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7年10月,在知青下乡点胜利村。
刘诗怡浑身湿漉漉的,狼狈地敲开了村长家的门,可怜巴巴地问:“马伯伯,您之前不是说您在海岛当兵的大儿子想娶我嘛,我就想问问,他现在还愿意不?”
“闺女!你这是咋啦?快进来烤烤火。”村长一边说着,一边把自己身上的棉袄披到刘诗怡身上,把人拉进屋里。
“嗨,我家那小子上次部队放假回来,一眼就相中你了,做梦都想着讨你做媳妇呢!咱马家的男人啊,那对媳妇是顶好的,我儿子又是军人,最是正派有担当啦!”
“闺女,你就信我!你们要是结婚了,他肯定会一直对你好,好得没话说!”
一直对她好……可如今呢,曾信誓旦旦说会一直对自己好的薛琛,却在她肚子疼得死去活来的时候,把她从屋里拖出来,扔到夜雨里。
刘诗怡强忍着心头那像被刀割一样的痛,虚弱地笑了笑说:“好,那我和您大儿子结婚,跟着他去海岛随军。”
“好好好,闺女,你就信叔的眼光!我这就去批条子,半个月后咱就能出发去海岛。”
事情就这么定了,刘诗怡借了村长的手电筒和雨伞,顶着风雨,一步一步慢慢往知青所走去。
每走一步,那凉意就像刀子一样,狠狠地撕扯着她的小腹。今天她来月事,疼得在床上来回打滚的时候,薛琛压根不管她的哀求,硬生生地把她拖到雨里。被雨淋湿的那一刻,她对薛琛的心啊,就像那被浇灭的火,再也不想爱了。十多年的感情,就这么到头了。
哆哆嗦嗦地回到知青住的土坯屋,刘诗怡却听到屋里有人在说话。
新来的知青许莹声音娇滴滴地说:“薛大哥,诗怡姐这么晚了都还没回来,要不我们出去找找吧?”
“你别管她。”是薛琛的声音,这个以前只对刘诗怡好的男人,现在说话就像冰碴子似的,“说她几句就耍脾气出走,就算出了事也是她自找的。”
刘诗怡往后退了一步,眼眶一下子就湿了。是她耍脾气走的吗?明明是薛琛扯着她的胳膊,把她拖出门外,还黑着脸骂她。
“大晚上的,你把莹莹的被子弄湿了,她睡哪儿?这土坯屋可是我一砖一瓦盖起来的。既然你容不下莹莹,那就从这屋子里滚出去。”
刘诗怡从来都没想到,短短半年,以前那个疼她爱她的薛琛,怎么就完全变了一个人呢?
以前啊,就因为她说了句喜欢吃桑葚,薛琛大半夜偷偷爬起来,把京市政委大院里那棵桑葚树的桑葚都摘光了,结果被薛伯父追着在大院里打。
知道她要下乡,他背着薛伯父薛伯母,偷偷报了名,跟着她来到了胜利村。
他还说:“我们俩可是指腹为婚,你迟早得嫁给我,我不跟着来看着,要是你被别的男人拐跑了,我可没地儿哭去。”
但自从半年前,从海城来的知青许莹到了知青所后,他对刘诗怡的疼爱就一点点地全给了许莹……
“回来了还不进来,杵在外面让其他知青看笑话呢?”薛琛的斥责声,把刘诗怡的思绪给打断了。
她抬头一看,屋里的两人已经穿戴整齐,走到了门边。
许莹朝着她怯生生地一笑,说:“诗怡姐,薛大哥说我被子湿了,要是着凉了就不好了,他特地让我去他屋里睡呢。”那得意的劲儿,就像根针一样,狠狠地刺向刘诗怡。
许莹就爱玩这种把戏,老喜欢抢薛琛的疼爱,以前刘诗怡总会忍不住嫉妒、委屈,还会和薛琛闹。可现在,她只是默默地让开了。
而从前对她言听计从、温柔耐心的薛琛,这会儿冷冷地说:“以后别再大半夜跑出去,惹人嫌。”
男人眼里那厌恶的眼神,就像抽走了刘诗怡全身的力气。望着两人离开的背影,她苦笑着,低声喃喃道:“你放心,半个月后我就走,到时候就不会惹你嫌弃了。”
刘诗怡换了衣服,等她收拾好,都已经凌晨了。新的一天来了。
她从行李箱里拿出一本画册,这画册上画的都是婚礼,各种各样的婚礼,以前她总是幻想着,有一天能和薛琛有一场这样的婚礼。可现在呢,这辈子怕是没这个可能了。
她数了数,正好15张。她拿出一张,轻轻地抚了抚炭笔下薛琛那温柔的笑脸,然后忍着泪,“刺啦”一声,把这张画给撕掉了。画册上的婚礼,就剩下14场了。距离她去海岛,只剩下14天了。距离她彻底离开薛琛,也只有14天了。
清晨,村里的大公鸡“喔喔”地叫起来,知青们都纷纷起床洗漱。
刘诗怡14天后就要去海岛了,后半夜一直在收拾东西,压根就没睡。洗漱好出门,一出门就看到薛琛手里端着饭盒和搪瓷缸。
看到她出来,薛琛连个余光都没给她。倒是许莹,娇俏地笑着,一脸温柔善良的样子:“我吃不下了,剩下的丢掉怪可惜的,诗怡姐,你吃吧。”
刘诗怡看过去,正好看到薛琛低着头,给许莹擦嘴边的奶渍,那画面就像针一样扎得她眼睛生疼。
她低下头,努力忽视心头那种异样和难堪的感觉,说:“不用了。”说完,她深吸一口气,绕过他们就径直走了。
下乡这几年,薛琛从来没让她为吃的发过愁,哪怕乡下物资特别匮乏,他也总会想办法给她弄来鸡蛋、桃酥、牛奶这些好吃的。可许莹来了之后,这些好东西就都给许莹了。
本来刘诗怡也吃醋闹过,可薛琛为了维护许莹,当众说了句“你算什么”,这一下,让她在胜利村沦为了大家的笑柄。
既然已经决定不再爱薛琛了,那他的好,她也得学着放下。
从村民那儿换了个红薯,匆匆吃完,刘诗怡就去麦田上工了。这一忙就是一个上午,她饿得前胸贴后背。刚收工要走,却被记分员叫住了。
“刘诗怡,你不能走,今天你和许莹一组,她请假没来,你得自己想办法把这五十垄地收完。”
刘诗怡皱着眉头,一脸的不可置信:“昨天开会不是说了农忙的时候不让请假吗?”
记分员头都没抬,说:“这事儿是薛队长同意的,你有意见找他说去。”
刘诗怡一下子就不吭声了。薛琛决定的事,哪还有挽回的余地啊,更何况,这还是为了许莹。
可这任务要是完不成,所有知青都得挨批,还得扣工分呢。她可不想拖累大家,只能硬着头皮接着干。
一直忙到天黑透了,她才收工。风刮在脸上,就像刀子似的,刘诗怡顶着风,快步往知青所走去。
在土坯屋里,薛琛正在哄许莹喝药呢。他一手拿着蜜枣,一手端着药碗,那语气啊,就是刘诗怡从小听到大的那种温柔。
“乖乖把药喝了,明天病就好了。”
油灯把屋里照得昏黄昏黄的,那氛围温馨得很,可这温暖和刘诗怡一点关系都没有。天都黑透了,薛琛好像都把她这个人给忘了。
冷风吹过,刘诗怡感觉脸上一片湿湿的。她这才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泪流满面了。可能……是风太大了,沙子吹进眼睛里了吧。
她擦干眼泪,才推门进去。没想到一进去,就迎来了薛琛的不满:“你怎么又回来这么晚?”
看到许莹眼底那得意的神色,刘诗怡只是平静地把事实说了出来:“你同意了许莹请假,我一个人要忙一百垄地,能不这么晚回来吗?”
许莹一听,立马就哭了起来:“诗怡姐,对不起,我不该因为一点头疼风寒就请假的,我现在就去把今天欠的工补回来!”说着,许莹就往门口冲去,结果,和大家想的一样,她虚弱地跌倒在门口。
薛琛赶忙跑过去,把人扶进怀里,扭头就冲着刘诗怡吼:“你自己干不完,不会叫其他知青帮个忙啊?非要针对莹莹你才高兴是吧?”
“刘诗怡,你现在变得我都快不认识你了。”
刘诗怡紧紧地攥着拳头,指甲都深深地掐进肉里了。不是她变了,变的人明明是他薛琛啊。不过,现在争论这个对错输赢,已经没什么意义了。
她一声不吭地爬上床睡觉,不管屋里的那两个人,拉过被子蒙住头,就好像这样能把自己心底那抽痛的感觉也一起蒙住似的。只是这被眼泪湿透了的枕头,睡起来可真难受。
天刚有点亮,刘诗怡就起床了。她翻开画册,深吸一口气,又撕掉了一场婚礼。距离去海岛的倒计时,只剩下13天了。
忙完一些事,刘诗怡特地赶早去了电话站,给家里打了个电话,说了自己要结婚,去海岛随军的事。
电话那头,阿妈心疼地叹了口气:“诗怡啊,海岛那地方艰苦得很,你真的想好了要去海岛随军吗?”
“当初薛琛那小子瞒着他爸妈跟着你下乡,那时候我还以为你们俩最后肯定能结婚呢,没想到……”
刘诗怡苦笑了一下,说:“阿妈,以后别再说这话了,薛琛喜欢的是我们这儿的一个知青。”
“我和他啊,就只是从小一起玩到大的朋友罢了。”
“在跟谁打电话呢?”突然,身后传来薛琛的声音。
刘诗怡扭头一看,薛琛皱着眉头站在她身后,她笑了笑说:“跟我妈。”说完,她就和阿妈挂了电话。
接着,就看到薛琛把手里的信递给她,那语气里满满的都是酸意:“这是从南方海岛寄给你的信,马修璟是谁?”
“听这名字,是个男人吧?我怎么不记得你家里有南方的亲戚呢?”
刘诗怡接过信,老实地告诉他:“没谁,就是我的结婚对象。”
“结婚对象”这四个字刚一出口,薛琛的脸就黑了下来。
“你这话可不能乱说啊!就算你是吃醋我对莹莹好,也得有个分寸吧?要是让别人听见了,你的清白还要不要了?”
刘诗怡心里一阵刺痛,盯着他问道:“那你为什么不和许莹保持距离呢?村里现在都在传你和她是一对呢……”
话还没说完,就被薛琛打断了:“我们和你不一样。”
“总之,以后别再为了气我,说什么结婚对象这种胡话了。”说完,他就走了。
刘诗怡知道,薛琛根本没把她的话当真,还以为她和以前一样,是吃醋想博取关注呢。可她是真的要结婚了啊。
刘诗怡收好信,往回走,默默地去地里上工了。她爸妈是军医,就她这么一个宝贝女儿,从小就没让她干过重活,下乡后又有薛琛宠着,她都没吃过什么苦。现在这么劳累,她倒是暂时把心里的痛给忘了。
到了饭点,嫁到村里的李知青来找她,说自己快生了,想请刘诗怡搬过去住,万一晚上要生了,好帮忙接生。
这个年代,妇女生孩子那可跟在鬼门关走一遭似的。刘诗怡没耽搁,马上就答应了,吃完午饭就回知青所收拾东西。
刚把包袱扎好,门口就有动静了。刘诗怡回头一看,薛琛正盯着她手里的包袱呢,黑着脸大步走过来:“你要去哪儿?你闹了这么久脾气还不——”
没等他说完,刘诗怡就打断他:“李知青要生了,请我过去住几天,省得生孩子的时候来不及去接生。”
薛琛一下子愣住了,脸上的怒气还没消呢,这会儿有点尴尬。过了一会儿,他掩饰似的干咳了一声,说:“知道了。”
“对了,我来其实是跟你说个正事,莹莹的病更严重了,我送她去公社卫生院看看,今天下午要给地里播种,辛苦你把莹莹负责的那块地一起干完。”
“我会尽快回来帮你。”说完,他就走了。
看着男人的背影,刘诗怡张了张嘴,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薛琛偏心许莹,把许莹的活扔给自己,这都不是一次两次了。他是知青队长,不管她愿不愿意,最后都得按薛琛说的做。
刘诗怡默默地把包袱提到李知青家,然后就立马去田里忙活了。
夜幕慢慢降临,风刮在脸上,就像刀子一样。周围干活的知青一个个都收工回家了,刘诗怡又抬头看了看村口的方向,还是没有薛琛的影子。
她攥紧了那双磨出水泡的手,苦笑着继续干活。薛琛看来又把她给忘了……这半年来,他忙着照顾许莹,不止一次把她一个人扔在地里。没办法,她只能咬着牙坚持。很快,田里就只剩刘诗怡一个人了。
风声呜呜地响,吹得她心里一阵慌乱。她又饿又冷,忍不住又抬头看向村口方向,这一看,差点把魂都吓没了!黑暗中,一双双绿眼睛亮闪闪的狼,正悄悄地朝她围过来呢!
不!她还不想死啊!刘诗怡撒腿就跑,她才二十多岁,人生还长着呢,爸妈还在家里盼着她回去呢,她可不能让爸妈白发人送黑发人。
“嗷呜!”狼群嚎叫着朝她冲过来,刘诗怡慌不择路,“扑通”一声掉进了化粪池。
这一下,刘诗怡感觉都绝望了。就在这时候,有村民听到狼嚎声,带着人举着火把冲了过来,很快,狼就被吓跑了。
刘诗怡得救了,她狼狈地从化粪池里爬出来,浑身臭烘烘的,她也不好意思去李知青家了。只好硬着头皮去河里洗了一遍,才哆哆嗦嗦地跟着村民回村。
走到李知青家的时候,她都快冻僵了。正要敲门,却听到屋里传出薛琛的声音。
“知青所的屋子漏风,莹莹身体不好,不能住那儿,这阵子就麻烦李知青照顾了,这些钱和肉票你拿着,就当是莹莹的住宿费……”
刘诗怡透过门缝往里瞧,就看到薛琛小心翼翼地把棉袄大衣裹在许莹身上,那小心翼翼的样子,刺得刘诗怡眼睛生疼。
薛琛为许莹忙前忙后的,明知道她怕黑,却把她扔在田里。她真的好想知道,如果今晚自己死在狼嘴里了,薛琛会不会为她掉一滴眼泪呢?
也不知道是不是冻僵了,刘诗怡竟然哭不出来。她面无表情地推开门,屋里的人都朝她看过来。
对上她的视线,薛琛难得地有点不自然,松开许莹,干巴巴地问候了一句:“你回来了。”他都没注意到刘诗怡浑身湿透了。
许莹倒是迎上来,一边裹紧衣服,一边咳嗽着说:“薛大哥想着诗怡姐你在这儿,就叫我也来了,咱们互相有个照应。”
背对着薛琛,许莹笑得那叫一个挑衅。
刘诗怡又冷又累,实在没心思应付,只是冷淡地说:“生病了离孕妇远点,别把病气传给人家。”说完,她就进屋了。也没管身后的目光有多冷。
只是换了衣服,躲进被子里后,眼里的泪水怎么也止不住了。半年前,她怎么也想不到,那个从小爱她的薛琛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他们,怎么就走到这一步了呢?
可不管刘诗怡心里多难受,日子还得接着过,天也还是会亮。
这些天,她每天早上醒来第一件事,就是从画册里抽出一张婚礼画撕掉。
转眼间,画册上的婚礼只剩下7场了。距离去海岛的倒计时,也只剩下7天了。
天气越来越冷,田里的活儿差不多都干完了。冬天负责烧火的煤厂开始忙活起来。
这天清晨,刘诗怡正扶着李知青慢慢走着,说着一些生产的注意事项呢,记分员匆匆跑过来,说要刘诗怡去挖煤。
刘诗怡拒绝道:“我是被李知青请来接生的,我的工分李知青的家人会帮我完成,为什么还要给我安排额外的任务呢?”
记分员不耐烦地说:“薛队长说了,许莹也懂医理,她来照顾李家媳妇,你去挖煤!”
刘诗怡没说话。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挖煤多累啊,薛琛心疼许莹,就又让自己顶包。每次都让她给许莹干活,刘诗怡都怀疑,薛琛是不是想把以前对她的好,一点点都要回去啊?
李知青体谅地拍拍刘诗怡的手,说:“你去吧,我这离生还得两天呢,本故事纯属虚构无不良引导
1977年10月,在知青下乡点胜利村。
刘诗怡浑身湿漉漉的,狼狈地敲开了村长家的门,可怜巴巴地问:“马伯伯,您之前不是说您在海岛当兵的大儿子想娶我嘛,我就想问问,他现在还愿意不?”
“闺女!你这是咋啦?快进来烤烤火。”村长一边说着,一边把自己身上的棉袄披到刘诗怡身上,把人拉进屋里。
“嗨,我家那小子上次部队放假回来,一眼就相中你了,做梦都想着讨你做媳妇呢!咱马家的男人啊,那对媳妇是顶好的,我儿子又是军人,最是正派有担当啦!”
“闺女,你就信我!你们要是结婚了,他肯定会一直对你好,好得没话说!”
一直对她好……可如今呢,曾信誓旦旦说会一直对自己好的薛琛,却在她肚子疼得死去活来的时候,把她从屋里拖出来,扔到夜雨里。
刘诗怡强忍着心头那像被刀割一样的痛,虚弱地笑了笑说:“好,那我和您大儿子结婚,跟着他去海岛随军。”
“好好好,闺女,你就信叔的眼光!我这就去批条子,半个月后咱就能出发去海岛。”
事情就这么定了,刘诗怡借了村长的手电筒和雨伞,顶着风雨,一步一步慢慢往知青所走去。
每走一步,那凉意就像刀子一样,狠狠地撕扯着她的小腹。今天她来月事,疼得在床上来回打滚的时候,薛琛压根不管她的哀求,硬生生地把她拖到雨里。被雨淋湿的那一刻,她对薛琛的心啊,就像那被浇灭的火,再也不想爱了。十多年的感情,就这么到头了。
哆哆嗦嗦地回到知青住的土坯屋,刘诗怡却听到屋里有人在说话。
新来的知青许莹声音娇滴滴地说:“薛大哥,诗怡姐这么晚了都还没回来,要不我们出去找找吧?”
“你别管她。”是薛琛的声音,这个以前只对刘诗怡好的男人,现在说话就像冰碴子似的,“说她几句就耍脾气出走,就算出了事也是她自找的。”
刘诗怡往后退了一步,眼眶一下子就湿了。是她耍脾气走的吗?明明是薛琛扯着她的胳膊,把她拖出门外,还黑着脸骂她。
“大晚上的,你把莹莹的被子弄湿了,她睡哪儿?这土坯屋可是我一砖一瓦盖起来的。既然你容不下莹莹,那就从这屋子里滚出去。”
刘诗怡从来都没想到,短短半年,以前那个疼她爱她的薛琛,怎么就完全变了一个人呢?
以前啊,就因为她说了句喜欢吃桑葚,薛琛大半夜偷偷爬起来,把京市政委大院里那棵桑葚树的桑葚都摘光了,结果被薛伯父追着在大院里打。
知道她要下乡,他背着薛伯父薛伯母,偷偷报了名,跟着她来到了胜利村。
他还说:“我们俩可是指腹为婚,你迟早得嫁给我,我不跟着来看着,要是你被别的男人拐跑了,我可没地儿哭去。”
但自从半年前,从海城来的知青许莹到了知青所后,他对刘诗怡的疼爱就一点点地全给了许莹……
“回来了还不进来,杵在外面让其他知青看笑话呢?”薛琛的斥责声,把刘诗怡的思绪给打断了。
她抬头一看,屋里的两人已经穿戴整齐,走到了门边。
许莹朝着她怯生生地一笑,说:“诗怡姐,薛大哥说我被子湿了,要是着凉了就不好了,他特地让我去他屋里睡呢。”那得意的劲儿,就像根针一样,狠狠地刺向刘诗怡。
许莹就爱玩这种把戏,老喜欢抢薛琛的疼爱,以前刘诗怡总会忍不住嫉妒、委屈,还会和薛琛闹。可现在,她只是默默地让开了。
而从前对她言听计从、温柔耐心的薛琛,这会儿冷冷地说:“以后别再大半夜跑出去,惹人嫌。”
男人眼里那厌恶的眼神,就像抽走了刘诗怡全身的力气。望着两人离开的背影,她苦笑着,低声喃喃道:“你放心,半个月后我就走,到时候就不会惹你嫌弃了。”
刘诗怡换了衣服,等她收拾好,都已经凌晨了。新的一天来了。
她从行李箱里拿出一本画册,这画册上画的都是婚礼,各种各样的婚礼,以前她总是幻想着,有一天能和薛琛有一场这样的婚礼。可现在呢,这辈子怕是没这个可能了。
她数了数,正好15张。她拿出一张,轻轻地抚了抚炭笔下薛琛那温柔的笑脸,然后忍着泪,“刺啦”一声,把这张画给撕掉了。画册上的婚礼,就剩下14场了。距离她去海岛,只剩下14天了。距离她彻底离开薛琛,也只有14天了。
清晨,村里的大公鸡“喔喔”地叫起来,知青们都纷纷起床洗漱。
刘诗怡14天后就要去海岛了,后半夜一直在收拾东西,压根就没睡。洗漱好出门,一出门就看到薛琛手里端着饭盒和搪瓷缸。
看到她出来,薛琛连个余光都没给她。倒是许莹,娇俏地笑着,一脸温柔善良的样子:“我吃不下了,剩下的丢掉怪可惜的,诗怡姐,你吃吧。”
刘诗怡看过去,正好看到薛琛低着头,给许莹擦嘴边的奶渍,那画面就像针一样扎得她眼睛生疼。
她低下头,努力忽视心头那种异样和难堪的感觉,说:“不用了。”说完,她深吸一口气,绕过他们就径直走了。
下乡这几年,薛琛从来没让她为吃的发过愁,哪怕乡下物资特别匮乏,他也总会想办法给她弄来鸡蛋、桃酥、牛奶这些好吃的。可许莹来了之后,这些好东西就都给许莹了。
本来刘诗怡也吃醋闹过,可薛琛为了维护许莹,当众说了句“你算什么”,这一下,让她在胜利村沦为了大家的笑柄。
既然已经决定不再爱薛琛了,那他的好,她也得学着放下。
从村民那儿换了个红薯,匆匆吃完,刘诗怡就去麦田上工了。这一忙就是一个上午,她饿得前胸贴后背。刚收工要走,却被记分员叫住了。
“刘诗怡,你不能走,今天你和许莹一组,她请假没来,你得自己想办法把这五十垄地收完。”
刘诗怡皱着眉头,一脸的不可置信:“昨天开会不是说了农忙的时候不让请假吗?”
记分员头都没抬,说:“这事儿是薛队长同意的,你有意见找他说去。”
刘诗怡一下子就不吭声了。薛琛决定的事,哪还有挽回的余地啊,更何况,这还是为了许莹。
可这任务要是完不成,所有知青都得挨批,还得扣工分呢。她可不想拖累大家,只能硬着头皮接着干。
一直忙到天黑透了,她才收工。风刮在脸上,就像刀子似的,刘诗怡顶着风,快步往知青所走去。
在土坯屋里,薛琛正在哄许莹喝药呢。他一手拿着蜜枣,一手端着药碗,那语气啊,就是刘诗怡从小听到大的那种温柔。
“乖乖把药喝了,明天病就好了。”
油灯把屋里照得昏黄昏黄的,那氛围温馨得很,可这温暖和刘诗怡一点关系都没有。天都黑透了,薛琛好像都把她这个人给忘了。
冷风吹过,刘诗怡感觉脸上一片湿湿的。她这才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泪流满面了。可能……是风太大了,沙子吹进眼睛里了吧。
她擦干眼泪,才推门进去。没想到一进去,就迎来了薛琛的不满:“你怎么又回来这么晚?”
看到许莹眼底那得意的神色,刘诗怡只是平静地把事实说了出来:“你同意了许莹请假,我一个人要忙一百垄地,能不这么晚回来吗?”
许莹一听,立马就哭了起来:“诗怡姐,对不起,我不该因为一点头疼风寒就请假的,我现在就去把今天欠的工补回来!”说着,许莹就往门口冲去,结果,和大家想的一样,她虚弱地跌倒在门口。
薛琛赶忙跑过去,把人扶进怀里,扭头就冲着刘诗怡吼:“你自己干不完,不会叫其他知青帮个忙啊?非要针对莹莹你才高兴是吧?”
“刘诗怡,你现在变得我都快不认识你了。”
刘诗怡紧紧地攥着拳头,指甲都深深地掐进肉里了。不是她变了,变的人明明是他薛琛啊。不过,现在争论这个对错输赢,已经没什么意义了。
她一声不吭地爬上床睡觉,不管屋里的那两个人,拉过被子蒙住头,就好像这样能把自己心底那抽痛的感觉也一起蒙住似的。只是这被眼泪湿透了的枕头,睡起来可真难受。
天刚有点亮,刘诗怡就起床了。她翻开画册,深吸一口气,又撕掉了一场婚礼。距离去海岛的倒计时,只剩下13天了。
忙完一些事,刘诗怡特地赶早去了电话站,给家里打了个电话,说了自己要结婚,去海岛随军的事。
电话那头,阿妈心疼地叹了口气:“诗怡啊,海岛那地方艰苦得很,你真的想好了要去海岛随军吗?”
“当初薛琛那小子瞒着他爸妈跟着你下乡,那时候我还以为你们俩最后肯定能结婚呢,没想到……”
刘诗怡苦笑了一下,说:“阿妈,以后别再说这话了,薛琛喜欢的是我们这儿的一个知青。”
“我和他啊,就只是从小一起玩到大的朋友罢了。”
“在跟谁打电话呢?”突然,身后传来薛琛的声音。
刘诗怡扭头一看,薛琛皱着眉头站在她身后,她笑了笑说:“跟我妈。”说完,她就和阿妈挂了电话。
接着,就看到薛琛把手里的信递给她,那语气里满满的都是酸意:“这是从南方海岛寄给你的信,马修璟是谁?”
“听这名字,是个男人吧?我怎么不记得你家里有南方的亲戚呢?”
刘诗怡接过信,老实地告诉他:“没谁,就是我的结婚对象。”
“结婚对象”这四个字刚一出口,薛琛的脸就黑了下来。
“你这话可不能乱说啊!就算你是吃醋我对莹莹好,也得有个分寸吧?要是让别人听见了,你的清白还要不要了?”
刘诗怡心里一阵刺痛,盯着他问道:“那你为什么不和许莹保持距离呢?村里现在都在传你和她是一对呢……”
话还没说完,就被薛琛打断了:“我们和你不一样。”
“总之,以后别再为了气我,说什么结婚对象这种胡话了。”说完,他就走了。
刘诗怡知道,薛琛根本没把她的话当真,还以为她和以前一样,是吃醋想博取关注呢。可她是真的要结婚了啊。
刘诗怡收好信,往回走,默默地去地里上工了。她爸妈是军医,就她这么一个宝贝女儿,从小就没让她干过重活,下乡后又有薛琛宠着,她都没吃过什么苦。现在这么劳累,她倒是暂时把心里的痛给忘了。
到了饭点,嫁到村里的李知青来找她,说自己快生了,想请刘诗怡搬过去住,万一晚上要生了,好帮忙接生。
这个年代,妇女生孩子那可跟在鬼门关走一遭似的。刘诗怡没耽搁,马上就答应了,吃完午饭就回知青所收拾东西。
刚把包袱扎好,门口就有动静了。刘诗怡回头一看,薛琛正盯着她手里的包袱呢,黑着脸大步走过来:“你要去哪儿?你闹了这么久脾气还不——”
没等他说完,刘诗怡就打断他:“李知青要生了,请我过去住几天,省得生孩子的时候来不及去接生。”
薛琛一下子愣住了,脸上的怒气还没消呢,这会儿有点尴尬。过了一会儿,他掩饰似的干咳了一声,说:“知道了。”
“对了,我来其实是跟你说个正事,莹莹的病更严重了,我送她去公社卫生院看看,今天下午要给地里播种,辛苦你把莹莹负责的那块地一起干完。”
“我会尽快回来帮你。”说完,他就走了。
看着男人的背影,刘诗怡张了张嘴,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薛琛偏心许莹,把许莹的活扔给自己,这都不是一次两次了。他是知青队长,不管她愿不愿意,最后都得按薛琛说的做。
刘诗怡默默地把包袱提到李知青家,然后就立马去田里忙活了。
夜幕慢慢降临,风刮在脸上,就像刀子一样。周围干活的知青一个个都收工回家了,刘诗怡又抬头看了看村口的方向,还是没有薛琛的影子。
她攥紧了那双磨出水泡的手,苦笑着继续干活。薛琛看来又把她给忘了……这半年来,他忙着照顾许莹,不止一次把她一个人扔在地里。没办法,她只能咬着牙坚持。很快,田里就只剩刘诗怡一个人了。
风声呜呜地响,吹得她心里一阵慌乱。她又饿又冷,忍不住又抬头看向村口方向,这一看,差点把魂都吓没了!黑暗中,一双双绿眼睛亮闪闪的狼,正悄悄地朝她围过来呢!
不!她还不想死啊!刘诗怡撒腿就跑,她才二十多岁,人生还长着呢,爸妈还在家里盼着她回去呢,她可不能让爸妈白发人送黑发人。
“嗷呜!”狼群嚎叫着朝她冲过来,刘诗怡慌不择路,“扑通”一声掉进了化粪池。
这一下,刘诗怡感觉都绝望了。就在这时候,有村民听到狼嚎声,带着人举着火把冲了过来,很快,狼就被吓跑了。
刘诗怡得救了,她狼狈地从化粪池里爬出来,浑身臭烘烘的,她也不好意思去李知青家了。只好硬着头皮去河里洗了一遍,才哆哆嗦嗦地跟着村民回村。
走到李知青家的时候,她都快冻僵了。正要敲门,却听到屋里传出薛琛的声音。
“知青所的屋子漏风,莹莹身体不好,不能住那儿,这阵子就麻烦李知青照顾了,这些钱和肉票你拿着,就当是莹莹的住宿费……”
刘诗怡透过门缝往里瞧,就看到薛琛小心翼翼地把棉袄大衣裹在许莹身上,那小心翼翼的样子,刺得刘诗怡眼睛生疼。
薛琛为许莹忙前忙后的,明知道她怕黑,却把她扔在田里。她真的好想知道,如果今晚自己死在狼嘴里了,薛琛会不会为她掉一滴眼泪呢?
也不知道是不是冻僵了,刘诗怡竟然哭不出来。她面无表情地推开门,屋里的人都朝她看过来。
对上她的视线,薛琛难得地有点不自然,松开许莹,干巴巴地问候了一句:“你回来了。”他都没注意到刘诗怡浑身湿透了。
许莹倒是迎上来,一边裹紧衣服,一边咳嗽着说:“薛大哥想着诗怡姐你在这儿,就叫我也来了,咱们互相有个照应。”
背对着薛琛,许莹笑得那叫一个挑衅。
刘诗怡又冷又累,实在没心思应付,只是冷淡地说:“生病了离孕妇远点,别把病气传给人家。”说完,她就进屋了。也没管身后的目光有多冷。
只是换了衣服,躲进被子里后,眼里的泪水怎么也止不住了。半年前,她怎么也想不到,那个从小爱她的薛琛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他们,怎么就走到这一步了呢?
可不管刘诗怡心里多难受,日子还得接着过,天也还是会亮。
这些天,她每天早上醒来第一件事,就是从画册里抽出一张婚礼画撕掉。
转眼间,画册上的婚礼只剩下7场了。距离去海岛的倒计时,也只剩下7天了。
天气越来越冷,田里的活儿差不多都干完了。冬天负责烧火的煤厂开始忙活起来。
这天清晨,刘诗怡正扶着李知青慢慢走着,说着一些生产的注意事项呢,记分员匆匆跑过来,说要刘诗怡去挖煤。
刘诗怡拒绝道:“我是被李知青请来接生的,我的工分李知青的家人会帮我完成,为什么还要给我安排额外的任务呢?”
记分员不耐烦地说:“薛队长说了,许莹也懂医理,她来照顾李家媳妇,你去挖煤!”
刘诗怡没说话。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挖煤多累啊,薛琛心疼许莹,就又让自己顶包。每次都让她给许莹干活,刘诗怡都怀疑,薛琛是不是想把以前对她的好,一点点都要回去啊?
李知青体谅地拍拍刘诗怡的手,说:“你去吧,我这离生还得两天呢,本故事纯属虚构无不良引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