的职业生涯犹如一现的昙花，繁华过后成一梦。“我已经经历过人生的最低谷，哥们儿。但我不会让它就这样定义了我，”霍华德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人生道路，你在人生道路的每一个抉择，都直接或间接地定义了你是个什么样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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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0年12月，大卫-奥多姆[译注3]怒不可遏，脑海中甚至闪过一个念头，如果没了约什-霍华德——队内这个天赋异禀但脾气暴躁的二年级小子——他麾下的魔鬼执事队是否会变得更好？虽然维克森林大学刚刚胖揍了乔治亚大学，但霍华德差点将这场大胜拱手相让。
[译注3：大卫-奥多姆（Dave Odom），于1989-2001年担任维克森林大学魔鬼执事队主教练。]
上半场比赛，霍华德的表现还算可圈可点。但下半场开始没多久，霍华德就开始让教练坐不住了。在一次争球中，他被乔治亚大学的D.A.莱恩凶狠地犯规，重重地摔倒在地。霍华德马上站起身来，冲莱恩和其队友艾德里安-琼斯大喊大叫。裁判吹了霍华德两次技术犯规，直接将他罚下，但霍华德在教练的百般劝阻之下才离开球场。“我们发生了激烈的争吵，事态确实很严重，”莱恩最近回忆道，“在我的职业生涯中，那次是我遭遇过的最激烈的争吵之一……他已经准备干架了。我也准备好了，但我觉得他的情绪比我激动多了。”
目送自己的新星离场后，奥多姆开始回想，就在几个赛季之前，他的工作是多么的轻松。霍华德是新一代的年轻球员。在他之前，奥多姆已经执教过蒂姆-邓肯和兰多夫-柴尔德里斯，这两位全美最佳球员似乎拥有超出他们那个年纪的冷静和职业道德。奥多姆觉得，假如他对邓肯和柴尔德里斯管束得非常严格，这两人一定会乖乖领命，甚至会在第二天要求他更严格些。为什么？目光回到霍华德的背影上，奥多姆不禁自问道，为什么我要容忍这个家伙？
奥多姆向维克森林大学助理教练厄尼-内斯特讲述了自己的困惑，后者却一直鼓励他要多些耐心。内斯特依然相信，他们能够“驾驭”霍华德这种身手全面的人才。在他的心里，霍华德是个不世出的天才球员，维克森林大学不该愚蠢到放弃他。内斯特预见到，霍华德可以在场上成为对手的一大威胁——他既能砍分，也能抢板，还能防守每一个位置。拥有过像柴尔德里斯和邓肯这样的球员，是魔鬼执事队的荣幸——他们明白，寻找霍华德这种级别的球员殊为不易。
“你是想继续固执己见，还是想全心全意培养这个孩子，让他达到他理应达到的高度呢？这不只是为我们自己，也是为这孩子的今后考虑。”内斯特问道。于是，奥多姆同意再考虑考虑。“我回家想了一宿，第二天便告诉我的助手们，我准备更加努力地去理解约什，去帮助他，激发他身上所有的可能性，”奥多姆回忆道，“就我们的关系而言，那件事是个转折点。在那一刻我明白了，我不能只站在自己的角度上考虑问题。他还是个孩子，他还需要成长，而我已经是个成年人了。”
赫尔曼-厄尔那天也在比赛现场。1969年大学毕业后，厄尔就来到维克森林大学任教。五年之后，他成为了学校首位终身聘用的黑人专职教师，之后他又升任了生物系的系主任。厄尔对霍华德有所耳闻——他是来自温斯顿-塞勒姆的顶级招生，由外婆和单身母亲抚养长大。在厄尔看来，霍华德已经犯了很多年轻黑人男子常犯的错误，面对逆境却带着怒气。厄尔觉得，自己有责任适时地帮助他，指导他。比赛结束几天后，厄尔在校园里遇到了霍华德，他叫住了后者，对他说道，“霍华德先生，我觉得我有必要和你谈谈。这是两个黑人男子之间的谈话，我不在乎你是否会生气，但是得有人跟你谈谈你的行为。你遇事不该如此处理。人们常常以此诟病黑人，你这样做正合他们心意。你本可以做得更好。”
这家伙是谁？霍华德心中疑惑道。他本可以愤怒地转身离去，但在那一刻却选择了继续听了下去。也许是出于本能，而不是别的什么，霍华德感受到了厄尔是在为他着想。这对教授和球员就此建立了长久的羁绊。在此后的风风雨雨中，厄尔总会给霍华德出谋划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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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执教霍华德令人头疼“本在奥多姆的意料之中。起初，在一次维克森林大学篮球训练营中的初次接触后，奥多姆对于招募霍华德有点犹豫。那时，邓肯和柴尔德里斯正跟队友们一起演练挡拆，奥多姆走到看台上的霍华德身边，想和他闲聊几句，却只得到了只言片语的回应。最后，奥多姆问霍华德，是否想和一些全国最出色的球员一起打球。
“不，我不想。”霍华德回答道。这个回答让奥多姆惊呆了。
“我们拥有一些在ACC（大西洋海岸联盟）乃至全国都数得上号的顶级球员，如果有机会跟他们切磋，大多数高中生都会欢呼雀跃的，”他回想道，“但霍华德却不想。我不认为他胆怯。老实说，我也不知道这是为何。”
霍华德没有忘记当时被邀请打球的情景，也回想起了彼时自己对未来的茫然，记忆鲜活，恍如隔日。“仅就生计而言，我不知道除了打篮球，我还能干什么，”霍华德说，“我那时只是刚开始认真对待此事……我以为，如果是我能获得的机会，那它无论如何都会来临。”
出生时，霍华德双腿严重内弯。为了确保他以后能走直线，医生不得不将他的双腿折断，然后用石膏重新固定。生他的时候，他的母亲南希还是个未成年。在南希的照顾和外婆海伦的严厉管教之下，霍华德得以长大成人。他们一家每周都要去几次教堂。霍华德小时候生活在温斯顿-塞勒姆的东部地区，他很少涉足其他地区。“一道铁轨分割了这座城市，”霍华德说，“我们之所以不越过这道从南方而来的铁轨，之所以不走出东部地区，是因为我们觉得，铁路的另一边也没什么好稀罕的。”霍华德以前甚至没听说过家乡的ACC学校维克森林大学。他本准备就读温斯顿-塞勒姆州立大学，他的一些亲戚，包括“黑珍珠”厄尔-门罗[译注4]，都曾是那所大学的学生。“太不可思议了，身为温斯顿人的我，竟然直到蒂姆-邓肯入校才知道维克森林大学，”霍华德说，“人们都不相信，但这都是因为我前面说到的那道铁轨。”
[译注4：厄尔-门罗（Earl “The Pearl” Monroe），NBA传奇球星，绰号“黑珍珠”、“黑耶稣”，1967年选秀榜眼，1973年随尼克斯夺冠，尼克斯15号退役球衣和奇才10号退役球衣拥有者，1990年入选NBA名人堂，1996年入选NBA历史50大巨星。]
后来，霍华德开始在篮球场上挥汗如雨。那时候，外婆和母亲经常会要求他做些家务，而他却偷偷溜去游憩中心，在那里没日没夜地练习投篮。他明白自己有天赋，想通过努力练习提升自己。“我不想说这很容易，”霍华德谈及他接触这项运动，“但一切自然而然地发生了。”
有人觉得，霍华德从父亲[译注5]那里继承了运动天赋。霍华德也不知道。他还记得八岁那年，他第一次见到了自己的父亲。那次碰面很短暂。尽管父亲还住在温斯顿-塞勒姆，但他并不准备和霍华德建立联系。“我在高中时还给过他一次机会，”霍华德回忆道，“他给我看了他的另一只手，好像在说，嗯，我见过你两次了。如果我们还有机会再见到彼此，坐着聊聊天，我没多少要对他说的。我现在已经34岁了，经历过这一路走来的坎坎坷坷，我已经明白了很多，他没多少能教导我的了，当然，他可能也并不想知道我的经历。”
[译注5：霍华德的父亲名叫凯文-罗宾逊，他年轻时是温斯顿-塞勒姆当地小有名气的篮球高手，在霍华德还是婴儿时就离家出走了。]
在克纳斯维尔附近的格伦高中读书时，霍华德在拿破仑-克劳德教练的手下打球。这位学院派教练非常强调基本功，比如防守和体能。他是霍华德这辈子遇到的第一位像父亲一样的长者，但不是最后一个。在他的调教下，霍华德成长为了一名球星，也成了球队场上的领袖。他轻而易举地就进入了大学教练的视野，但他的考试成绩却很糟糕。在第一次会面后，奥多姆对霍华德还是没多少把握。他心里还是犹豫，霍华德和维克森林大学彼此是否合适。他决定考验一下后者。
“约什，你想来维克森林大学吗？”奥多姆问道。那时候奥多姆已经学会了，如果不想得到简短直白的回答，就不要问霍华德问题。霍华德答道，“是的，先生。我想。”看上去，他对于有机会在ACC联盟打球并没有感到特别激动。
“我准备给你提供一份奖学金，但是是在一年之后，”奥多姆解释道，“如果你去读预科学校，我会帮你联系学校，你到那里要好好读书，提升你的学习成绩，如果你真的能努力提升你的比赛表现的话，我会在一年之后给你提供一份奖学金。”
霍华德言简意赅地答道，“好的。我接受。”
这个回答再次让奥多姆惊呆了。“大多数孩子会表现出失望，或者闷闷不乐，垂头丧气，但他只是直直地看着我的眼睛。”奥多姆说道。
霍华德在哈格瑞夫军事学校度过了艰苦的一年。这所寄宿学校位于弗吉尼亚州，它的篮球项目很强势。霍华德在那里和大卫-韦斯特成了队友。他们没有电话用，没有电视看，还得遵守严格的宵禁规定。“才17岁大的人，却被要求过纪律严明的军营生活？”霍华德说道，“是的，的确很艰苦。”
霍华德忍过了这一年，期待在大学里能重获自由。然而，天不遂人愿。奥多姆是霍华德遇到过的第一位盛气凌人型教练，此前他还没见过哪位教练会咆哮或者踢板凳。同时，奥多姆也觉得霍华德是个刺头。“他到学校的第一年，对于我们双方来说都很难熬，”奥多姆说，“我们的性格时常发生冲突。我要求他挺身而出，成为那种我觉得他能成为的球员，我不知道之前是否有人这样要求过他。”
除此之外，霍华德还得学会成为一名更好的学生。即便厄尔没叫住他，他的历史课教授贝丝-霍普金斯也会找到他。有一天，他去教室上课的时候没有带书，被贝丝发现了。
“霍普金斯女士，我准备好了。”霍华德辩解道。
“不行，”她说道，“你不能不带课本就来上课，而且我已经一而再再而三地强调过了。”她命令霍华德离开教室，回去拿他的书。
霍华德后来告诉霍普金斯，以前从未有谁那么在意地要求他做这样的事。他是个前途一片光明的运动员，老师们对他一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像厄尔和霍普金斯这样的老师“让我明白了，我不必跟所有运动员一样擅长同样的事，”霍华德说，“我可以跳出这种思维，学习其他一些我感兴趣的东西。我主修宗教学，辅修国际研究。”
2001年，霍华德的二年级赛季结束后，奥多姆离开了。维克森林大学在那个赛季陷入崩溃，尽管排名高居全国第四，但他们却倒在了NCAA锦标赛的第一轮。奥多姆没有得到续约，他去了南卡罗莱纳大学。曾在泽维尔大学执教过大卫-韦斯特的斯基普-普罗瑟（Skip Prosser）取代奥多姆，成为了球队的新任主帅。霍华德曾在哈格瑞夫军事学校和韦斯特一起打球，而且韦斯特告诉过他，普罗瑟值得信赖。甫一上任，普罗瑟就驱车带着霍华德在温斯顿-塞勒姆到处逛，并提出了一些期望。“他让我明白了，生活的意义不只是成为训练中的巨人，”霍华德说，“他表示，如果你希望取得更多的成就，在训练之外，你也要成为生活中的巨人。不仅是你在训练中表现很重要，在训练之外你做什么也同样重要。这一点我一直牢记在心。”霍华德表现得很出色，大三赛季结束后，他已经能够宣布参加NBA选秀，但他决定回到校园。
大四赛季开始没多久，有一天，厄尔又一次在校园里找到了霍华德，他给后者提出了更多的建议。“霍华德先生，”他如往常一样开口说道，“你即将成为球队的领军人物，每个人都以你为榜样。但在场上，有时候你会得到糟糕判罚，你知道你没犯规，大家都知道你没犯规，但裁判没有改判。你所能做的就是：忍耐。”
霍华德继续取得进步，毫无争议地当选了ACC年度最佳球员。在他之前，只有肖恩-巴蒂尔曾经单赛季得到了1000分，500个篮板，200次助攻，100次封盖，并命中了100记三分球。然而，等到了2003年NBA选秀时，霍华德却跌倒了首轮末，直到达拉斯在第29顺位将他选下。“他是名单中剩下的最出色的球员，所以选他并不是个艰难的决定。”在回复Grantland一些关于霍华德职业生涯的问题的邮件中，小牛老板马克-库班如此写道。霍华德对他为什么等了那么久才被选中大惑不解。据报道，有些放弃他的球队很担心他的性格问题，也不确定他是否还有潜力可挖。
选秀结束后，厄尔在学校的跑道上遇到了霍华德。他表示霍华德当时很失落，他努力让霍华德能够正确看待这件事。“你在NBA选秀的首轮被选中了，”厄尔告诉他，“没人能够否认这一点。你被适合你的球队选中了。很多在你之前被选中的人都没有这个优势，但是你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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达拉斯小牛是西部最出色、最有深度的球队之一，霍华德成为了他们的一员。“要想在那个顺位选到他，我们需要点运气，”时任小牛主教练的唐-尼尔森说道，“我们本以为在大概第12顺位才能选到他。在我们的名单中，他的位置很靠前。篮球之神真是太眷顾我们了。”在霍华德的新秀赛季，达拉斯拥有德克-诺维茨基，史蒂夫-纳什，迈克尔-芬利和安东尼-沃克，球队并不缺得分手，所以尼尔森要求霍华德专注于篮板和防守。
霍华德很好地完成了尼尔森交给他的任务，新秀赛季开始没多久，他就进入了首发名单。之后那年，在全明星周末结束一个月后，尼尔森突然向球队递交了辞呈，他的门徒艾弗里-约翰逊接替他成为主教练。约翰逊问霍华德是否想在NBA成为一名优秀的球员。约翰逊认为，霍华德并没有一直专注于训练，努力成为精英级别的球员，但随着时间的推进，他相信霍华德可以发展成为这项运动中更出色的小前锋之一。渐渐地，约翰逊看着霍华德走向成熟。
小牛在2006年正处于巅峰期，霍华德致命的中距离成为球队重要的攻击武器。他完善了自己的急停跳投，在运球过程中突然停下，对手被甩在身后一步之遥早已追之不及，在这毫厘之间他能把握住出手时机。此外，霍华德的拿手好戏还包括手感柔和的抛投，他在篮筐附近尝试出手命中，但总能避免产生身体接触。霍华德和诺维茨基组成了NBA顶尖的锋线二人组之一。“他们很伟大，”库班写道，“约什是我们最出色的首节得分手，他减轻了德克和其他家伙早早砍分的压力。而且，约什给我们带来了此前未曾有过的韧性。”
“如果我没在第一节得到7到11分，节奏就会乱掉，”霍华德说，“我知道我们的比赛就像是一场表演，我是拉开演出序幕的人。德克，杰森-特里，杰里-斯塔克豪斯，以及所有其他家伙，他们负责第二节到第三节，甚至第四节。在此期间，我只需要做好防守，努力拼抢篮板。”约翰逊依然记得，霍华德是他见过的最出色的首节得分手之一。“他经常在第一节站出来，砍下12，14，16分，”约翰逊说，“这会为我们奠定比赛剩余时间里的基调。他就是有这种能量，我从未见过哪位球员能像他这样，早早地就在比赛中释放活力。”
2005-06赛季，达拉斯取得了60胜22负的战绩，在竞争异常激烈的西部夺得了季后赛四号种子的席位。小牛在季后赛首轮击败了孟菲斯，之后他们在和头号种子、同州死敌圣安尼奥的七场大战中胜出。在西部决赛中，他们击败了前小牛球员、当季MVP纳什率领的奉行炮轰战术的菲尼克斯太阳。获胜之后飞回达拉斯时，球队包机绕着机场飞了两圈，霍华德看到了聚集在地面上的球迷们。这一幕让他的后背感到一丝凉意。
达拉斯的总决赛对手是迈阿密，小牛率先取得系列赛2-0的领先优势，冠军似乎已经触手可及。夺冠游 行计划已经安排好了。总决赛G3第四节进行到一半的时候，达拉斯还手握13分的领先优势，看起来他们似乎有横扫对手的希望，但就在这时候，一切似乎突然陷入崩塌。德维恩-韦德挺身而出，砍下了迈阿密最后22分中的12分。霍华德肩负着阻止他的任务。他试着迫使韦德选择跳投，但这位迈阿密后卫的状态异常火爆。“他不是投手，所以我放他一步，赌他的投篮手感，”霍华德解释道，“但他命中了投篮，而且他总能找到投篮空间。”
比赛时间行将走完，达拉斯还落后两分，诺维茨基发界外球，想传给霍华德一记空中接力。霍华德和韦德同时起跳，而韦德的一根手指碰到了球——足以阻止霍华德接到传球，命中投篮。“我们都在那里，当时我的弹跳还不错，”霍华德说，“因为艾弗里很信任我，为我设计了这次战术，所以我投入了全力。我知道德维恩也是位非常出色的运动员，但这就是发生在篮球运动中的事：非此即彼，成王败寇。差不多一个月之后，我还是对此耿耿于怀。我只能这么安慰自己，干，我做了很多人一辈子都没机会做的事。满足吧。”
达拉斯没能从总决赛G3的失利中走出来。“我心灰意冷。”库班写道。他们输掉了接下来的三场比赛，目送着韦德一次又一次走上罚球线。“它溜走了，”霍华德说，“老实说，就像是一切从我们手中悄悄溜走。当我们2-0领先的时候，我们是有机会的。我认为，我们第一次打进总决赛，外在的一切让我们无所适从，我们不知道怎样应对所有的压力——压力击垮了我们。打那之后，我们每场比赛都如同在梦游。我们没能从低谷中走出来。”
“比分很接近，哥们儿，”约翰逊记起了当时的情况，“有时候，当你走了那么远的时候，比赛会很胶着。约什和德克，以及其他球员带领我们这支年轻的队伍走了那么远。每次回想起当时的情况，我们都很年轻，我们甚至没什么经验。德克此前从未打过总决赛。但是那些家伙，德克和约什，他们是小前锋和大前锋位置上最优秀的二人组之一。他们的性格很不同，但他们在场上有着出色的化学反应。”
第二年，达拉斯卷土重来，他们取得了联盟最佳的67胜。霍华德打出了当时的生涯最强赛季，并且入选了西部全明星队。但达拉斯在季后赛首轮遭遇了那支打着“我们相信（We Believe）”旗号的勇士，最终历经六场大战，惨遭淘汰。小牛的前任主教练尼尔森，彼时已经重新出山执掌金州，他派上勇士队内身材矮小、胳膊颀长的防守队员去拖慢诺维茨基的速度。正如霍华德所言：“派像我这样个头的球员，比如斯蒂芬-杰克逊，去防守诺维茨基，我知道这对德克来说会很艰难，因为他需要运一两次球再出手。如果你在合适的时机干扰他，情况就会很艰难……哎，我还记得，对于我，他们会围堵孤立我，而我只得转身，但当我转身时，身后已经有另一个家伙埋伏好了准备围堵我。尼尔森教练的比赛计划非常出色。”尼尔森则表示，他此前不久执教小牛的经历并没有让金州获得额外的优势。“我们势如破竹，”尼尔森解释道，“我们非常优秀，我们有很多可以打出高水平表现的球员，而且他们在此期间的确发挥出来了……我们认为自己可以击败他们，我们做到了。我们认为自己可以在下一轮击败犹他，但是我们没做到。”
尽管霍华德在场上依然表现出色，但他的场下麻烦却接踵而至。外婆一直教导他要诚实、骄傲，所以当迈克尔-欧文2008年在电台节目中就吸食大 麻问题采访他时，霍华德直截了当地给出了回答。“联盟中的大多数球员都吸食大 麻，我在休赛期确实也参与过，”霍华德告诉欧文道，“我的意思是，这是我个人的选择，也是我个人的观点，但我不认为这会影响我完成本职工作。”从这样一位备受瞩目的职业运动员口中说出这样直言不讳的回答，真是让人难以置信。霍华德的言论让很多球迷和媒体工作人员倒吸一口凉气，不仅是因为言论的内容，也是因为它们出现得不合时宜。欧文采访霍华德之时，小牛正在2008年的季后赛中0：2落后于克里斯-保罗率领的新奥尔良黄蜂，而且他们正站在遭遇又一个令人失望的季后赛旅程的边缘。
在G4的那天晚上，霍华德让事态变得更糟糕。当天小牛输掉了比赛，大比分1：3落后，正站在被淘汰的悬崖边上，霍华德赛后却在更衣室里举办他的生日派对，喝得酩酊大醉。接下来的比赛中，新奥尔良再接再厉，将达拉斯淘汰出局。“在季后赛期间发生这样的事，真是让人失望透顶，”约翰逊说道，“每个人都犯过错，我认为如果约什能有重新选择的机会的话，他就不会说出那样的言论了。”霍华德以前的恩师厄尔回想起了在这场争论发生之后，他们之间的一次谈话。厄尔明白，霍华德希望能对自己保持诚实——他觉得自己不必要隐瞒吸食大 麻消遣的事实，也没理由觉得羞愧难当。但厄尔告诉霍华德，凡事都得有个度。“告诉记者‘我没什么好说的’并非在说谎，”厄尔说道，“这只是在说，‘我不想回答你。’”他解释道，“当有人没被教导该怎样面对媒体时就会发生这样的事，他不知道什么时候该说话，什么时候不该说话。说‘我对此不予置评’并非说谎，而是说这事儿跟你鸟关系都没有，所以我没必要回答你的问题。”
公众愤怒的反应出乎了霍华德的意料。他道歉了。“当时的感觉就像是，该死，我冒犯了人们，”霍华德说道，“我希望这些人能明白，我说那些话并不是为了冒犯谁。我只是将它当做一种观点表达出来。但和那些情况相同（吸食大 麻）的人说话时，我听到的第一句话是，有些事情你应该保密。”
几个月之后，霍华德又卷入了另一场争议，当时他在一场慈善橄榄球赛上拍的视频被上传到了YouTube上。“现在正在奏《星条旗永不落》（美国国歌），”霍华德对着镜头说道，“我才不会唱这玩意儿，我是黑人。”霍华德当时正在和朋友们开玩笑，但这个视频被上传到了网上，之后像病毒一样蔓延开来，迅速引发了网
友们极为愤怒的反应。库班急忙为霍华德辩解。在他的博客上，库班上传了部分人们就霍华德事件发给他的言辞愤怒的邮件，强调事态对他不公平的一面。“我想指
出的是，仅仅是因为一句随口说说的言论，他们就突然出乎意料地被置于新媒体的聚光灯之下，遭受他们的苛责诘问，这其实蛮讽刺的，”库班在他的博客中写道。在电子邮件中，库班告诉Grantland道，“我认为约什有时候是聪明反被聪明误。”虽然霍华德有权利表达自己的观点，但有时候他的直言不讳反而会伤害到他自己，库班对此解释道：“他这人很不错，为人很好。但他似乎总能不合时宜地给自己制造麻烦。当他不高兴的时候，你见识过的。或者如果他想表达自己的观点，你也见识过的。他摆脱不了这个问题。”
现在回过头看看那些往事，霍华德在某种程度上与库班观点一致。“我的意思是，每个人都想表达自己的观点，”霍华德说道，“当你看到不对的事，你该如何掩饰你的愤怒或者压低你的嗓门？他们试着告诉运动员，要保持安静，不要说出自己的看法。如果你得到了这样一位从大学毕业的球员，没人帮他熬过那段煎熬的时光，但他也挺过来了，而且学得还不错，现在只是因为他告诉你，他对无球可打很沮丧，那又有什么错呢？所以，是的，我对此保留我的看法，继续努力前进。如果我没有聪明反被聪明误，我就不会处于现在的境地。我很高兴我聪明反被聪明误了。该死，我又‘被误’了。”那些说话不痛不痒的运动员会被认为很无趣，而那些直言不讳的却又总会遭到排斥。这就像是权衡天平的两端，而霍华德早已踉踉跄跄地向其中一端奔跑不止。
他继续说道，他对库班充满敬意。“我从未因为任何事指责过马克，”霍华德表示，“那个男人给了我机会，让我能有工作，能支持我的家庭，能过上舒适的生活。他可以全天候朝我喷垃圾话，但我依然爱他。”
但是，NBA的球迷们开始刻画霍华德的负面形象。“我知道那不是我，”他说道，“那只是人们先入为主的看法，他们甚至都没问过我。他们只是依据他们读到的，或是从自以为了解我的人那里道听途说的东西，来判断我这个人。”2010年交易截止日前一周，达拉斯将霍华德交易到了华盛顿，打包德鲁-古登，昆廷-罗斯和詹姆斯-辛格尔顿，换来了卡隆-巴特勒，布兰登-海伍德和德肖恩-史蒂文森。“我当然想在达拉斯结束我的职业生涯，”霍华德说道，“有哪个球员不想在梦开始的地方结束自己的职业生涯呢？不过，我也把这看做一个新的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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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了军心稳固的达拉斯，霍华德来到了相对混乱的华盛顿。彼时的奇才尚处在吉尔伯特-阿里纳斯和加瓦利斯-克里坦顿更衣室持枪门事件造成的动荡余波中。球队希望围绕霍华德开始重建，但在他奇才生涯的第四场比赛开始没多久，他就遭遇了左膝前十字交叉韧带撕裂。在试图接住迈克-米勒发出的界外球时，他扭到了膝盖。“我在前7分钟得到了7分，正准备得第9或10分，这时候有人从背后推了我一把，我的膝盖和身体朝两个不同的方向落地了，”霍华德说道，“就是这样。”他此前也曾经受过伤，但从未这么严重过。在这次ACL撕裂之后，霍华德经历了一系列挫折，生涯巅峰期彻底结束。在奇才的一个半赛季里，他总共出战了22场。而与此同时，在2011年的NBA总决赛上，包括他很多前队友在内的小牛击败了韦德和勒布朗-詹姆斯领衔的迈阿密热火。“我感觉我帮助他们在2011年赢得了那枚总冠军戒指，这真是件好事，”霍华德说道，“即便我被交易了，那也不是什么大事，因为这就是比赛的一部分。看到德克，杰森——那些我曾经与之并肩作战的伙计们——看到他们终于赢得了冠军，我真为他们感到高兴。”
离开奇才后，霍华德和犹他爵士签下了一年合同，爵士主教练蒂龙-科尔宾还记得霍华德在达拉斯的巅峰岁月。“噢，由于他可以用他的方式切入内线，他真的是我们的梦魇，”科尔宾说道。但霍华德已经不复当年之勇。“他正在从伤病中走出来，想努力迎来职业生涯的复苏，”目前在萨克拉门托担任助教的科尔宾说道，“他在我们队做得非常出色，努力保持体形，用他丰富的经验和领导能力帮助我们拥有变得更出色的机会。”霍华德很享受他在犹他的时光，设法克服左膝半月板撕裂给他造成的困扰。他现在表现得很有老将风范，更少地依赖他的运动能力，更多地依赖智慧和经验。在2012年对阵圣安东尼奥马刺的季后赛中，科尔宾甚至让霍华德担任了系列赛前三场的首发。“很多人认为犹他不是个适合打球的地方，真是鬼扯，”霍华德说道，“那里的球迷非常狂热。你在那里会享受到真正的主场优势。”第二年秋天，他和明尼苏达签约，但没能在那里待多久。赛季开始一个月后，他遭遇了右膝前交叉韧带撕裂，6天之后被森林狼裁掉。“他们给我做了MRI（核磁共振），结果是韧带撕裂，”霍华德说道，“我当时觉得，真该死。医生告诉我，它撕裂了。他指给我看，它就耷拉在那里。我永远不会忘记：我那时开始哭了。大概两分钟之后，眼泪开始干涸了。我想由于膝盖的问题，一切都结束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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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发展联盟奥斯汀公牛队的教练，肯-麦克唐纳把训练营比作大学入学的第一天。每个人都想从人群中脱颖而出。当去年夏天霍华德到奥斯汀报到时，麦克唐纳不知道该对这位球员抱何期待。在圣安东尼奥马刺的训练营待了几天之后，霍华德和奥斯汀公牛签约，他希望能和球队以及他在达拉斯的家靠得更近些。他只是简单地告诉麦克唐纳，他会做教练期待他做到的任何事。
霍华德本可以选择退役，他的身体早已被伤病毁了，他也靠篮球发了点小财。就在几年之前，他还可以一赛季赚1000万美元，在球队包机上随意走动，享受达拉斯高端大气上档次的更衣室。而在奥斯汀公牛队，霍华德的薪水只有25000美元，去客场要预订商务飞机，训练在一座社区活动中心里进行，那儿的更衣室狭小不堪，以至于球队经常要找更多的房间做衣柜之用。
霍华德继续打球是因为，他还深爱着这项运动——跟他小时候为了逃避琐碎的家务，偷偷溜去游憩中心打球时一样，篮球依然可以让他得到平静。但为了让职业生涯得以延续，霍华德不得不在精神上做好重返球场的准备。“你会经常这么想，该死，我还会在同一个地方摔倒吗？”霍华德说道。在前半个赛季，霍华德的身体状态很好，他打得很出色，而且会指导球队里的年轻人，直到伤病再次不期而至。二月末遭遇的运动型疝气又一次让他的赛季戛然而止。
现在，霍华德已经无法更上一层楼了，但他还是努力重新在联盟站稳脚跟。“我想展示给那些人看，我的腿还没断，我的职业精神还没丢，我才34岁，”在7月NBA夏季联赛里代表新奥尔良鹈鹕登场之后，霍华德如此说道，“我还在这里和一帮24岁左右的年轻人满场飞奔。”在拉斯维加斯迎来强力开局之后，他的上场时间逐渐缩短，直到只能枯坐板凳。新奥尔良的制服组知道霍华德能做什么，只是他们想多观察更年轻的球员。
即便霍华德能在新赛季重返联盟加入某支球队，现在的联盟也早已不是他在达拉斯成为明星时的那个联盟了。进阶数据在NBA管理层和制服组中的影响力，已经取代了之前的在篮筐附近和三分线外的高投篮效率。霍华德擅长的中距离跳投的战术地位已经下降。但霍华德相信NBA还是会一直需要像他这样的球员的。“你依然需要保持传统，”他说道，“如果你可以把对手逼至三分线外，你就可以防住任何人。如果他们无法运球，没人能急停跳投，他们还能有何作为？如果你能把对手往一个方向上逼，你就可以急停跳投，你就有机会进球得分。这可以节省你的腿力，也可以避免犯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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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多球迷认为，霍华德的职业生涯——以及他的名声——都毁于那些因言论而造成的争议。但这也许是一种误读，仅因为一名球员被外界刻画成麻烦制造者就对他盖棺定论，这显然太过片面。霍华德相信，如果不是因为那些膝盖伤病，他本可以连年入选全明星。“人们还在谈论那条像病毒一样的视频，真是可笑，而这就是他们对我的唯一了解，”霍华德说道，“好吧，其实他们对我的了解也不是在这么少。该死，甚至是在拉斯维加斯的时候，也会有人跑到我跟前索要签名或者要求合影。所以我明白，那是我过去的一部分，但它不能定义我的全部。跟所有运动员一样，每个人都会遭遇坎坷起伏，没有人会拥有平坦但伟大的职业生涯。它只是我职业生涯的一部分。”还有人相信他。“他对篮球的爱无可置疑，”库班告诉Grantland道，“约什是个聪明的家伙。但我们所有人都一样，都需要时间来成长。在32岁的年纪，我们已经不是22岁时的自己。生活在给我们上课……我认为，如果不是身体背叛了他，他依然会成为全明星。”
与此同时，很多霍华德的前任主教练也对他表示支持。“我无比尊重约什，”奥多姆说道，“对于他一路走来所做的所有事，我都为他感到无比骄傲……生活的一部分就是直面逆境，努力扼住命运的咽喉。无论你如何评价约什-霍华德，你都不能否认他的成就。他遭遇了坏运气，但他没有逃避，也没有抱怨。”霍华德依然和厄尔保持着联系。“考虑到他的成长经历，他已经圆满了，”厄尔说道，“但这意味着他很完美吗？不是的。但他是个出色的年轻人，他工作非常努力，让自己过上了美好生活。”
尽管他还在努力延续自己的篮球生命，但霍华德也已经开始放眼人生的下一篇章了。很多年以来，霍华德都想开一家日托中心，不仅是帮助那些忙于工作的家长们照看孩子，而且是教育这些孩子成为正派人。“当我走过那些日托中心，在附近随便逛逛，那些孩子会走到我跟前，好像我是他们的爸爸，”霍华德说道，“这让我的内心很受触动，也让我明白有很多这样的孩子，他们渴望得到父辈的关怀。”他也许还有可能会担任教练，甚至是球探。谁知道呢，也许他会像曾经那样去发展别的天赋。
“坐下来想想我的职业生涯，除了那些我做过的蠢事，我没有什么想改变的，”霍华德说道，“如果我能改变什么的话，那就是我的那些伤病。我觉得自己依然可以成为全明星，我感到自己还有很多能量。但如果我没法再上场挥洒汗水，但愿我能得到执教的机会，把我所有留下的能量倾注到别人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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跳投不会背叛纯射手。背叛他的是自己的身体，随着年龄的增长，他的身体就像疾驰了数千公里的汽车一样，神劳形瘁；背叛他的是自己的脚踝，在历经无数次急停急起、扭曲变向后，脚踝宣告罢工；背叛他的是他的膝盖，反复地起跳和落地对他的膝盖而言，早已是生命不能承受之重。但精湛的射术呢？投射恒久远，精准永流传。在其巅峰时期，约什-霍华德可以完美地把握时机，一个急停就把防守者甩开一步之遥，协防球员也追之不及，只得目送他跳起-瞄准-出手，皮球应声入网，唰！现在，他已经34岁了，大多数时候，他那致命的急停跳投早已化作记忆封存，但偶尔还是可以再露峥嵘，让人重温昔日的荣光。七月份就有那么一瞬间，他变回了从前的霍华德。那天，在拉斯维加斯夏季联赛里，他代表新奥尔良鹈鹕队出场。这位天生的得分手连突带投地得到了14分，并展现了自己依旧凶悍的防守[译注1]。在这个通常只为新秀、模仿者和追梦人准备的舞台上表演，他很高兴，甚至很饥渴——因为就在这座体育馆里，他曾以NBA全明星的身份登台[译注2]。但现在，他回到了最初的起点，又成为这群追梦人中的一份子，期待得到最后一次机会，让职业生涯重新开始。他对自己的过去充满感激，也对自己的未来满怀希望。
[译注1：北京时间7月12日，拉斯维加斯夏季联赛开打，鹈鹕队第一场面对发展联盟明星队，约什-霍华德首发出场21分钟，6投4中得到14分、5个犯规。]
[译注2：2007年的全明星周末在拉斯维加斯举行，约什-霍华德入选全明星阵容，替补登场20分钟，3投1中得到3分、4个篮板、3次助攻。]
尽管现在的霍华德已然置身于NBA图腾柱的最底端，但他并不曾后悔过自己的选择。有的选择让他成为了全明星，在2006年那支差点夺冠的小牛队里，成为了活力四射的、扮演重要角色的小前锋；而又有一些选择，比如一些争议性言论，则影响了他的名声，也让他那曾前途一片光明的职业生涯顷刻黯淡无光。接二连三的伤病更是雪上加霜。他的职业生涯犹如一现的昙花，繁华过后成一梦。“我已经经历过人生的最低谷，哥们儿。但我不会让它就这样定义了我，”霍华德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人生道路，你在人生道路的每一个抉择，都直接或间接地定义了你是个什么样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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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0年12月，大卫-奥多姆[译注3]怒不可遏，脑海中甚至闪过一个念头，如果没了约什-霍华德——队内这个天赋异禀但脾气暴躁的二年级小子——他麾下的魔鬼执事队是否会变得更好？虽然维克森林大学刚刚胖揍了乔治亚大学，但霍华德差点将这场大胜拱手相让。
[译注3：大卫-奥多姆（Dave Odom），于1989-2001年担任维克森林大学魔鬼执事队主教练。]
上半场比赛，霍华德的表现还算可圈可点。但下半场开始没多久，霍华德就开始让教练坐不住了。在一次争球中，他被乔治亚大学的D.A.莱恩凶狠地犯规，重重地摔倒在地。霍华德马上站起身来，冲莱恩和其队友艾德里安-琼斯大喊大叫。裁判吹了霍华德两次技术犯规，直接将他罚下，但霍华德在教练的百般劝阻之下才离开球场。“我们发生了激烈的争吵，事态确实很严重，”莱恩最近回忆道，“在我的职业生涯中，那次是我遭遇过的最激烈的争吵之一……他已经准备干架了。我也准备好了，但我觉得他的情绪比我激动多了。”
目送自己的新星离场后，奥多姆开始回想，就在几个赛季之前，他的工作是多么的轻松。霍华德是新一代的年轻球员。在他之前，奥多姆已经执教过蒂姆-邓肯和兰多夫-柴尔德里斯，这两位全美最佳球员似乎拥有超出他们那个年纪的冷静和职业道德。奥多姆觉得，假如他对邓肯和柴尔德里斯管束得非常严格，这两人一定会乖乖领命，甚至会在第二天要求他更严格些。为什么？目光回到霍华德的背影上，奥多姆不禁自问道，为什么我要容忍这个家伙？
奥多姆向维克森林大学助理教练厄尼-内斯特讲述了自己的困惑，后者却一直鼓励他要多些耐心。内斯特依然相信，他们能够“驾驭”霍华德这种身手全面的人才。在他的心里，霍华德是个不世出的天才球员，维克森林大学不该愚蠢到放弃他。内斯特预见到，霍华德可以在场上成为对手的一大威胁——他既能砍分，也能抢板，还能防守每一个位置。拥有过像柴尔德里斯和邓肯这样的球员，是魔鬼执事队的荣幸——他们明白，寻找霍华德这种级别的球员殊为不易。
“你是想继续固执己见，还是想全心全意培养这个孩子，让他达到他理应达到的高度呢？这不只是为我们自己，也是为这孩子的今后考虑。”内斯特问道。于是，奥多姆同意再考虑考虑。“我回家想了一宿，第二天便告诉我的助手们，我准备更加努力地去理解约什，去帮助他，激发他身上所有的可能性，”奥多姆回忆道，“就我们的关系而言，那件事是个转折点。在那一刻我明白了，我不能只站在自己的角度上考虑问题。他还是个孩子，他还需要成长，而我已经是个成年人了。”
赫尔曼-厄尔那天也在比赛现场。1969年大学毕业后，厄尔就来到维克森林大学任教。五年之后，他成为了学校首位终身聘用的黑人专职教师，之后他又升任了生物系的系主任。厄尔对霍华德有所耳闻——他是来自温斯顿-塞勒姆的顶级招生，由外婆和单身母亲抚养长大。在厄尔看来，霍华德已经犯了很多年轻黑人男子常犯的错误，面对逆境却带着怒气。厄尔觉得，自己有责任适时地帮助他，指导他。比赛结束几天后，厄尔在校园里遇到了霍华德，他叫住了后者，对他说道，“霍华德先生，我觉得我有必要和你谈谈。这是两个黑人男子之间的谈话，我不在乎你是否会生气，但是得有人跟你谈谈你的行为。你遇事不该如此处理。人们常常以此诟病黑人，你这样做正合他们心意。你本可以做得更好。”
这家伙是谁？霍华德心中疑惑道。他本可以愤怒地转身离去，但在那一刻却选择了继续听了下去。也许是出于本能，而不是别的什么，霍华德感受到了厄尔是在为他着想。这对教授和球员就此建立了长久的羁绊。在此后的风风雨雨中，厄尔总会给霍华德出谋划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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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执教霍华德令人头疼“本在奥多姆的意料之中。起初，在一次维克森林大学篮球训练营中的初次接触后，奥多姆对于招募霍华德有点犹豫。那时，邓肯和柴尔德里斯正跟队友们一起演练挡拆，奥多姆走到看台上的霍华德身边，想和他闲聊几句，却只得到了只言片语的回应。最后，奥多姆问霍华德，是否想和一些全国最出色的球员一起打球。
“不，我不想。”霍华德回答道。这个回答让奥多姆惊呆了。
“我们拥有一些在ACC（大西洋海岸联盟）乃至全国都数得上号的顶级球员，如果有机会跟他们切磋，大多数高中生都会欢呼雀跃的，”他回想道，“但霍华德却不想。我不认为他胆怯。老实说，我也不知道这是为何。”
霍华德没有忘记当时被邀请打球的情景，也回想起了彼时自己对未来的茫然，记忆鲜活，恍如隔日。“仅就生计而言，我不知道除了打篮球，我还能干什么，”霍华德说，“我那时只是刚开始认真对待此事……我以为，如果是我能获得的机会，那它无论如何都会来临。”
出生时，霍华德双腿严重内弯。为了确保他以后能走直线，医生不得不将他的双腿折断，然后用石膏重新固定。生他的时候，他的母亲南希还是个未成年。在南希的照顾和外婆海伦的严厉管教之下，霍华德得以长大成人。他们一家每周都要去几次教堂。霍华德小时候生活在温斯顿-塞勒姆的东部地区，他很少涉足其他地区。“一道铁轨分割了这座城市，”霍华德说，“我们之所以不越过这道从南方而来的铁轨，之所以不走出东部地区，是因为我们觉得，铁路的另一边也没什么好稀罕的。”霍华德以前甚至没听说过家乡的ACC学校维克森林大学。他本准备就读温斯顿-塞勒姆州立大学，他的一些亲戚，包括“黑珍珠”厄尔-门罗[译注4]，都曾是那所大学的学生。“太不可思议了，身为温斯顿人的我，竟然直到蒂姆-邓肯入校才知道维克森林大学，”霍华德说，“人们都不相信，但这都是因为我前面说到的那道铁轨。”
[译注4：厄尔-门罗（Earl “The Pearl” Monroe），NBA传奇球星，绰号“黑珍珠”、“黑耶稣”，1967年选秀榜眼，1973年随尼克斯夺冠，尼克斯15号退役球衣和奇才10号退役球衣拥有者，1990年入选NBA名人堂，1996年入选NBA历史50大巨星。]
后来，霍华德开始在篮球场上挥汗如雨。那时候，外婆和母亲经常会要求他做些家务，而他却偷偷溜去游憩中心，在那里没日没夜地练习投篮。他明白自己有天赋，想通过努力练习提升自己。“我不想说这很容易，”霍华德谈及他接触这项运动，“但一切自然而然地发生了。”
有人觉得，霍华德从父亲[译注5]那里继承了运动天赋。霍华德也不知道。他还记得八岁那年，他第一次见到了自己的父亲。那次碰面很短暂。尽管父亲还住在温斯顿-塞勒姆，但他并不准备和霍华德建立联系。“我在高中时还给过他一次机会，”霍华德回忆道，“他给我看了他的另一只手，好像在说，嗯，我见过你两次了。如果我们还有机会再见到彼此，坐着聊聊天，我没多少要对他说的。我现在已经34岁了，经历过这一路走来的坎坎坷坷，我已经明白了很多，他没多少能教导我的了，当然，他可能也并不想知道我的经历。”
[译注5：霍华德的父亲名叫凯文-罗宾逊，他年轻时是温斯顿-塞勒姆当地小有名气的篮球高手，在霍华德还是婴儿时就离家出走了。]
在克纳斯维尔附近的格伦高中读书时，霍华德在拿破仑-克劳德教练的手下打球。这位学院派教练非常强调基本功，比如防守和体能。他是霍华德这辈子遇到的第一位像父亲一样的长者，但不是最后一个。在他的调教下，霍华德成长为了一名球星，也成了球队场上的领袖。他轻而易举地就进入了大学教练的视野，但他的考试成绩却很糟糕。在第一次会面后，奥多姆对霍华德还是没多少把握。他心里还是犹豫，霍华德和维克森林大学彼此是否合适。他决定考验一下后者。
“约什，你想来维克森林大学吗？”奥多姆问道。那时候奥多姆已经学会了，如果不想得到简短直白的回答，就不要问霍华德问题。霍华德答道，“是的，先生。我想。”看上去，他对于有机会在ACC联盟打球并没有感到特别激动。
“我准备给你提供一份奖学金，但是是在一年之后，”奥多姆解释道，“如果你去读预科学校，我会帮你联系学校，你到那里要好好读书，提升你的学习成绩，如果你真的能努力提升你的比赛表现的话，我会在一年之后给你提供一份奖学金。”
霍华德言简意赅地答道，“好的。我接受。”
这个回答再次让奥多姆惊呆了。“大多数孩子会表现出失望，或者闷闷不乐，垂头丧气，但他只是直直地看着我的眼睛。”奥多姆说道。
霍华德在哈格瑞夫军事学校度过了艰苦的一年。这所寄宿学校位于弗吉尼亚州，它的篮球项目很强势。霍华德在那里和大卫-韦斯特成了队友。他们没有电话用，没有电视看，还得遵守严格的宵禁规定。“才17岁大的人，却被要求过纪律严明的军营生活？”霍华德说道，“是的，的确很艰苦。”
霍华德忍过了这一年，期待在大学里能重获自由。然而，天不遂人愿。奥多姆是霍华德遇到过的第一位盛气凌人型教练，此前他还没见过哪位教练会咆哮或者踢板凳。同时，奥多姆也觉得霍华德是个刺头。“他到学校的第一年，对于我们双方来说都很难熬，”奥多姆说，“我们的性格时常发生冲突。我要求他挺身而出，成为那种我觉得他能成为的球员，我不知道之前是否有人这样要求过他。”
除此之外，霍华德还得学会成为一名更好的学生。即便厄尔没叫住他，他的历史课教授贝丝-霍普金斯也会找到他。有一天，他去教室上课的时候没有带书，被贝丝发现了。
“霍普金斯女士，我准备好了。”霍华德辩解道。
“不行，”她说道，“你不能不带课本就来上课，而且我已经一而再再而三地强调过了。”她命令霍华德离开教室，回去拿他的书。
霍华德后来告诉霍普金斯，以前从未有谁那么在意地要求他做这样的事。他是个前途一片光明的运动员，老师们对他一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像厄尔和霍普金斯这样的老师“让我明白了，我不必跟所有运动员一样擅长同样的事，”霍华德说，“我可以跳出这种思维，学习其他一些我感兴趣的东西。我主修宗教学，辅修国际研究。”
2001年，霍华德的二年级赛季结束后，奥多姆离开了。维克森林大学在那个赛季陷入崩溃，尽管排名高居全国第四，但他们却倒在了NCAA锦标赛的第一轮。奥多姆没有得到续约，他去了南卡罗莱纳大学。曾在泽维尔大学执教过大卫-韦斯特的斯基普-普罗瑟（Skip Prosser）取代奥多姆，成为了球队的新任主帅。霍华德曾在哈格瑞夫军事学校和韦斯特一起打球，而且韦斯特告诉过他，普罗瑟值得信赖。甫一上任，普罗瑟就驱车带着霍华德在温斯顿-塞勒姆到处逛，并提出了一些期望。“他让我明白了，生活的意义不只是成为训练中的巨人，”霍华德说，“他表示，如果你希望取得更多的成就，在训练之外，你也要成为生活中的巨人。不仅是你在训练中表现很重要，在训练之外你做什么也同样重要。这一点我一直牢记在心。”霍华德表现得很出色，大三赛季结束后，他已经能够宣布参加NBA选秀，但他决定回到校园。
大四赛季开始没多久，有一天，厄尔又一次在校园里找到了霍华德，他给后者提出了更多的建议。“霍华德先生，”他如往常一样开口说道，“你即将成为球队的领军人物，每个人都以你为榜样。但在场上，有时候你会得到糟糕判罚，你知道你没犯规，大家都知道你没犯规，但裁判没有改判。你所能做的就是：忍耐。”
霍华德继续取得进步，毫无争议地当选了ACC年度最佳球员。在他之前，只有肖恩-巴蒂尔曾经单赛季得到了1000分，500个篮板，200次助攻，100次封盖，并命中了100记三分球。然而，等到了2003年NBA选秀时，霍华德却跌倒了首轮末，直到达拉斯在第29顺位将他选下。“他是名单中剩下的最出色的球员，所以选他并不是个艰难的决定。”在回复Grantland一些关于霍华德职业生涯的问题的邮件中，小牛老板马克-库班如此写道。霍华德对他为什么等了那么久才被选中大惑不解。据报道，有些放弃他的球队很担心他的性格问题，也不确定他是否还有潜力可挖。
选秀结束后，厄尔在学校的跑道上遇到了霍华德。他表示霍华德当时很失落，他努力让霍华德能够正确看待这件事。“你在NBA选秀的首轮被选中了，”厄尔告诉他，“没人能够否认这一点。你被适合你的球队选中了。很多在你之前被选中的人都没有这个优势，但是你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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达拉斯小牛是西部最出色、最有深度的球队之一，霍华德成为了他们的一员。“要想在那个顺位选到他，我们需要点运气，”时任小牛主教练的唐-尼尔森说道，“我们本以为在大概第12顺位才能选到他。在我们的名单中，他的位置很靠前。篮球之神真是太眷顾我们了。”在霍华德的新秀赛季，达拉斯拥有德克-诺维茨基，史蒂夫-纳什，迈克尔-芬利和安东尼-沃克，球队并不缺得分手，所以尼尔森要求霍华德专注于篮板和防守。
霍华德很好地完成了尼尔森交给他的任务，新秀赛季开始没多久，他就进入了首发名单。之后那年，在全明星周末结束一个月后，尼尔森突然向球队递交了辞呈，他的门徒艾弗里-约翰逊接替他成为主教练。约翰逊问霍华德是否想在NBA成为一名优秀的球员。约翰逊认为，霍华德并没有一直专注于训练，努力成为精英级别的球员，但随着时间的推进，他相信霍华德可以发展成为这项运动中更出色的小前锋之一。渐渐地，约翰逊看着霍华德走向成熟。
小牛在2006年正处于巅峰期，霍华德致命的中距离成为球队重要的攻击武器。他完善了自己的急停跳投，在运球过程中突然停下，对手被甩在身后一步之遥早已追之不及，在这毫厘之间他能把握住出手时机。此外，霍华德的拿手好戏还包括手感柔和的抛投，他在篮筐附近尝试出手命中，但总能避免产生身体接触。霍华德和诺维茨基组成了NBA顶尖的锋线二人组之一。“他们很伟大，”库班写道，“约什是我们最出色的首节得分手，他减轻了德克和其他家伙早早砍分的压力。而且，约什给我们带来了此前未曾有过的韧性。”
“如果我没在第一节得到7到11分，节奏就会乱掉，”霍华德说，“我知道我们的比赛就像是一场表演，我是拉开演出序幕的人。德克，杰森-特里，杰里-斯塔克豪斯，以及所有其他家伙，他们负责第二节到第三节，甚至第四节。在此期间，我只需要做好防守，努力拼抢篮板。”约翰逊依然记得，霍华德是他见过的最出色的首节得分手之一。“他经常在第一节站出来，砍下12，14，16分，”约翰逊说，“这会为我们奠定比赛剩余时间里的基调。他就是有这种能量，我从未见过哪位球员能像他这样，早早地就在比赛中释放活力。”
2005-06赛季，达拉斯取得了60胜22负的战绩，在竞争异常激烈的西部夺得了季后赛四号种子的席位。小牛在季后赛首轮击败了孟菲斯，之后他们在和头号种子、同州死敌圣安尼奥的七场大战中胜出。在西部决赛中，他们击败了前小牛球员、当季MVP纳什率领的奉行炮轰战术的菲尼克斯太阳。获胜之后飞回达拉斯时，球队包机绕着机场飞了两圈，霍华德看到了聚集在地面上的球迷们。这一幕让他的后背感到一丝凉意。
达拉斯的总决赛对手是迈阿密，小牛率先取得系列赛2-0的领先优势，冠军似乎已经触手可及。夺冠游 行计划已经安排好了。总决赛G3第四节进行到一半的时候，达拉斯还手握13分的领先优势，看起来他们似乎有横扫对手的希望，但就在这时候，一切似乎突然陷入崩塌。德维恩-韦德挺身而出，砍下了迈阿密最后22分中的12分。霍华德肩负着阻止他的任务。他试着迫使韦德选择跳投，但这位迈阿密后卫的状态异常火爆。“他不是投手，所以我放他一步，赌他的投篮手感，”霍华德解释道，“但他命中了投篮，而且他总能找到投篮空间。”
比赛时间行将走完，达拉斯还落后两分，诺维茨基发界外球，想传给霍华德一记空中接力。霍华德和韦德同时起跳，而韦德的一根手指碰到了球——足以阻止霍华德接到传球，命中投篮。“我们都在那里，当时我的弹跳还不错，”霍华德说，“因为艾弗里很信任我，为我设计了这次战术，所以我投入了全力。我知道德维恩也是位非常出色的运动员，但这就是发生在篮球运动中的事：非此即彼，成王败寇。差不多一个月之后，我还是对此耿耿于怀。我只能这么安慰自己，干，我做了很多人一辈子都没机会做的事。满足吧。”
达拉斯没能从总决赛G3的失利中走出来。“我心灰意冷。”库班写道。他们输掉了接下来的三场比赛，目送着韦德一次又一次走上罚球线。“它溜走了，”霍华德说，“老实说，就像是一切从我们手中悄悄溜走。当我们2-0领先的时候，我们是有机会的。我认为，我们第一次打进总决赛，外在的一切让我们无所适从，我们不知道怎样应对所有的压力——压力击垮了我们。打那之后，我们每场比赛都如同在梦游。我们没能从低谷中走出来。”
“比分很接近，哥们儿，”约翰逊记起了当时的情况，“有时候，当你走了那么远的时候，比赛会很胶着。约什和德克，以及其他球员带领我们这支年轻的队伍走了那么远。每次回想起当时的情况，我们都很年轻，我们甚至没什么经验。德克此前从未打过总决赛。但是那些家伙，德克和约什，他们是小前锋和大前锋位置上最优秀的二人组之一。他们的性格很不同，但他们在场上有着出色的化学反应。”
第二年，达拉斯卷土重来，他们取得了联盟最佳的67胜。霍华德打出了当时的生涯最强赛季，并且入选了西部全明星队。但达拉斯在季后赛首轮遭遇了那支打着“我们相信（We Believe）”旗号的勇士，最终历经六场大战，惨遭淘汰。小牛的前任主教练尼尔森，彼时已经重新出山执掌金州，他派上勇士队内身材矮小、胳膊颀长的防守队员去拖慢诺维茨基的速度。正如霍华德所言：“派像我这样个头的球员，比如斯蒂芬-杰克逊，去防守诺维茨基，我知道这对德克来说会很艰难，因为他需要运一两次球再出手。如果你在合适的时机干扰他，情况就会很艰难……哎，我还记得，对于我，他们会围堵孤立我，而我只得转身，但当我转身时，身后已经有另一个家伙埋伏好了准备围堵我。尼尔森教练的比赛计划非常出色。”尼尔森则表示，他此前不久执教小牛的经历并没有让金州获得额外的优势。“我们势如破竹，”尼尔森解释道，“我们非常优秀，我们有很多可以打出高水平表现的球员，而且他们在此期间的确发挥出来了……我们认为自己可以击败他们，我们做到了。我们认为自己可以在下一轮击败犹他，但是我们没做到。”
尽管霍华德在场上依然表现出色，但他的场下麻烦却接踵而至。外婆一直教导他要诚实、骄傲，所以当迈克尔-欧文2008年在电台节目中就吸食大 麻问题采访他时，霍华德直截了当地给出了回答。“联盟中的大多数球员都吸食大 麻，我在休赛期确实也参与过，”霍华德告诉欧文道，“我的意思是，这是我个人的选择，也是我个人的观点，但我不认为这会影响我完成本职工作。”从这样一位备受瞩目的职业运动员口中说出这样直言不讳的回答，真是让人难以置信。霍华德的言论让很多球迷和媒体工作人员倒吸一口凉气，不仅是因为言论的内容，也是因为它们出现得不合时宜。欧文采访霍华德之时，小牛正在2008年的季后赛中0：2落后于克里斯-保罗率领的新奥尔良黄蜂，而且他们正站在遭遇又一个令人失望的季后赛旅程的边缘。
在G4的那天晚上，霍华德让事态变得更糟糕。当天小牛输掉了比赛，大比分1：3落后，正站在被淘汰的悬崖边上，霍华德赛后却在更衣室里举办他的生日派对，喝得酩酊大醉。接下来的比赛中，新奥尔良再接再厉，将达拉斯淘汰出局。“在季后赛期间发生这样的事，真是让人失望透顶，”约翰逊说道，“每个人都犯过错，我认为如果约什能有重新选择的机会的话，他就不会说出那样的言论了。”霍华德以前的恩师厄尔回想起了在这场争论发生之后，他们之间的一次谈话。厄尔明白，霍华德希望能对自己保持诚实——他觉得自己不必要隐瞒吸食大 麻消遣的事实，也没理由觉得羞愧难当。但厄尔告诉霍华德，凡事都得有个度。“告诉记者‘我没什么好说的’并非在说谎，”厄尔说道，“这只是在说，‘我不想回答你。’”他解释道，“当有人没被教导该怎样面对媒体时就会发生这样的事，他不知道什么时候该说话，什么时候不该说话。说‘我对此不予置评’并非说谎，而是说这事儿跟你鸟关系都没有，所以我没必要回答你的问题。”
公众愤怒的反应出乎了霍华德的意料。他道歉了。“当时的感觉就像是，该死，我冒犯了人们，”霍华德说道，“我希望这些人能明白，我说那些话并不是为了冒犯谁。我只是将它当做一种观点表达出来。但和那些情况相同（吸食大 麻）的人说话时，我听到的第一句话是，有些事情你应该保密。”
几个月之后，霍华德又卷入了另一场争议，当时他在一场慈善橄榄球赛上拍的视频被上传到了YouTube上。“现在正在奏《星条旗永不落》（美国国歌），”霍华德对着镜头说道，“我才不会唱这玩意儿，我是黑人。”霍华德当时正在和朋友们开玩笑，但这个视频被上传到了网上，之后像病毒一样蔓延开来，迅速引发了网
友们极为愤怒的反应。库班急忙为霍华德辩解。在他的博客上，库班上传了部分人们就霍华德事件发给他的言辞愤怒的邮件，强调事态对他不公平的一面。“我想指
出的是，仅仅是因为一句随口说说的言论，他们就突然出乎意料地被置于新媒体的聚光灯之下，遭受他们的苛责诘问，这其实蛮讽刺的，”库班在他的博客中写道。在电子邮件中，库班告诉Grantland道，“我认为约什有时候是聪明反被聪明误。”虽然霍华德有权利表达自己的观点，但有时候他的直言不讳反而会伤害到他自己，库班对此解释道：“他这人很不错，为人很好。但他似乎总能不合时宜地给自己制造麻烦。当他不高兴的时候，你见识过的。或者如果他想表达自己的观点，你也见识过的。他摆脱不了这个问题。”
现在回过头看看那些往事，霍华德在某种程度上与库班观点一致。“我的意思是，每个人都想表达自己的观点，”霍华德说道，“当你看到不对的事，你该如何掩饰你的愤怒或者压低你的嗓门？他们试着告诉运动员，要保持安静，不要说出自己的看法。如果你得到了这样一位从大学毕业的球员，没人帮他熬过那段煎熬的时光，但他也挺过来了，而且学得还不错，现在只是因为他告诉你，他对无球可打很沮丧，那又有什么错呢？所以，是的，我对此保留我的看法，继续努力前进。如果我没有聪明反被聪明误，我就不会处于现在的境地。我很高兴我聪明反被聪明误了。该死，我又‘被误’了。”那些说话不痛不痒的运动员会被认为很无趣，而那些直言不讳的却又总会遭到排斥。这就像是权衡天平的两端，而霍华德早已踉踉跄跄地向其中一端奔跑不止。
他继续说道，他对库班充满敬意。“我从未因为任何事指责过马克，”霍华德表示，“那个男人给了我机会，让我能有工作，能支持我的家庭，能过上舒适的生活。他可以全天候朝我喷垃圾话，但我依然爱他。”
但是，NBA的球迷们开始刻画霍华德的负面形象。“我知道那不是我，”他说道，“那只是人们先入为主的看法，他们甚至都没问过我。他们只是依据他们读到的，或是从自以为了解我的人那里道听途说的东西，来判断我这个人。”2010年交易截止日前一周，达拉斯将霍华德交易到了华盛顿，打包德鲁-古登，昆廷-罗斯和詹姆斯-辛格尔顿，换来了卡隆-巴特勒，布兰登-海伍德和德肖恩-史蒂文森。“我当然想在达拉斯结束我的职业生涯，”霍华德说道，“有哪个球员不想在梦开始的地方结束自己的职业生涯呢？不过，我也把这看做一个新的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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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了军心稳固的达拉斯，霍华德来到了相对混乱的华盛顿。彼时的奇才尚处在吉尔伯特-阿里纳斯和加瓦利斯-克里坦顿更衣室持枪门事件造成的动荡余波中。球队希望围绕霍华德开始重建，但在他奇才生涯的第四场比赛开始没多久，他就遭遇了左膝前十字交叉韧带撕裂。在试图接住迈克-米勒发出的界外球时，他扭到了膝盖。“我在前7分钟得到了7分，正准备得第9或10分，这时候有人从背后推了我一把，我的膝盖和身体朝两个不同的方向落地了，”霍华德说道，“就是这样。”他此前也曾经受过伤，但从未这么严重过。在这次ACL撕裂之后，霍华德经历了一系列挫折，生涯巅峰期彻底结束。在奇才的一个半赛季里，他总共出战了22场。而与此同时，在2011年的NBA总决赛上，包括他很多前队友在内的小牛击败了韦德和勒布朗-詹姆斯领衔的迈阿密热火。“我感觉我帮助他们在2011年赢得了那枚总冠军戒指，这真是件好事，”霍华德说道，“即便我被交易了，那也不是什么大事，因为这就是比赛的一部分。看到德克，杰森——那些我曾经与之并肩作战的伙计们——看到他们终于赢得了冠军，我真为他们感到高兴。”
离开奇才后，霍华德和犹他爵士签下了一年合同，爵士主教练蒂龙-科尔宾还记得霍华德在达拉斯的巅峰岁月。“噢，由于他可以用他的方式切入内线，他真的是我们的梦魇，”科尔宾说道。但霍华德已经不复当年之勇。“他正在从伤病中走出来，想努力迎来职业生涯的复苏，”目前在萨克拉门托担任助教的科尔宾说道，“他在我们队做得非常出色，努力保持体形，用他丰富的经验和领导能力帮助我们拥有变得更出色的机会。”霍华德很享受他在犹他的时光，设法克服左膝半月板撕裂给他造成的困扰。他现在表现得很有老将风范，更少地依赖他的运动能力，更多地依赖智慧和经验。在2012年对阵圣安东尼奥马刺的季后赛中，科尔宾甚至让霍华德担任了系列赛前三场的首发。“很多人认为犹他不是个适合打球的地方，真是鬼扯，”霍华德说道，“那里的球迷非常狂热。你在那里会享受到真正的主场优势。”第二年秋天，他和明尼苏达签约，但没能在那里待多久。赛季开始一个月后，他遭遇了右膝前交叉韧带撕裂，6天之后被森林狼裁掉。“他们给我做了MRI（核磁共振），结果是韧带撕裂，”霍华德说道，“我当时觉得，真该死。医生告诉我，它撕裂了。他指给我看，它就耷拉在那里。我永远不会忘记：我那时开始哭了。大概两分钟之后，眼泪开始干涸了。我想由于膝盖的问题，一切都结束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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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发展联盟奥斯汀公牛队的教练，肯-麦克唐纳把训练营比作大学入学的第一天。每个人都想从人群中脱颖而出。当去年夏天霍华德到奥斯汀报到时，麦克唐纳不知道该对这位球员抱何期待。在圣安东尼奥马刺的训练营待了几天之后，霍华德和奥斯汀公牛签约，他希望能和球队以及他在达拉斯的家靠得更近些。他只是简单地告诉麦克唐纳，他会做教练期待他做到的任何事。
霍华德本可以选择退役，他的身体早已被伤病毁了，他也靠篮球发了点小财。就在几年之前，他还可以一赛季赚1000万美元，在球队包机上随意走动，享受达拉斯高端大气上档次的更衣室。而在奥斯汀公牛队，霍华德的薪水只有25000美元，去客场要预订商务飞机，训练在一座社区活动中心里进行，那儿的更衣室狭小不堪，以至于球队经常要找更多的房间做衣柜之用。
霍华德继续打球是因为，他还深爱着这项运动——跟他小时候为了逃避琐碎的家务，偷偷溜去游憩中心打球时一样，篮球依然可以让他得到平静。但为了让职业生涯得以延续，霍华德不得不在精神上做好重返球场的准备。“你会经常这么想，该死，我还会在同一个地方摔倒吗？”霍华德说道。在前半个赛季，霍华德的身体状态很好，他打得很出色，而且会指导球队里的年轻人，直到伤病再次不期而至。二月末遭遇的运动型疝气又一次让他的赛季戛然而止。
现在，霍华德已经无法更上一层楼了，但他还是努力重新在联盟站稳脚跟。“我想展示给那些人看，我的腿还没断，我的职业精神还没丢，我才34岁，”在7月NBA夏季联赛里代表新奥尔良鹈鹕登场之后，霍华德如此说道，“我还在这里和一帮24岁左右的年轻人满场飞奔。”在拉斯维加斯迎来强力开局之后，他的上场时间逐渐缩短，直到只能枯坐板凳。新奥尔良的制服组知道霍华德能做什么，只是他们想多观察更年轻的球员。
即便霍华德能在新赛季重返联盟加入某支球队，现在的联盟也早已不是他在达拉斯成为明星时的那个联盟了。进阶数据在NBA管理层和制服组中的影响力，已经取代了之前的在篮筐附近和三分线外的高投篮效率。霍华德擅长的中距离跳投的战术地位已经下降。但霍华德相信NBA还是会一直需要像他这样的球员的。“你依然需要保持传统，”他说道，“如果你可以把对手逼至三分线外，你就可以防住任何人。如果他们无法运球，没人能急停跳投，他们还能有何作为？如果你能把对手往一个方向上逼，你就可以急停跳投，你就有机会进球得分。这可以节省你的腿力，也可以避免犯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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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多球迷认为，霍华德的职业生涯——以及他的名声——都毁于那些因言论而造成的争议。但这也许是一种误读，仅因为一名球员被外界刻画成麻烦制造者就对他盖棺定论，这显然太过片面。霍华德相信，如果不是因为那些膝盖伤病，他本可以连年入选全明星。“人们还在谈论那条像病毒一样的视频，真是可笑，而这就是他们对我的唯一了解，”霍华德说道，“好吧，其实他们对我的了解也不是在这么少。该死，甚至是在拉斯维加斯的时候，也会有人跑到我跟前索要签名或者要求合影。所以我明白，那是我过去的一部分，但它不能定义我的全部。跟所有运动员一样，每个人都会遭遇坎坷起伏，没有人会拥有平坦但伟大的职业生涯。它只是我职业生涯的一部分。”还有人相信他。“他对篮球的爱无可置疑，”库班告诉Grantland道，“约什是个聪明的家伙。但我们所有人都一样，都需要时间来成长。在32岁的年纪，我们已经不是22岁时的自己。生活在给我们上课……我认为，如果不是身体背叛了他，他依然会成为全明星。”
与此同时，很多霍华德的前任主教练也对他表示支持。“我无比尊重约什，”奥多姆说道，“对于他一路走来所做的所有事，我都为他感到无比骄傲……生活的一部分就是直面逆境，努力扼住命运的咽喉。无论你如何评价约什-霍华德，你都不能否认他的成就。他遭遇了坏运气，但他没有逃避，也没有抱怨。”霍华德依然和厄尔保持着联系。“考虑到他的成长经历，他已经圆满了，”厄尔说道，“但这意味着他很完美吗？不是的。但他是个出色的年轻人，他工作非常努力，让自己过上了美好生活。”
尽管他还在努力延续自己的篮球生命，但霍华德也已经开始放眼人生的下一篇章了。很多年以来，霍华德都想开一家日托中心，不仅是帮助那些忙于工作的家长们照看孩子，而且是教育这些孩子成为正派人。“当我走过那些日托中心，在附近随便逛逛，那些孩子会走到我跟前，好像我是他们的爸爸，”霍华德说道，“这让我的内心很受触动，也让我明白有很多这样的孩子，他们渴望得到父辈的关怀。”他也许还有可能会担任教练，甚至是球探。谁知道呢，也许他会像曾经那样去发展别的天赋。
“坐下来想想我的职业生涯，除了那些我做过的蠢事，我没有什么想改变的，”霍华德说道，“如果我能改变什么的话，那就是我的那些伤病。我觉得自己依然可以成为全明星，我感到自己还有很多能量。但如果我没法再上场挥洒汗水，但愿我能得到执教的机会，把我所有留下的能量倾注到别人身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