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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再见子期
许多年前,村子东边,山坡下面,住着一个人。房子是整齐的两间,不是大多数的三间,一间做饭,一间睡觉。一双筷子,一个碗,一张黄碗柜放杂物,一间红木柜放衣服,都上了锁。一只水缸,半缸清水,蹲在墙角,炕只打一半,行李放着两套,一套从不打开,一套从不叠起。一条黄狗卧在窗下,花猫长大后就去了别家,再没回来。
他在屋前开出个小小巧巧的园子,修理的整整齐齐,每一块土安排的井然有序。四围一圈向日葵,靠着墙,规规矩矩,东边三小块,白菜、南瓜、葫芦瓜,西面三小块,菠菜、油菜,西红柿,中间更小的五六块错综交织,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架着木杆的黄瓜豆角往上爬,洋洋洒洒的红辣椒、绿青椒点在地上。太阳和着清风,星光伴着露水,有蝴蝶,有蜜蜂,有偷葵花子的麻雀,没有稻草人。前半晌,翻过山坡去锄他那几亩地,后半晌就待在小园子里。他能区分每一棵植物,像认人一样,它们都有古怪的性格和难以捉摸的念头,那会儿还低着头,这会儿又笑着脸,遇着狂风就狂笑,淋了雨反倒快乐万分。锄草时并不锄净,有些可爱的草开出了好看的花,也会和他种下的那些一样长命百岁。
午后, 他在园中行走,停步回头,透过密密的叶,立着个瘦瘦的小小的形,地上映着它或隐或现的影。走近前,拨开菜叶,是一颗花,并不会结什么果。他记不起何时把它种下,大概是偷学了蒲公英的坏习惯自己乘风飞来,亦或是土地自己有意长出,它完全有这个本事。他为它除去四围的杂草,抚平它身边的土块,它可立时清爽利落起来。
那花呢,并非奇葩异卉,它夹在了诸多菜品之间,很难招的墙外人的眼,却还是认真地长着自己。它仔细安排着水分和纤维的比例,纤纤的茎泛着点点的光,其上,零落着小而巧的叶,顶着红或是粉的瓣,安安静静,只拿落在身边的那一小份阳光。他觉得它是像极了人中大多数的女人和小部分的男人,有着固执而好笑的心事,但在南瓜和白菜看来,那真是不值一提,可在它,那真是比天还大。它似乎是在等待一个时机,是温暖的季风的来临,还是冰冷的雨,怎样都好,那时,必定竭力舒开自己,把从虚空里带来的藏在身上的幽密全部拿出,放进路过的时间里,和着他的承诺做成永恒的美好音画。以后,它不求天荒地老的永在,那真是可怕的梦魇,死灭倒成了平安的梦。
大部分的夏日都淹没在滚滚无声地热浪里,可也总有片刻的清凉给人铭记,它稍纵即逝。
傍晚,重重的云彩就像鹅的翅膀,从空中垂下,架在山间。万里斜阳泻下,让它成了五彩的飞霞,高高的杨树,矮矮的坡,埋头吃草的绵羊不知东西,麦田上的农人来去点点,微风送来,残阳通红了世界,大地轻轻地旋转,时间缓缓地流变。他坐在山顶,锄头放在路边,在他身旁,一只蚂蚱正抱着一条草叶与他四目相对,山麻雀的声音似有似无地隐在风中,黄鼠越过山坡奔向远方。他忽然觉得有个伙伴在他身边,他一直都与他在一块,他是不用好看的眉讨得对方的好,也不必把奇妙的感觉换成不能尽意的言语,那种感觉就像是童年时的冬雪,亦或是梦中那颗可爱的杨树。
晚上,开他自己的门,做他自己梦。
日子也不会多长,冷风吹来,那花竟不知在哪个清晨挨不下去而败落。卷进风里,没了痕迹,只留下朽了的枝倒在地上,浸了水,生了霜,和了泥,也没能留下,不久,都做了土。园子里只剩下厚着皮的南瓜、青着脸的白菜围着层层地残枝败叶躲在土坑里,他不喜欢吃菜,最后,都送了人。
下了雪,过了年,十五没过,叉了门窗,安排好了黄狗,去了外地,再没回来。对他,那里无所谓他乡,这里也无所谓故乡。
对他的印象随着那两间房子的凋敝渐已模糊,如今那园子早已破败,杂草横生,和野地连成一片。
是谁鼓动了奇妙的季风,带了心动的音讯,翻过东南隘口, 千姿百态跟了它,穿越了虚空,散落在这原本荒芜的地上。一时间,有那么多颜色可看,有那么多声音可听,熙熙攘攘,忘了寂寞。欣赏着对方的美,作了别个的爱,看的累了,听的无趣了,就沉沉睡去,不再留恋什么,更无可留恋的理由。
文:再见子期
许多年前,村子东边,山坡下面,住着一个人。房子是整齐的两间,不是大多数的三间,一间做饭,一间睡觉。一双筷子,一个碗,一张黄碗柜放杂物,一间红木柜放衣服,都上了锁。一只水缸,半缸清水,蹲在墙角,炕只打一半,行李放着两套,一套从不打开,一套从不叠起。一条黄狗卧在窗下,花猫长大后就去了别家,再没回来。
他在屋前开出个小小巧巧的园子,修理的整整齐齐,每一块土安排的井然有序。四围一圈向日葵,靠着墙,规规矩矩,东边三小块,白菜、南瓜、葫芦瓜,西面三小块,菠菜、油菜,西红柿,中间更小的五六块错综交织,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架着木杆的黄瓜豆角往上爬,洋洋洒洒的红辣椒、绿青椒点在地上。太阳和着清风,星光伴着露水,有蝴蝶,有蜜蜂,有偷葵花子的麻雀,没有稻草人。前半晌,翻过山坡去锄他那几亩地,后半晌就待在小园子里。他能区分每一棵植物,像认人一样,它们都有古怪的性格和难以捉摸的念头,那会儿还低着头,这会儿又笑着脸,遇着狂风就狂笑,淋了雨反倒快乐万分。锄草时并不锄净,有些可爱的草开出了好看的花,也会和他种下的那些一样长命百岁。
午后, 他在园中行走,停步回头,透过密密的叶,立着个瘦瘦的小小的形,地上映着它或隐或现的影。走近前,拨开菜叶,是一颗花,并不会结什么果。他记不起何时把它种下,大概是偷学了蒲公英的坏习惯自己乘风飞来,亦或是土地自己有意长出,它完全有这个本事。他为它除去四围的杂草,抚平它身边的土块,它可立时清爽利落起来。
那花呢,并非奇葩异卉,它夹在了诸多菜品之间,很难招的墙外人的眼,却还是认真地长着自己。它仔细安排着水分和纤维的比例,纤纤的茎泛着点点的光,其上,零落着小而巧的叶,顶着红或是粉的瓣,安安静静,只拿落在身边的那一小份阳光。他觉得它是像极了人中大多数的女人和小部分的男人,有着固执而好笑的心事,但在南瓜和白菜看来,那真是不值一提,可在它,那真是比天还大。它似乎是在等待一个时机,是温暖的季风的来临,还是冰冷的雨,怎样都好,那时,必定竭力舒开自己,把从虚空里带来的藏在身上的幽密全部拿出,放进路过的时间里,和着他的承诺做成永恒的美好音画。以后,它不求天荒地老的永在,那真是可怕的梦魇,死灭倒成了平安的梦。
大部分的夏日都淹没在滚滚无声地热浪里,可也总有片刻的清凉给人铭记,它稍纵即逝。
傍晚,重重的云彩就像鹅的翅膀,从空中垂下,架在山间。万里斜阳泻下,让它成了五彩的飞霞,高高的杨树,矮矮的坡,埋头吃草的绵羊不知东西,麦田上的农人来去点点,微风送来,残阳通红了世界,大地轻轻地旋转,时间缓缓地流变。他坐在山顶,锄头放在路边,在他身旁,一只蚂蚱正抱着一条草叶与他四目相对,山麻雀的声音似有似无地隐在风中,黄鼠越过山坡奔向远方。他忽然觉得有个伙伴在他身边,他一直都与他在一块,他是不用好看的眉讨得对方的好,也不必把奇妙的感觉换成不能尽意的言语,那种感觉就像是童年时的冬雪,亦或是梦中那颗可爱的杨树。
晚上,开他自己的门,做他自己梦。
日子也不会多长,冷风吹来,那花竟不知在哪个清晨挨不下去而败落。卷进风里,没了痕迹,只留下朽了的枝倒在地上,浸了水,生了霜,和了泥,也没能留下,不久,都做了土。园子里只剩下厚着皮的南瓜、青着脸的白菜围着层层地残枝败叶躲在土坑里,他不喜欢吃菜,最后,都送了人。
下了雪,过了年,十五没过,叉了门窗,安排好了黄狗,去了外地,再没回来。对他,那里无所谓他乡,这里也无所谓故乡。
对他的印象随着那两间房子的凋敝渐已模糊,如今那园子早已破败,杂草横生,和野地连成一片。
是谁鼓动了奇妙的季风,带了心动的音讯,翻过东南隘口, 千姿百态跟了它,穿越了虚空,散落在这原本荒芜的地上。一时间,有那么多颜色可看,有那么多声音可听,熙熙攘攘,忘了寂寞。欣赏着对方的美,作了别个的爱,看的累了,听的无趣了,就沉沉睡去,不再留恋什么,更无可留恋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