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传说中，有一位年轻的牧羊人居住在一处幽静的山谷，她过着无忧无虑的日子，不受任何外界的侵扰，只要心情舒畅时，她便会就近寻找一片合适的草地睡下。
在一个没有乌云打扰的夜晚，月亮的女神正驾着祂的马车穿行于群星之间，突然，祂看到山谷中有一位沉睡着的女子，她的长发编织出了整个夜晚的深沉，有轻柔的风为她奏响安眠的乐曲。
女神倾心于这位美丽的牧羊人，便忍不住从天边降落，为她送上……
“不好意思，我想打断一下。”
「女神」高举起了自己的手，顷刻间聚光灯全部打在了她的身上。
“我…真的要吻下去吗？”
2.
“笨蛋琪亚娜，不愧是你。”
布洛妮娅把脖子往衣服里缩了缩，试图遮蔽四面八方的冷风，多亏了眼前这位笨蛋的临时起意，那位主演红着脸叫停了彩排，她们也不得不提前离开开足了暖气的剧场，踏进寒冷的冬。
一场连绵的大雪过后，圣芙蕾雅裹上了今年最后的新衣，两人并排踏在薄薄的金色上，用影子开出一条小路。
虽然还只是初冬，现在的温度也足够把没课的学生们纷纷阻挡在屋里，放眼望去，似乎只有她们两个还在外面，琪亚娜有些后悔今天没穿厚些，而刚刚发生的事更是让人从头冰凉到脚。
“我…我怎么了嘛？”
琪亚娜还想要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但布洛妮娅并没有理会她的嘴硬，而是简单直接地挑明说：“如果不是因为你要出演月神，芽衣姐姐根本不会愿意演牧羊人的，结果第一次彩排就当着大家的面搞出了这种奇怪的舞台事故。”
“可我当时真的很紧张，脑子里一片空白，就算不那样做，后面的词我也已经忘个一干二净了。”
“如果你真的以忘词为由暂停的话，说不定反而还不会变成现在这样了。”少女把衣领又往上提了一些，“距离演出还剩没几天，如果演不下去的话可就要临时更改剧本了。”
圣芙蕾雅一向有冬日演出的传统，而「剑与玫瑰」剧团拿下了今年的表演机会，她们会在学园的大剧场为大家带来一次精心准备的舞台剧，而这也会是琪亚娜第一次作为其中一节的主演登台表现。
芽衣出现在剧团的时候，琪亚娜最初是一阵抑制不住的开心，但在得知她不是来探班而是一起来准备表演的之后，这种开心则随时间的流逝逐渐分化。
它们的底色仍旧是金灿灿的，像是暖阳，但那是对雷电芽衣的，而对她自己则掺着渐渐聚起的乌云，里面藏着担忧、紧张与害怕，它们毫不意外地积累在这些天的前期准备中，并且在最为关键的时刻“恰到好处”地喷薄而出。
芽衣毕竟没有什么演出经验，某种意义上，她的戏份大抵只相当于是客串，许多时候只要躺在道具草坪上安睡就好，吸引目光的部分自有琪亚娜来做。但与此同时，如果琪亚娜的部分出了问题，那么便会连带着前后的许多环节一起崩毁。
琪亚娜很想解释她的失误另有别的原因，而绝对不是因为雷电芽衣，可芽衣没给她多余的机会，并且在冷静下来以后，她也察觉到其实也并非完全和雷电芽衣无关。
唯独在这种时候，琪亚娜会相当反常地称赞起学园的考题和试卷，至少它们仍有一个标准答案，而自己此刻却像是在考场外晕头转向。
“说起来，你和希儿以前是不是也客串过？”琪亚娜突然发问，“以你们的默契其实也完全可以的吧。”
“布洛妮娅知道你在想什么，但这次不行，我们还要准备别的东西。”
“月底的圣诞演出？”
“……嗯。”
琪亚娜又小声嘟囔：“今年的演出本来也该在月底的，结果又是莫名其妙提前，又是临时增加人手的，所以当初到底为什么会选这样的故事嘛？”
“那大概是因为……”
布洛妮娅下意识想要去接话，却不自然地停顿了一下，但琪亚娜意外地并没有追问下去。于是她稍稍加快脚步走到琪亚娜身侧，从侧面看过去，少女仍旧低着头，不时飘出的白雾遮住了她的脸，看不出在想些什么。
“算了，先不说这个，既然不知道该怎么办，布洛妮娅觉得你或许可以先试试和芽衣姐姐道个歉。”
道歉并不是总是管用，但它至少可以弄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对两个总喜欢不好好把话说明白的人尤其是这样，这是布洛妮娅总结出的经验。
“图书馆现在没有开门，这么冷的天她应该也不会去别的地方，只要态度诚恳一些，比如坦白自己的确是个笨蛋，说不定芽衣姐姐会原谅你的。”
在一个岔路口前，两人一前一后停住脚步，琪亚娜朝两边望了望，她仍在纠结于应当如何开口，但又想到或许还有些东西可以替自己表达意思。
“这样的话，我再给芽衣带些东西当作赔礼吧，这个时间点说不定甜品店还开着门。”
“确定不是你自己想吃？”
“哪有嘛，都到这种时候了，而且万一芽衣这次真的特别生气的话……”
面对那充满暗示的目光，布洛妮娅叹了口气：“看在姑且让布洛妮娅见到了几位前辈难得一见的表情的份上，今晚布洛妮娅可以在宿舍沙发上留一个位置，不过要怎么过去就看你自己的本事了。”
“嘿嘿，就等你这句话了，一言为定。”
“嗯。”
接着，少女从衣兜中掏出握成拳头的左手，而后缓缓伸向一旁的琪亚娜，看似面无表情的脸上却分明已经能够读出一种关心的意味。
琪亚娜起初先是一愣，而后那张冻的通红的脸上终于短暂露出了笑容，更多的雾气随着笑声一同飘向天空，将一片片雪花拥入怀中。
但在她即将自信满满地回以一个挚友间的对拳时，对方却忽地把手收了回去，害得她差点摔了个踉跄。
“突然想起来，笨蛋琪亚娜今天没有戴手套还没把手插在兜里，那还是不要了，碰上的话会很冷的。”
“布——洛——妮——娅——”
3.
与人同行时，最温暖的地方并不是衣兜或是手套里，而是友人的帽子与背部间的那条缝隙，但在布洛妮娅反复闪躲并且明确表达了拒绝以后，琪亚娜只能作罢，硬生生把自己漏风的围巾拉长了一些当作手套用。
她的确因一时兴起学过一段时间，但做不到把围巾织出精致的效果，不曾想那松松垮垮充满弹性的样子反而在这时候起了大作用，直到打开门被温暖的室内空气拥入怀中时，她还在搓着双手提高掌心的温度。
这奇怪的模样让她看起来就像一个闯进甜品店的小贼，而那位曾经教她织围巾的代理店长毕竟见得多了，不至于被这种小事破了功，于是她以热情的姿态向她们打招呼：
“晚上好两位，有什么想吃的？”
“晚上好，丽塔同学，今天原来还是你在代班啊。”
“后勤部最近人手不足，店长和德莉莎前辈都去忙别的事了，所以我就趁有空的时候来照顾一下店里。”
“比安卡前辈她没有来帮忙吗？”
丽塔摇了摇头，脸上流露出了一丝隐于优雅之下的寂寞：“前不久总部有些要紧的任务，虽然暂时还只是相当于在实习，比安卡前辈也跟着别的前辈一起去了，如果任务顺利的话，说不定这两天就能回来。”
这句话的潜在意思是希望她能够赶上一起来看演出，但为了避免影响到比安卡，丽塔并没有向她提过这方面的事。
“她还说回来的时候可能会给各位带些纪念品，总部的前辈们也很期待将来与大家一起共事。”
“真厉害啊，比安卡前辈。”
提到这位头顶诸多光环的校园明星，琪亚娜的眼中满是遮不住的羡慕与崇拜。
后面的布洛妮娅轻轻咳了两声，示意她先干正事，可环视一周，才发现货架上的东西已经所剩不多了：“果然每次到丽塔同学代班的时候，甜品店的生意都会变得特别好。”
“布洛妮娅同学过奖了，最近天气转冷，店里又推出了一些新品，有时候大家急着回宿舍就会来这里买些带上。”
丽塔看向正在认真挑选的琪亚娜，向她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
“不过，琪亚娜同学是想要解解馋，还是想要追回一位少女的心？”
琪亚娜心中一惊，她本来是没打算说这件事的，结果稍微被点上一句就暴露了原样：“丽塔同学是怎么知道的？刚刚在场的明明就只有我们几个吧！”
“我当然不知道，不过大致可以猜出些什么，比如琪亚娜同学的眼神和平时所表现的不一样，那时候你通常是在挑选自己想吃的东西，挑来挑去觉得好像哪样都喜欢，现在你看起来是在想那个人会喜欢什么，可看了一会儿却生怕都不够合适，所以……”
所以就在刚刚，琪亚娜干脆风卷残云般把剩下的每种东西都拿走了一样。
布洛妮娅进来之前就婉拒了她的请客，自己只抱了根像穿甲弹一样的大列巴，而此刻丽塔面前的小蛋糕和面包已经堆成了一座小山。
“……虽然可以理解，但琪亚娜同学，浪费食物可不是什么好习惯哦。”
“我确实不知道芽衣会喜欢哪些，她平时很少吃甜点的，但只要每样都买一个就没问题，而且现在再去外面买礼物也来不及了。到时候剩下的我会负责全部吃完的，绝对不会浪费！”
“布洛妮娅作证，笨蛋琪亚娜真的能做到，只要不是德莉莎前辈的苦瓜甜品她都行。”一旁的布洛妮娅忍不住插嘴说。
看对方生怕挨骂又急切的样子，丽塔轻叹了一口气，她本来就没打算真的要批评，实际上她也曾经见过或经历过相似的事，只是如今多少有些感慨罢了。
其实琪亚娜会想到去耐着性子学和她的气质看起来完全不符的织围巾，本质上也只是因为“想要送给某人”这样一个简单朴素的愿望罢了，如果不是实在做不过来，她并不怀疑眼前的少女会想要把这世上所有的事尝试一遍。
琪亚娜并没有向芽衣坦白那条围巾的来历，在她幼稚的构想中，要等自己能织出最完美的作品送给芽衣时再光明正大承认是自己织的，那时候自己手里这条失败品也就成了“成长过程中的小小挫折”，或许就不再那么拿不出手了。
只是她不知道芽衣一早就在丽塔这里提起过它，毕竟那手艺一看就不可能是在外面买的，不过相比于未来那条尚不知在何处的完美之作，她似乎更想要眼前这条笨拙却充满心意的作品。
在她们所有人中，丽塔是最早认识芽衣的一位，当然也知晓过去她曾经历过什么，但在亲耳听到自己所了解的雷电芽衣暗暗表达了“自己想要从别人那里得到些什么”的时候，丽塔第一次对那位未曾谋面的琪亚娜同学有了些不太一样的印象，以至后来每次见到琪亚娜时，她都不免会产生些多余的好奇心。
就在这时候，布洛妮娅已经预知性地背过了身，扮演起一棵凑巧路过的西伯利亚雪松。
“如果是芽衣同学的话，无论你买些什么，她一定都会非常开心的。”
“那如果是为了道歉呢？”琪亚娜低着头，像个认错的孩子，“丽塔同学你比较了解芽衣，她生气的时候一般都是什么样的？”
“芽衣同学她从没有真正生气过，至少在我认识她的时候不会。”
“诶？那岂不是说是因为我……”
丽塔摇了摇头，尽可能以朋友而非前辈的口吻继续说：“至少我觉得，无论是道歉还是别的什么，最重要的是表达自己的心意，并且让对方真切地接受到。平时的琪亚娜同学其实一直都是这样真挚而热情的人，可好像到了芽衣同学的场合，反倒会乱了阵脚，你觉得这是因为什么？”
“因为芽衣她不一样！”
“嗯哼。”
那么反过来呢？这是丽塔用微笑而非言语所传达的话。
虽然仍想要第一时间进行嘴硬，又或是已然乱了阵脚，琪亚娜还是把刚刚冲动消费的东西挨个放了回去，至于实在不合适的一些，则只能作为她的又一次学费了。
偶尔产生心虚的时候，琪亚娜会下意识地脸红，几乎她所有的朋友都注意到过这点，只不过从没有人明明白白告诉她，因为大家发现那脸红好像唯独只在某些事上表现得尤为明显。
原本在考试和作业的事上练就的“理直气壮编借口”的本领，就这么轻而易举地被从内部瓦解——纵使外壳再坚硬，或许也只是没找到那个能里应外合攻破它的小小锥子。
雷电芽衣当然不是什么锥子，大抵比锥子还要精细一些，如同一根小小的针，浑然天成地嵌在她的骨肉里，这听起来很疼，但因为浑然天成所以其实又只是很痒，好像那里本来就留着一个为它准备的缺口似的，只是偶尔想要挪动它的位置时才会感到钻心的痛。
倘若要退上一步，空缺出来的部分又要如何去填补？
倘若要进上一步，自己又是否真的完全做好了接纳的准备？
拔出来也不好，按进去也不好，那就只好维持现状了，琪亚娜想，更何况她也的确不想要操之过急。
“那…丽塔同学有什么建议吗？”最后，琪亚娜只能再度求助于对方。
“很遗憾，如果说是口味上的建议，确实没有什么，毕竟芽衣同学她对料理和烘焙有一套自己独道的理解。让琪亚娜同学你亲手为她做上一道甜品也是不错的选择，不过……”
丽塔回过头看了一眼被她整理得干净整洁的后厨，又想象了一下它再度变得惨不忍睹的样子，还是自己否决了这一提案。
“这些天店里还有个不小的单子，现在要教学的话恐怕已经来不及了，所以要表达心意的话，我觉得还可以试试别的办法，比如再直接一些。”
“我…我实在说不出口，只要面对的是芽衣，就算脑子里想的再多，最后好像也都表达不出来了。”
“那如果不是直接面对面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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传说中，有一位年轻的牧羊人居住在一处幽静的山谷，她过着无忧无虑的日子，不受任何外界的侵扰，只要心情舒畅时，她便会就近寻找一片合适的草地睡下。
在一个没有乌云打扰的夜晚，月亮的女神正驾着祂的马车穿行于群星之间，突然，祂看到山谷中有一位沉睡着的女子，她的长发编织出了整个夜晚的深沉，有轻柔的风为她奏响安眠的乐曲。
女神倾心于这位美丽的牧羊人，便忍不住从天边降落，为她送上……
“不好意思，我想打断一下。”
「女神」高举起了自己的手，顷刻间聚光灯全部打在了她的身上。
“我…真的要吻下去吗？”
2.
“笨蛋琪亚娜，不愧是你。”
布洛妮娅把脖子往衣服里缩了缩，试图遮蔽四面八方的冷风，多亏了眼前这位笨蛋的临时起意，那位主演红着脸叫停了彩排，她们也不得不提前离开开足了暖气的剧场，踏进寒冷的冬。
一场连绵的大雪过后，圣芙蕾雅裹上了今年最后的新衣，两人并排踏在薄薄的金色上，用影子开出一条小路。
虽然还只是初冬，现在的温度也足够把没课的学生们纷纷阻挡在屋里，放眼望去，似乎只有她们两个还在外面，琪亚娜有些后悔今天没穿厚些，而刚刚发生的事更是让人从头冰凉到脚。
“我…我怎么了嘛？”
琪亚娜还想要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但布洛妮娅并没有理会她的嘴硬，而是简单直接地挑明说：“如果不是因为你要出演月神，芽衣姐姐根本不会愿意演牧羊人的，结果第一次彩排就当着大家的面搞出了这种奇怪的舞台事故。”
“可我当时真的很紧张，脑子里一片空白，就算不那样做，后面的词我也已经忘个一干二净了。”
“如果你真的以忘词为由暂停的话，说不定反而还不会变成现在这样了。”少女把衣领又往上提了一些，“距离演出还剩没几天，如果演不下去的话可就要临时更改剧本了。”
圣芙蕾雅一向有冬日演出的传统，而「剑与玫瑰」剧团拿下了今年的表演机会，她们会在学园的大剧场为大家带来一次精心准备的舞台剧，而这也会是琪亚娜第一次作为其中一节的主演登台表现。
芽衣出现在剧团的时候，琪亚娜最初是一阵抑制不住的开心，但在得知她不是来探班而是一起来准备表演的之后，这种开心则随时间的流逝逐渐分化。
它们的底色仍旧是金灿灿的，像是暖阳，但那是对雷电芽衣的，而对她自己则掺着渐渐聚起的乌云，里面藏着担忧、紧张与害怕，它们毫不意外地积累在这些天的前期准备中，并且在最为关键的时刻“恰到好处”地喷薄而出。
芽衣毕竟没有什么演出经验，某种意义上，她的戏份大抵只相当于是客串，许多时候只要躺在道具草坪上安睡就好，吸引目光的部分自有琪亚娜来做。但与此同时，如果琪亚娜的部分出了问题，那么便会连带着前后的许多环节一起崩毁。
琪亚娜很想解释她的失误另有别的原因，而绝对不是因为雷电芽衣，可芽衣没给她多余的机会，并且在冷静下来以后，她也察觉到其实也并非完全和雷电芽衣无关。
唯独在这种时候，琪亚娜会相当反常地称赞起学园的考题和试卷，至少它们仍有一个标准答案，而自己此刻却像是在考场外晕头转向。
“说起来，你和希儿以前是不是也客串过？”琪亚娜突然发问，“以你们的默契其实也完全可以的吧。”
“布洛妮娅知道你在想什么，但这次不行，我们还要准备别的东西。”
“月底的圣诞演出？”
“……嗯。”
琪亚娜又小声嘟囔：“今年的演出本来也该在月底的，结果又是莫名其妙提前，又是临时增加人手的，所以当初到底为什么会选这样的故事嘛？”
“那大概是因为……”
布洛妮娅下意识想要去接话，却不自然地停顿了一下，但琪亚娜意外地并没有追问下去。于是她稍稍加快脚步走到琪亚娜身侧，从侧面看过去，少女仍旧低着头，不时飘出的白雾遮住了她的脸，看不出在想些什么。
“算了，先不说这个，既然不知道该怎么办，布洛妮娅觉得你或许可以先试试和芽衣姐姐道个歉。”
道歉并不是总是管用，但它至少可以弄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对两个总喜欢不好好把话说明白的人尤其是这样，这是布洛妮娅总结出的经验。
“图书馆现在没有开门，这么冷的天她应该也不会去别的地方，只要态度诚恳一些，比如坦白自己的确是个笨蛋，说不定芽衣姐姐会原谅你的。”
在一个岔路口前，两人一前一后停住脚步，琪亚娜朝两边望了望，她仍在纠结于应当如何开口，但又想到或许还有些东西可以替自己表达意思。
“这样的话，我再给芽衣带些东西当作赔礼吧，这个时间点说不定甜品店还开着门。”
“确定不是你自己想吃？”
“哪有嘛，都到这种时候了，而且万一芽衣这次真的特别生气的话……”
面对那充满暗示的目光，布洛妮娅叹了口气：“看在姑且让布洛妮娅见到了几位前辈难得一见的表情的份上，今晚布洛妮娅可以在宿舍沙发上留一个位置，不过要怎么过去就看你自己的本事了。”
“嘿嘿，就等你这句话了，一言为定。”
“嗯。”
接着，少女从衣兜中掏出握成拳头的左手，而后缓缓伸向一旁的琪亚娜，看似面无表情的脸上却分明已经能够读出一种关心的意味。
琪亚娜起初先是一愣，而后那张冻的通红的脸上终于短暂露出了笑容，更多的雾气随着笑声一同飘向天空，将一片片雪花拥入怀中。
但在她即将自信满满地回以一个挚友间的对拳时，对方却忽地把手收了回去，害得她差点摔了个踉跄。
“突然想起来，笨蛋琪亚娜今天没有戴手套还没把手插在兜里，那还是不要了，碰上的话会很冷的。”
“布——洛——妮——娅——”
3.
与人同行时，最温暖的地方并不是衣兜或是手套里，而是友人的帽子与背部间的那条缝隙，但在布洛妮娅反复闪躲并且明确表达了拒绝以后，琪亚娜只能作罢，硬生生把自己漏风的围巾拉长了一些当作手套用。
她的确因一时兴起学过一段时间，但做不到把围巾织出精致的效果，不曾想那松松垮垮充满弹性的样子反而在这时候起了大作用，直到打开门被温暖的室内空气拥入怀中时，她还在搓着双手提高掌心的温度。
这奇怪的模样让她看起来就像一个闯进甜品店的小贼，而那位曾经教她织围巾的代理店长毕竟见得多了，不至于被这种小事破了功，于是她以热情的姿态向她们打招呼：
“晚上好两位，有什么想吃的？”
“晚上好，丽塔同学，今天原来还是你在代班啊。”
“后勤部最近人手不足，店长和德莉莎前辈都去忙别的事了，所以我就趁有空的时候来照顾一下店里。”
“比安卡前辈她没有来帮忙吗？”
丽塔摇了摇头，脸上流露出了一丝隐于优雅之下的寂寞：“前不久总部有些要紧的任务，虽然暂时还只是相当于在实习，比安卡前辈也跟着别的前辈一起去了，如果任务顺利的话，说不定这两天就能回来。”
这句话的潜在意思是希望她能够赶上一起来看演出，但为了避免影响到比安卡，丽塔并没有向她提过这方面的事。
“她还说回来的时候可能会给各位带些纪念品，总部的前辈们也很期待将来与大家一起共事。”
“真厉害啊，比安卡前辈。”
提到这位头顶诸多光环的校园明星，琪亚娜的眼中满是遮不住的羡慕与崇拜。
后面的布洛妮娅轻轻咳了两声，示意她先干正事，可环视一周，才发现货架上的东西已经所剩不多了：“果然每次到丽塔同学代班的时候，甜品店的生意都会变得特别好。”
“布洛妮娅同学过奖了，最近天气转冷，店里又推出了一些新品，有时候大家急着回宿舍就会来这里买些带上。”
丽塔看向正在认真挑选的琪亚娜，向她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
“不过，琪亚娜同学是想要解解馋，还是想要追回一位少女的心？”
琪亚娜心中一惊，她本来是没打算说这件事的，结果稍微被点上一句就暴露了原样：“丽塔同学是怎么知道的？刚刚在场的明明就只有我们几个吧！”
“我当然不知道，不过大致可以猜出些什么，比如琪亚娜同学的眼神和平时所表现的不一样，那时候你通常是在挑选自己想吃的东西，挑来挑去觉得好像哪样都喜欢，现在你看起来是在想那个人会喜欢什么，可看了一会儿却生怕都不够合适，所以……”
所以就在刚刚，琪亚娜干脆风卷残云般把剩下的每种东西都拿走了一样。
布洛妮娅进来之前就婉拒了她的请客，自己只抱了根像穿甲弹一样的大列巴，而此刻丽塔面前的小蛋糕和面包已经堆成了一座小山。
“……虽然可以理解，但琪亚娜同学，浪费食物可不是什么好习惯哦。”
“我确实不知道芽衣会喜欢哪些，她平时很少吃甜点的，但只要每样都买一个就没问题，而且现在再去外面买礼物也来不及了。到时候剩下的我会负责全部吃完的，绝对不会浪费！”
“布洛妮娅作证，笨蛋琪亚娜真的能做到，只要不是德莉莎前辈的苦瓜甜品她都行。”一旁的布洛妮娅忍不住插嘴说。
看对方生怕挨骂又急切的样子，丽塔轻叹了一口气，她本来就没打算真的要批评，实际上她也曾经见过或经历过相似的事，只是如今多少有些感慨罢了。
其实琪亚娜会想到去耐着性子学和她的气质看起来完全不符的织围巾，本质上也只是因为“想要送给某人”这样一个简单朴素的愿望罢了，如果不是实在做不过来，她并不怀疑眼前的少女会想要把这世上所有的事尝试一遍。
琪亚娜并没有向芽衣坦白那条围巾的来历，在她幼稚的构想中，要等自己能织出最完美的作品送给芽衣时再光明正大承认是自己织的，那时候自己手里这条失败品也就成了“成长过程中的小小挫折”，或许就不再那么拿不出手了。
只是她不知道芽衣一早就在丽塔这里提起过它，毕竟那手艺一看就不可能是在外面买的，不过相比于未来那条尚不知在何处的完美之作，她似乎更想要眼前这条笨拙却充满心意的作品。
在她们所有人中，丽塔是最早认识芽衣的一位，当然也知晓过去她曾经历过什么，但在亲耳听到自己所了解的雷电芽衣暗暗表达了“自己想要从别人那里得到些什么”的时候，丽塔第一次对那位未曾谋面的琪亚娜同学有了些不太一样的印象，以至后来每次见到琪亚娜时，她都不免会产生些多余的好奇心。
就在这时候，布洛妮娅已经预知性地背过了身，扮演起一棵凑巧路过的西伯利亚雪松。
“如果是芽衣同学的话，无论你买些什么，她一定都会非常开心的。”
“那如果是为了道歉呢？”琪亚娜低着头，像个认错的孩子，“丽塔同学你比较了解芽衣，她生气的时候一般都是什么样的？”
“芽衣同学她从没有真正生气过，至少在我认识她的时候不会。”
“诶？那岂不是说是因为我……”
丽塔摇了摇头，尽可能以朋友而非前辈的口吻继续说：“至少我觉得，无论是道歉还是别的什么，最重要的是表达自己的心意，并且让对方真切地接受到。平时的琪亚娜同学其实一直都是这样真挚而热情的人，可好像到了芽衣同学的场合，反倒会乱了阵脚，你觉得这是因为什么？”
“因为芽衣她不一样！”
“嗯哼。”
那么反过来呢？这是丽塔用微笑而非言语所传达的话。
虽然仍想要第一时间进行嘴硬，又或是已然乱了阵脚，琪亚娜还是把刚刚冲动消费的东西挨个放了回去，至于实在不合适的一些，则只能作为她的又一次学费了。
偶尔产生心虚的时候，琪亚娜会下意识地脸红，几乎她所有的朋友都注意到过这点，只不过从没有人明明白白告诉她，因为大家发现那脸红好像唯独只在某些事上表现得尤为明显。
原本在考试和作业的事上练就的“理直气壮编借口”的本领，就这么轻而易举地被从内部瓦解——纵使外壳再坚硬，或许也只是没找到那个能里应外合攻破它的小小锥子。
雷电芽衣当然不是什么锥子，大抵比锥子还要精细一些，如同一根小小的针，浑然天成地嵌在她的骨肉里，这听起来很疼，但因为浑然天成所以其实又只是很痒，好像那里本来就留着一个为它准备的缺口似的，只是偶尔想要挪动它的位置时才会感到钻心的痛。
倘若要退上一步，空缺出来的部分又要如何去填补？
倘若要进上一步，自己又是否真的完全做好了接纳的准备？
拔出来也不好，按进去也不好，那就只好维持现状了，琪亚娜想，更何况她也的确不想要操之过急。
“那…丽塔同学有什么建议吗？”最后，琪亚娜只能再度求助于对方。
“很遗憾，如果说是口味上的建议，确实没有什么，毕竟芽衣同学她对料理和烘焙有一套自己独道的理解。让琪亚娜同学你亲手为她做上一道甜品也是不错的选择，不过……”
丽塔回过头看了一眼被她整理得干净整洁的后厨，又想象了一下它再度变得惨不忍睹的样子，还是自己否决了这一提案。
“这些天店里还有个不小的单子，现在要教学的话恐怕已经来不及了，所以要表达心意的话，我觉得还可以试试别的办法，比如再直接一些。”
“我…我实在说不出口，只要面对的是芽衣，就算脑子里想的再多，最后好像也都表达不出来了。”
“那如果不是直接面对面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