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坏消息:这种扭曲的东西居然真被我氵到了第3贴……而且这次的(3)比前面的(1)和(2)加起来还长
好消息:从各种层面来讲都应该没有后续了,如果真有那我也编不出来了……
本来是打算继续扭曲的,但是思来想去想了好几天,一直想不出什么合适的扭点。因为在可预见的未来应该也想不出什么扭点了,但其他场景都已经想出来在脑子里放了好几天,所以索性就不扭了,换个方向直接当个普通整活小作文码了出来。也是因此这次标题的tag也没有了最喜欢的扭曲氵,而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整活了。
Part 1
在收到“已经完成”的示意后,我看向镜子中的自己,检查了一遍妆容——一如既往的完美无瑕。确认无误后,我从椅子上站起身,往后退了几步,再次看向镜中的那个同样在往后退的我。从整体搭配上来看依然没发现任何问题,我向化妆师点头道谢后,走出了后台化妆间。
离开化妆间再往前走,就是舞台下方的候场室。在这里,透过墙上的小窗可以看到整个看台。虽然离正式开场尚有一段时间,但不论远近,每一排都早已座无虚席。可以看到不少兴奋的观众正带着期待对着身旁的同伴窃窃私语,对于我的登场,他们似乎早已迫不及待。
同样的场景早已见过无数次了,这样的场面当然无法给我再造成任何的紧张情绪。我收回目光,对着墙上的镜子开始了最后的练习与热身。一通简单的开嗓过后,刚好接近准备上场的时间。收到后台导演准备上场的指令后,我站到通往舞台的门前,全身的每个细胞都早已准备好用最闪耀的状态迎接全场热情满满的观众,只等上场的指令发出,那个观众们熟悉的知更鸟就将再次出现在他们的面前。
几次深呼吸调整好状态后,我随意地再次看向了身旁的小窗。舞台之外,观众席的灯光早已全场熄灭,只剩下一片荧光棒组成的海洋。每一根荧光棒都在有节奏地摇摆、挥动,给这片海洋注入了如呼吸一般的律动。在这片海潮的涨与落之间,时不时还会传出几声高喊——一些热情洋溢的歌迷早已按捺不住内心的激动。抬头向上望去,上方VIP包厢所处的位置一片暖黄色的灯光汇聚,恰如繁星点点。虽然身居窗后不愿露面,但我知道,身处其中的每一位宾客脸上的激动之情绝不比下方挥舞着荧光棒的脸孔逊色半分。我扫视了一圈,准备收回目光,踏上楼梯——本该驾轻就熟的动作突然僵住,眼眶不由自主地骤然睁大,身体从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颤抖。在身旁工作人员的几次提醒下,我终于回过神来,对身旁的工作人员致以一个歉意的笑,准备登上舞台。
大脑早已一片空白,整个思绪仿佛被整个引爆。即使意识再次回到了候场室,但身体早已不听我的使唤了——或者说,我早已无力驱使这副身躯了。还好,凭着本能和无数次排练所带来的肌肉记忆,我顺利地登上舞台,迎面而来的是排山倒海的欢呼声——本该是如此的,可是……
我真的有听到什么吗?
不,自从我从窗外看到那最后一眼开始,身边早已只剩一片虚无,一片漆黑。似乎确实有欢呼声响起,但它们已被隔绝于我所身处的世界之外,身旁的世界从未如此寂静。能感受到,身躯在凭着本能向观众们致意,双手自顾自地扶着话筒,从嗓中传出的是曾经练习过无数次的曲调。看着面前一片片的荧光棒在随着节奏起伏,我突然感到好像有些眩晕,但好在身体还能勉强支撑。身体不由自主地在舞台上轻盈地跳动着,但意识里却只剩下从候场室小窗收回目光前的最后一瞥,那片暖黄色的灯光。
是……她?是她来了吗?
我比谁都清楚,正对着舞台正中央的那个包厢,那张唯一的门票,我只交给过一个人。
真的是她?
不行,已经无法思考。只想快点结束,快点离开这个被所有人围观注视的舞台。
聚光灯关闭又再次打开,最后的安可曲前奏响起。最后的几分钟变得无比漫长,抬头看一眼,正对着的那片灯光又一次直击我的眼睛。浮现在心中的那个身影已经无法抹去,回忆正一刻不停地轰击着脑海。我从未感到过如此的疲惫。
最后的鼓点响起又消失,聚光灯再次熄灭,台下再次爆发出震耳欲聋的欢呼与掌声。在幕布完全合上的最后一个瞬间,我不顾一切地开始朝着后台奔去。
真的……是她?她真的来了?
连衣服也没来得及换,凭着记忆,我在剧院昏暗的通道内一路狂奔。观众们还没开始散场,整个走廊内安静得可怕,唯有微弱的绿色出口提示灯从黑暗中划出的小小的口子与我作伴。终于,眼前的光开始渐渐变得明亮刺眼,我明白已经快要到了。放慢脚步,扶着墙壁大口喘着粗气,我数着楼层与房间号码,一点点向着最高层踏出脚步。
离开楼梯间,脚下重新出现了柔软的地毯,暖黄的灯光与华丽的陈设重新包围了我。这里是整个包厢区域的最顶层,整层楼只有一个房间。只要转过眼前的拐角,就能看到唯一的房间门。我扶着墙壁挪到了拐角前,停下了脚步。
如果真的是她的话,那该如何面对?如果不是她,又该怎么办?疑虑死死地缠绕着我的内心。面对着一扇关闭着的门,我却比刚刚准备上台演出时要紧张无数倍。也许是因为刚刚的剧烈活动,又或者是因为心中剧烈的不安,心脏正在胸腔中拼命地跳动。无数种可能性已经在脑海中开始预演。那扇门的藏着的未知与可能性仿佛一头张着血盆大口的漆黑猛兽,正准备一口把眼前这只慌乱的谐乐鸽吞没,而无助的谐乐鸽却只能瑟瑟发抖,别无他法。
漆黑猛兽锐利的尖牙已经快要咬到谐乐鸽的身体,又突然被身旁响起的广播驱散得无影无踪。演出已经正式结束,广播开始提醒所有观众离场。我回过神来,将身子缩在拐角的背后,同时向着走道探出了脑袋。
几秒钟后,那扇唯一的门的把手,从内侧开始了转动——
Part 2
几天前
星走出酒店大门,迎接自己的是猛烈到刺眼的阳光。用手护住眼睛向四周张望几下后,星掏出墨镜往上一戴,少女倾刻间多出了几分成熟而神秘的气质。走到路边熟悉的座驾旁,戴着墨镜的少女掏出钥匙轻轻一按,坐进车内发动了引擎。
自从收到知更鸟的来信后,星又把自己锁在屋里关了好几天。每天都躺在床上,任由情绪信马由缰地肆意驱驰。这几天实在发生了太多的事,而每一次事情的结果都在自己的预想之外。与知更鸟之间本来只是一点小小的误会,但不知为何却演变成了现在这样的结果:二人都再也无法面对彼此;而花火一开始也只是受知更鸟之托,最终却成为卷入这场闹剧的导火索。这几天的每一段回忆纷至沓来,星仿佛过客一般审视着每一段过往里的自己。最开始与知更鸟的分别,后来与花火共枕时的失态,最后知更鸟逃离自己时的落寞——一切的一切都在责打着自己,拷问自己为何为如此愚蠢。自收到知更鸟的信后,星的每一天都由这样的拷问开始,由如此的诘责结束。
如此一连几天的自我折磨后,星的内心中也只剩下了难以言喻的疲惫。最终,还是最熟悉的列车成员们暂时拯救了星——列车组在几天后发来了消息,列车的检修已经接近完成,自己的返程已经可以提上日程了。得去做点什么让内心轻松一下了,总不能让列车组的其他人见到自己现在这副萎靡不振的样子,星一边这样想着一边再次从床榻上坐起。终于,下定决心后,少女拿起手机拨通了电话。
虽然星下榻的酒店所处的阿斯德纳星系仍然是家族的地盘,但公司的势力在此处也同样根基不浅。因此当电话那头的托帕听到另一边的少女“想要借一辆车”的请求后虽然有些惊讶,但随后自信满满地表示完全没问题。一个系统时后,一辆豪华跑车就已经停到了酒店的门口。星从公司职员手中接过钥匙,坐进车内启动了发动机。
星自己也完全不知道自己想要去哪里。但反正是散心,本来也就没有明确的目的地,星只是沿着道路随意地往前开。几个系统时后,车子已经把星带到了海边。星伸手在屏幕中间一点,疾驰中的跑车顶棚缓缓打开。清凉的海风随意地拍打着星的脸颊,灰色的长发被清风用一只大手轻轻托起,飘扬着成了风的形状。看着旁边随着风翻腾不停的海面,星的心中终于多了几分许久未见的舒畅。没有任由自己继续在房间里发霉真是正确的选择,握着方向盘的星在心里想着。
这一天的星也一如前几日那样,从坐进车里那一刻开始就已经把自己交给了运气,任由车子将自己带往这个星球上的任意一个目的地。有时是海边有时是山林,这样的漫无目的的闲逛让少女开始感觉到心中的抑郁被暂时掩埋了起来,多出来的是几分许久未见的平静。
在一连几天完全放空自己的闲游后,算算时间,已经该为启程做准备了。星又把自己锁回了房间,开始一点点地整理自己的行李。星翻开自己的行李箱摊在地上,翻箱倒柜地把自己的个人物品一个个找出来往里塞。不多时,地上已经摆满了各种各样大大小小的物件。星坐在地上,分门别类地慢慢整理着。
把最后一件衣服塞进箱子一侧,用力往下一按再拉上拉链,衣物终于整理完毕。星往四周的地板上环视一圈,随手抓起了身旁的一本白色的相册。白色的封面与外壳上雕着的花纹显示着制作的精美,这也让它与四周暂时的杂乱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这是……”
星认出来了,这是与她的相册——她的身边也有同样的一本。里面所记录的都是与她共度的瞬间,那些充满甜蜜的,专属于恋人之间的幸福的瞬间。星甚至能够回忆起自己提议制作这样一本相册后,对方脸上羞涩的笑,以及制作完成后她第一次翻开时满脸的惊喜。
星翻开相册,一页页地快速扫视着。但随着视线的扫动,手翻动书页的动作也越来越慢,直到最终停在了某一页上,垂下的手再也没有将它翻过。
翻开的照片中,自己与她依偎在一起,两人笑得如此的甜蜜而又幸福。但那时的她们怎么也不会想到,后来的两人竟会再也无法面对彼此。
在星自己察觉不到的时刻,捧着相册的手开始渐渐变得无力。眼神盯着照片上的另一个女孩一动不动的笑容,彼时二人的对话与欢笑开始在心中不由自主地回放。终于,抑制不住地,几滴泪珠自少女的眼角滑落,滴在了被定格的自己开心的脸上。不多时,似乎是承受不住这份曾经的感情的重量,随着啪嗒一声,相册自星的手中滑落。用手背擦擦眼泪,但泪水却越擦越多,坐在地上的少女这才察觉到,原来自己正在哭泣。
曾经如此完满的感情,真的可以像相册那样随手翻过吗?
失去对方的痛苦,真的可以被如此轻易地掩埋吗?
原来,自己可以轻易地欺瞒自己的内心,但内心中的感情却从来不会欺骗自己。
星终于发现,天真的自己一直以来都搞错了这样一件简单的事。曾经以被为自己忘却的悲郁卷土重来,再次裹挟了少女。再也无法面对自己,星双手掩面泣不成声,控制不住的情绪正从心中喷涌而出,而星自己却无能为力。
许久之后,情绪似乎终于闹够了一样,开始如潮水一般慢慢退去,同时一点点地交还对身体的控制。模糊着双眼,星的脸慢慢自掌中抬起,重新回到了现实。也正在这时,相册旁的一个闪闪发光的东西吸引了星的注意——看样子是原本夹在相册中的东西掉了出来。
星伸手将闪着光的物件捡起,仔细端详着上面的文字——是一张卡片。啊,是了,那时的她对自己说过,近期会有一场盛大的巡演,要叫自己一定记得去看。她当时说着还给自己手里塞了什么东西。对了,就是这个,演出的门票。可是……
自己已经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她了。真的要去吗?不,自己比谁都清楚如果真的去到了现场,看到她本人的瞬间恐怕只会崩溃得比现在更厉害。那……又该怎么办呢?把这张票白白浪费也不是自己想看到的,毕竟那可是她的演出。可是,又可以把票交给谁呢?脑中闪过几张熟悉的脸,但又被快速地一一否决。排除了大半天也没什么结果,星也似乎开始有些自暴自弃了。算了,就随便交给哪个有缘人吧,星想着。正好,心底开始闪过前几日的回忆,自己曾在走廊中与一位少女擦肩而过。星见过她好几次,应该是住在隔壁房间的客人,看她的样子也不像什么坏人。决定了,就送给她吧。草草下定决心的星从地上站起身来,对着镜子一番梳洗打理,随后走出房间,敲响了隔壁的房门。
“来了——”随着屋内的应答,房门被打开。门后是自己曾见过的那张熟悉的脸:蓝色的头发,带着淡淡紫色的双瞳,头顶淡蓝与深色交映的羽毛发饰,但带着些许疑惑的神情。
“你好,我叫星,是住在隔壁房间的住客……”还没等星说完,同样认出了自己的对方将门完全打开,“我想起来了,请进吧,有什么事可以进来再说。”说着,对方让出了过道,做出了“请”的手势。
对方屋内的陈设比自己的要简单一些,但整洁的布置让整个房间看起来更井然有序。房内的桌上摆着两台电脑,一台的显示器上是一副还未完成的画稿,一眼看去就能知道对方为此花费了诸多心思。而另一边的电脑上连接着一个VR头显,同时与之相连的显示器上显示着进行到一半被暂停的节奏光剑游戏。
“我叫格蕾修,是个画师,平日就窝在屋里画画。这次虽说是出来旅行,但有几个稿子的交稿日也快临近了,所以在得空的时候也得赶一下进度。”看到星注意到了屏幕,对方开始向星介绍着自己。
“啊……你好,格蕾修,抱歉打扰。事情是这样的:我这里有一张知更鸟小姐巡演的门票——知更鸟小姐你应该知道吧?因为我过几天就得启程回去了,刚好错过了演出的日期,但又不想把门票白白浪费掉,所以就想着把这张门票送给其他人。请问你愿意收下吗?”说着,星朝面前的格蕾修伸手递出了卡片。事实上,星就算是在演出的日期过后再回去也完全来得及。为了让对方能更加没有负担地接受自己的好意,星决定编造一个无关紧要的小小谎言。
“啊?这……真的可以吗?”格蕾修接过门票仔细端详着,话音间带着难以掩饰的惊讶。
“没问题的,我本来就是一个人来的,身边也没个同伴什么的。本来是打算自己一个人去看的,但现在得提前回去,所以这张票也只能交给其他人了——啊,如果你愿意收下的话,那就交给你了。”为了圆上一个谎言,星不得不开始编织下一个谎言。
“啊!谢谢!那我收下了!”格蕾修双手握着门票,激动地在原地蹦了好几下。随后又把视线转回了星的身上:“那这样吧,作为小小的回礼,我请你去附近的一家店吃甜品怎么样?那家店我去过好几次,绝对不会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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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说是午后,但温度也并没有高到让人不适的程度。阳光慵懒而均匀地洒在街道上,让人不觉产生些微的困意。格蕾修带着星挑了个窗边的位置。虽是窗边,但因为位置得当,却能免受阳光的直晒,视野又能将窗外的光景一览无余。看得出来,格蕾修一定没少光顾。看着端上来的色泽诱人的蛋糕,星开始不由自主地咽起了口水。
仔细品味一番再将口中的蛋糕慢慢咽下,格蕾修将手中的勺子放在了一旁。盯着星看了一会后,慢慢地开了口:“你身上……有好几种颜色混在一起。有灰色,有黄色……这些颜色在你的身上非常和谐统一,是你独特的颜色。但是……你的身上还有几种看上去似乎不属于你的颜色……有平和而温暖的白,还有一种跳动的鲜活的红……”格蕾修话音未落,坐在对面的星手上的动作却已经僵住。望着对方不可思议的眼神,以为冒犯到对方的格蕾修赶紧摆了摆手:“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有一项特殊的能力,可以看到他人身上的颜色——说是颜色也不太准确,我也不知道那具体应该如何描述……总之,我没有故意窥探你的隐私的意思,如果冒犯到你的话我道歉!”看着对面慌张得有些手忙脚乱的画家,星却一反常态地沉默了。在呆滞了几秒后,星重新看向格蕾修,轻声地问了一个问题:
“那你……愿意听听我的故事吗?”
“如果你愿意说的话,那我当然愿意听!啊……请不要在意我刚才的奇怪的话!我真的没有想要故意冒犯你隐私的意思!”
“没事的。”星挤出一个勉强的笑,把勺子拿在手里翻来覆去地把玩,“那个女孩……我们曾经是恋人。我们曾经整日整日地待在一起,互相交心,互相倾诉,互相陪伴,现在想想那段日子真的像梦一样。后来,因为一些小小的误会,她觉得自己对我做了不可原谅的事,随后就一个人离开了我。我一开始并不觉得她有多么对不起我,我一直觉得我们只要坦诚一些就能回到从前。但是后来……我却接连犯下了一个又一个错误,接连做了好多对不起她的事。虽然如此,但她却一直认为这一切都是因她而起,她觉得那是因为她最开始的做法才导致了这一切……结果就是,现在的我们已经无法面对彼此了……”星把勺子放回盘中,微微低下头去,灰色的长发遮住了眼睛,让人看不到表情。
“对不起!我没想到会是这样的话题……”
“……没事的。现在……我已经没那么在意了。”星抬起头,刚刚话中的孤寂在脸上已经找不到半分。“那不如我来说点其他的话题吧。”于是,星开始讲述起了这几天在这颗星球上驱车闲逛的见闻。虽然二人接下来有说有笑聊得十分投机,但格蕾修的心底却始终不能忘记那段浸在悲郁中的自述与那个低垂着头的星。
“是……这样吗……”格蕾修在心底反复咀嚼着星的话语。
Part 3
我怎么也没有料到,几分钟前还在舞台上演唱的知更鸟小姐,居然现在就站在我的面前。整个演出刚刚结束,我正准备打开房门出去活动一下,刚踏出几步就发现了在走道尽头拐角处站着的知更鸟小姐。她似乎也察觉到了自己已经被我发现,于是从拐角处向我走来,微笑着向我打招呼。我一边向她回应,一边回味着我们刚刚发现彼此的时刻——那时的她刚看到我,脸上的表情也和我一样惊讶。但不同的是,她的脸上掠过了几丝细不可察的失落。虽然很快就被她用微笑从容盖过,但我相信我绝对没有看错。虽然她的笑容还是一如既往的优雅,但止不住的轻轻喘息和并不稳健的步态还是让人有些担心。于是,我邀请她回到包厢内休息片刻,而她也欣然接受了我的邀请。
屋内的陈设可以称得上是精致而典雅,空气中弥漫的香氛让整间屋内都多了几分“艺术”的氛围。我和她来到了护栏旁的位置坐下——正好是我刚刚所在的位置。几十分钟前的我还坐在这里,欣赏着身边的她在台下的精彩演唱。
知更鸟小姐的手臂倚在护栏上,注视着自己刚刚曾经身处的舞台。演出结束后,看台上的观众绝大部分都已散去,舞台上的设施也已被尽数整理搬回,如今知更鸟小姐注视的舞台上只剩一片空空荡荡。我收回视线,看向知更鸟小姐本人——她的身上是温暖的白。在舞台上时便隐隐能有所察觉,待到如此近距离地观察她本人时则更加明显。她身上的温暖的白似乎正散发着一种奇特的暖意,让人的心灵感到如沐春风。当然,对我来说,更令人在意的是,她身上的颜色,与我前几天在星身上所见到的那种颜色如出一辙。
知更鸟小姐的眼睛仍然盯着舞台,头也不回地开了口:“请问……你认识星吗?”
“……是。我和她也是前不久刚认识的。”
“这样啊。那……她有没有和你说过些什么?”知更鸟小姐转头看向了我。宝蓝色的眼睛依旧闪着光芒,但脸上的表情却诉说着几分落寞。
“这个……我想想……”我仔细斟酌着语句,辨别着哪些能和面前的她坦白。看着我略显慌乱的窘态,她笑了笑:“算啦。既然她愿意相信你向你坦诚,那我当然也愿意相信你。你作为一个外人,看得应该比我们这些身处困局之中的角色更透彻。况且向一个与这件事毫无关系的外人倾诉,从另一个角度上来说,也比向其他人更轻松更没有包袱吧?”
“啊……我并不是……”我的大脑似乎已经有些混乱了,说话也开始断断续续的。
“那,你愿意听听我所见的,我和她的故事吗?”
“当然愿意!”
“我和她原本拥有过一段珍贵的感情。那时的我一直觉得,只要在她的身边,我就是世上最幸福的那个人。但……我对这段感情,倾注了一些错误的期许。到了后来,这样的错误也被她发现了。于是我明白,我再也无法面对她了。一开始犯下错误的那个人,就是我。在离开她一段时间之后,我拜托了另外一个人替代我去照顾她——这个人在她心中也一定非常重要。到了后来,我出于自私,想要再一次靠近看看她,但却发现她们两人之间的关系的进展已经超过了我的想象。一开始我非常崩溃,但在之后我却为她感到庆幸——她终于摆脱了自私的我,她的身边终于有了一个比我更适合她的人来陪伴。你知道吗,你手里的这张票,原本是我亲自交给她的。在台上的时候看到这里的灯光亮起,我还以为是她来了。所以演出结束我就不顾一切地冲到这里,让你看到我不愿示人的丑态……”
“对不起对不起!我之前不知道这些,实在抱歉!”慌乱让我开始有些手足无措。
“没事的,不用道歉。既然是我把票交给了她,那怎么处置自然也是她的自由。她选择交到了你的手上,那我就只希望你能享受刚刚的演出。不需要有心理负担,那不是你的错。对了,还没有请教你的名字呢?”
“我叫格蕾修,是一个画师。”
“格蕾修……很美的名字呢。我记住了。谢谢。”
说完,知更鸟小姐朝我笑了笑,站起身来离开了房间。只留下被错综复杂的信息填满的我坐在原处发呆。思考半天,脑中仍然是一团乱麻。最终我还是放弃了思考的努力。既然我只是一介外人,那么她们愿意对我倾诉已经是对我的信任。他人的隐私当然不是我应该再多加窥视的。最后,我只得摇摇头,准备离开房间。
带着一团理不清的思绪,我走出了演出中心的大门。凉爽的晚风把我从千头万绪的乱麻中拉回到现实,也让我看清了面前意外的一幕。一个身着黑色风衣的熟悉的身影正站在不远处的路边望着远处的星空,旁边倚着一辆已经发动了的轿车。看到我从门口出来,她朝我招了招手。待我走近后,她为我打开了车门:“来吧,我载你回去。应该没有谁比我更顺路的了。”她的动作中昭示着无声的邀请。
我的心中早已写满了无数的讶异与疑问,无数问题正等待着向面前的人问出口,但对方似乎却并不想在原处多作等待。看着她熟练地打开车门坐进车厢系上安全带,我也只得顺着她的意思,坐进了另一侧的副驾驶席之中。
Part 4
似乎是因为天色早已黯淡的缘故,路面上并没有多少其他车辆。也正是因此,路面虽然不是太宽阔,但并不拥堵。这样的情况对星来说正好求之不得,疾行的车灯在漆黑的夜里划出一道闪亮的弧光。
门窗紧闭的车厢内与外界相比安静得出奇,只有轻微的路噪沙沙声提醒着乘客,她们仍然在高速疾驰。车内坐着的二人一言不发,两人共同的沉默在夜晚被染上了与星空同样的漆黑。最终,是格蕾修首先开了口:“你为什么……也在这里?”
“我自己买了一张普通看台的票。混在人群之中,更不容易被她发现。”
一阵短暂的沉默。
“看你散场了还过了这么久才出来,应该已经见过她了吧。你应该从她那里听来了不少事?”
“嗯。”
“……好吧,我确实还是一直放不下她。虽然嘴上一直说得很轻松,但心里却一直没法真正忘记。本来觉得自己无论如何也再没有办法面对的,但是真正到了能见她的时候,到了演出快开始的时候,还是下不了那个决心。到了最后我还是紧赶慢赶,在最后一刻来到了这里。你知道吗,这一切似乎都像梦一样,上一秒我还在酒店房间里发呆,但反应过来的下一秒我却已经站在了剧场门口……”
“坐在看台上看到她的时候,心情真的难以形容。那是开心吗?看到她熟悉的脸,看到她依然那样光彩夺目,她的歌声依然如此动人心弦,我当然应该开心。但,仅仅如此吗?我不知道为什么,在看到她的时候,我还感到了一种奇怪的情绪。那应该叫酸涩,还是难过,又或者是一种……孤独?我不知道,我说不清。也许……我和她真的到了该说最后的再见的时候了。这应该就是我见她的最后一面了吧。自此之后,我……我想我应该学着……像她说的那样,彻底忘记她……”
“不是这样的!”坐在一旁的格蕾修突然喊了出来,连格蕾修自己都觉得吃惊。“我知道,虽然我只是一个和没什么资格指手画脚的旁人,但是我觉得……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在散场之后,我确实见到了她,她也确实和我说了一些你们的事情。你们两人心中明明都还有着彼此,只是一直因为一些小小的误会而觉得自己无法面对……只要你们能够放下误解,坦诚地面对对方说出自己的想法,我相信你们两人一定能解开误会,结束这一切的——我是说,你们之间一定可以重归于好的!”似乎是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格蕾修把身体摆回原位,轻声道歉:“对不起,我不该这样……”
驾驶座上的星没有回话。车窗外,夜色下的街灯向下方投射着一团团暖黄色的光芒。而见到了往前疾驰的汽车,一团团灯光似乎是发现了猎物一般,前仆后继地张牙舞爪向着汽车的挡风玻璃扑来,然后又一个接一个地被甩到车身后去。星的表情也连同身后的灰色长发一起,被前前后后的灯光照射得忽明忽暗,让人看不清她真正的表情。
只要见到她,和她说明清楚,自己就真的能获得对方的谅解,就真的能面对她了吗?星说不清楚,只觉得内心再次变得无比沉重。刚刚在观众席上见到她的时候,自己的情绪几近再次崩溃的边缘。她在舞台上的笑,她轻盈的身姿,每一幕都让星回忆起从前,回忆起自己曾与她共度的那段再也回不去的时光。她在台上接受着观众的欢呼唱出的曲调,曾经也对着自己的耳边哼唱过。那时的她贴在自己的耳边,而自己的心跳也从未如那时一般急促。进入耳中的每一个音节,似乎都给那时紧张的自己一次轻轻的抚慰。哒……哒……哒……
耳边似乎传来了惊叫声。星的思绪被拉回了现实。时间好像静止了。身旁的格蕾修的脸上了出现的是惊讶与惶恐的神情。车子前方的景象看不真切,一团光在眼前晕开,让人分辨不出前方到底是什么东西。
哦,对了,是反光,前方的东西是……墙壁。
身旁格蕾修的惊叫也终于能分辨出来了,她喊的是……
“小心!”
时间开始继续流动。
Part 5
意识在一片黑暗中成型,但寓于一片混沌中也什么都做不了。也不知过了多久,苏生的意识终于靠自己再次体悟到了“黑暗”的概念。
好黑啊……
一旦领悟了黑暗,那便自然而然地会想要去感受光线与色彩。光线、色彩……在哪里呢?啊,对了……
黑暗被逐渐摊薄,变浅,终于,世界中央出现了光。那光由一条狭缝慢慢地扩大,终于,盈满了整个视野。
我睁开了眼睛。
杂乱的光线终于成形,又是一片陌生的天花板。我还活着——奇怪的想法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我现在躺在某个不认识的地方。慢慢地,随着视野的清晰,大脑也能逐渐开始思考。试了试支配自己的触觉——没问题,能感受到手脚都能随着自己的指令按部就班地活动。随着触觉的慢慢回归,我开始感觉到了哪里不对劲:身体上似乎正传来一种异样的压迫感。或者说,似乎有什么东西压在了我的身上。我试着驱使手臂支撑起身体想要坐起来,努力了几次之后终于让自己的身体成功往上移动了一点点。借着这一点动静,我也终于看清了那个压在身上的到底是什么东西:有人正坐在床边,而她的头现在正趴在我的身上,脸侧向着我这一边,借此我也正好能看清她标致的脸颊和眼睑下方显眼的红点。一头黑色的长发被她拢到了自己的面前:她正抱着自己的头发睡得正香。也许是我试图起身的动静太大,我刚刚从床上坐直一点点,面前的人就马上揉着眼睛抬起了头。
“啊……诶?你醒啦?诶诶——别动别动,虽然醒了,但是你现在还得继续休养”,见到我恢复意识,虽然迷迷糊糊的她也是刚刚醒来,却也难掩语气中的惊喜,一边说着一边又轻轻把我按回了床塌上。随后她把脸凑了上来,用手指着自己半开玩笑地问道:“小灰毛,脑子没摔坏吧?还记得我是谁吗?”
“你是……花火?为什么……”说话似乎比记忆中要更费力一些,但好在声音听上去还算正常,只是带着一点沙哑和虚弱。
“喔,还好还好,脑子没摔坏。先前医生给你检查过,你身上没有其他大问题,只要意识恢复了,那再休养几天应该就可以出院回去了。哦对了,当时你车上载着的那个女孩,她要比你幸运很多。她没受什么伤,当天就出院回去了。这几天还时不时地来看你呢。”身旁的花火一边说着一边不知道在忙活着些什么,声音听上去忽远忽近。
“你为什么……”我一边试图理解着现状,一边费力地思考着,努力想要把散落的记忆拼成一张完整的拼图。
“啊?你说我?还不是因为她!也不知道你们两个到底是闹了些什么吵得有多凶,一听到你出事了,她立马火急火燎地叫我赶快来照顾你,但是自己却怎么也不肯来——要喝水吗?呃,是不是需要我喂你来着……”说着,花火递过一个杯子。
我摇了摇头,伸手接过水杯,尽力把水往嘴里送进一些。原本干涩的口腔在经过滋润后马上舒服了很多。花火伸手接过水杯,但话音却一直没有停下:“刚说到哪了?哦对,悄悄告诉你,虽然她嘴上说是不肯来,但其实她来过好几次哦。虽然每次的样貌和衣着都不一样,但是一直在同一个时间出现,还只是隔着门上的小窗朝里看,任谁都会觉得不对劲啦。我也是在连着看见好几次之后才发现那就是她的。虽然不知道你们之间到底怎么回事,不过回去之后你可得去好好谢谢她……对哦,那副变装的样子,总觉得在哪里见过……”
房门被从外部推开,花火的话音被突然打断。似乎是看清了来人,她的声音转向了另一边:“啊你来得可正好,小灰毛刚刚醒过来哦。”紧接着一段急促的脚步,视野中又多了一张熟悉的脸——光是看到头上的羽毛发饰也能明白,是格蕾修。“你醒了?现在感觉怎么样?还有什么别的需要的吗?”看着她急切而激动的脸,我却一时语塞,努力了半天让上半身坐起一点点,但半晌只能挤出断断续续的几个字:“对不起……”“不用道歉的,我知道你也是出于无心,况且你看,我也没受什么伤。哦对,我之前问过医生,医生说按道理你这几天也该醒了,所以我特地带了些水果和营养品来。等你再休息一会之后可以吃一些……”
看着格蕾修边说话边把带来的东西摆放整齐,我的余光却被什么东西吸引——门上的小窗之外,刚刚似乎闪过了一道影子,有一种莫名的熟悉的感觉。我抬起手指了指,“那是……”
“嗯?是什么?”花火转过身,半个身子朝门的方向凑了过去,“什么也没有啊?看来小灰毛你精神还不太稳定,还是得接着多睡一会……”
“我出去看看。”格蕾修顿了顿,放下手中的东西,转身走出了病房。
Part 6
“知更鸟小姐,请等一下。”背对着我的脚步被我的话音叫住。知更鸟转过头来,对着身后的我比了个嘘声的手势。
眼前的来人从外貌上看,很难让人把她与那天晚上的舞台上的那位明星联系起来。一副用于伪装身份和眼镜,一身颜色偏素的衣裙,任谁都只会觉得这只是个和你我一样的普通人而已。但至少在我的眼中,不论一个人如何变装,她的颜色却总是无论如何都不会轻易改变的。
我小步跑到知更鸟面前,“她已经醒了,你不去看看她吗?”
面前的知更鸟只是略显无奈地笑了笑:“她既然醒了,那我就更不能去见她了。况且,不是还有那位花火小姐在照顾她吗?”
“可是,可是……”我揭力在脑海中搜索着,想要说出点什么。其实我都知道的,我这几天来看星的时候,总是能在病房门外的走道上看见她——看见她站在病房门口透过门上的小窗凝视着沉睡着的星许久,最后又悄悄离开。虽然每次的衣着外貌都不同,但却都是同一片温暖的白。有好几次我都想上前与她搭话,想要告诉她星的心意,但每一次我都会在最后关头犹豫——换作是我自己,也不一定能有勇气推开那扇门吧。况且,如果其中还有什么我未能了解的隐情呢?之前我第一次来探望星,那也是我与那位花火小姐的初次相遇。同样地,我看到了她身上跳动着的那抹鲜艳的红,一模一样的颜色,我曾在星的身上看到过的颜色。我看着她替昏迷的星忙前忙后,对她照顾得无微不至,但在一旁观察的我却对整件事更加迷惑。在随后与花火小姐的闲聊中,我发现她也对现状了解不多——甚至可以说还不如我。每次听着她叹着气说着什么“真搞不懂她们之间到底是出了什么事”之类的话语时,我的脑海中也总是会显现出在剧院包厢中的那一副微笑之下的脸孔,以及在驾驶座上被街灯偶而照亮的,那一簇灰色的悲伤。
是啊,如果换作是我,我真的会有那一份勇气,推开那扇门吗?
也许是见我站在原地,半天憋不出一句话来,知更鸟小姐只是轻轻笑了笑:“没事的,我知道你想说什么。现在的我,只要知道她没有受伤,已经醒过来就够了。至于其他的,我也没有能力再去想。也许,我真的只是一只没什么勇气的,胆小的谐乐鸽吧。”说完,知更鸟小姐转身准备离去。走出两步之后,她似乎是又想起了什么,又回到了我面前,把一件东西塞到了我的手上。
“格蕾修小姐,能有你这样的听众,我非常开心。”
说完,知更鸟小姐头也不回地从我的视野中离开了。
我拿起手上的物件——一张VIP包厢的门票。除了日期之外,与星上次给我的卡片别无二致。
Part 7
几日后。
任谁都不会想到,我和星身上的巧合竟会一直延续到我们在阿斯德纳星系的最后一刻。检查过各自的行程后,我们意外地发现我们的出发日期竟然也在同一天。这天早上我们相约一同出门,一起抵达了星际航线的枢纽——当然,这次不是她开车。
我和她虽是结伴同行,但一路上的话并不多。更多的时候我们只是在并排结队地默默走着。倒并不是我沉默寡言,只是……经历过这一切之后,我还剩下什么能对她,能对她们说的呢?
终于到了该分别的时刻。我们互相张开双臂,给予了对方一个大大的结实的拥抱。末了,她轻轻放开我,看着我的眼睛:“再见,格蕾修。”随后,她的视线跨过我,跨过身后的大楼,不知道延伸到了何处。她的眼瞳渐渐变得深邃,其中似乎有着回忆在翻腾涌动。
“再见,匹诺康尼。”小声说完,她转身离去。
我目送着她的背影远去,突然觉得,她似乎把什么仍然正在留恋的东西留在了这里,或者说,她正把自己的一部分剥离下来留在这里——但她离去的脚步终究更加坚定,一步一步,一点点地增加着与这里的距离。
我一直站在原地,直到视野中再也搜寻不到她的身影。在这一小段路上,我一直注视着她——自从踏出脚步后,她一次也没有回头。
坏消息:这种扭曲的东西居然真被我氵到了第3贴……而且这次的(3)比前面的(1)和(2)加起来还长
好消息:从各种层面来讲都应该没有后续了,如果真有那我也编不出来了……
本来是打算继续扭曲的,但是思来想去想了好几天,一直想不出什么合适的扭点。因为在可预见的未来应该也想不出什么扭点了,但其他场景都已经想出来在脑子里放了好几天,所以索性就不扭了,换个方向直接当个普通整活小作文码了出来。也是因此这次标题的tag也没有了最喜欢的扭曲氵,而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整活了。
Part 1
在收到“已经完成”的示意后,我看向镜子中的自己,检查了一遍妆容——一如既往的完美无瑕。确认无误后,我从椅子上站起身,往后退了几步,再次看向镜中的那个同样在往后退的我。从整体搭配上来看依然没发现任何问题,我向化妆师点头道谢后,走出了后台化妆间。
离开化妆间再往前走,就是舞台下方的候场室。在这里,透过墙上的小窗可以看到整个看台。虽然离正式开场尚有一段时间,但不论远近,每一排都早已座无虚席。可以看到不少兴奋的观众正带着期待对着身旁的同伴窃窃私语,对于我的登场,他们似乎早已迫不及待。
同样的场景早已见过无数次了,这样的场面当然无法给我再造成任何的紧张情绪。我收回目光,对着墙上的镜子开始了最后的练习与热身。一通简单的开嗓过后,刚好接近准备上场的时间。收到后台导演准备上场的指令后,我站到通往舞台的门前,全身的每个细胞都早已准备好用最闪耀的状态迎接全场热情满满的观众,只等上场的指令发出,那个观众们熟悉的知更鸟就将再次出现在他们的面前。
几次深呼吸调整好状态后,我随意地再次看向了身旁的小窗。舞台之外,观众席的灯光早已全场熄灭,只剩下一片荧光棒组成的海洋。每一根荧光棒都在有节奏地摇摆、挥动,给这片海洋注入了如呼吸一般的律动。在这片海潮的涨与落之间,时不时还会传出几声高喊——一些热情洋溢的歌迷早已按捺不住内心的激动。抬头向上望去,上方VIP包厢所处的位置一片暖黄色的灯光汇聚,恰如繁星点点。虽然身居窗后不愿露面,但我知道,身处其中的每一位宾客脸上的激动之情绝不比下方挥舞着荧光棒的脸孔逊色半分。我扫视了一圈,准备收回目光,踏上楼梯——本该驾轻就熟的动作突然僵住,眼眶不由自主地骤然睁大,身体从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颤抖。在身旁工作人员的几次提醒下,我终于回过神来,对身旁的工作人员致以一个歉意的笑,准备登上舞台。
大脑早已一片空白,整个思绪仿佛被整个引爆。即使意识再次回到了候场室,但身体早已不听我的使唤了——或者说,我早已无力驱使这副身躯了。还好,凭着本能和无数次排练所带来的肌肉记忆,我顺利地登上舞台,迎面而来的是排山倒海的欢呼声——本该是如此的,可是……
我真的有听到什么吗?
不,自从我从窗外看到那最后一眼开始,身边早已只剩一片虚无,一片漆黑。似乎确实有欢呼声响起,但它们已被隔绝于我所身处的世界之外,身旁的世界从未如此寂静。能感受到,身躯在凭着本能向观众们致意,双手自顾自地扶着话筒,从嗓中传出的是曾经练习过无数次的曲调。看着面前一片片的荧光棒在随着节奏起伏,我突然感到好像有些眩晕,但好在身体还能勉强支撑。身体不由自主地在舞台上轻盈地跳动着,但意识里却只剩下从候场室小窗收回目光前的最后一瞥,那片暖黄色的灯光。
是……她?是她来了吗?
我比谁都清楚,正对着舞台正中央的那个包厢,那张唯一的门票,我只交给过一个人。
真的是她?
不行,已经无法思考。只想快点结束,快点离开这个被所有人围观注视的舞台。
聚光灯关闭又再次打开,最后的安可曲前奏响起。最后的几分钟变得无比漫长,抬头看一眼,正对着的那片灯光又一次直击我的眼睛。浮现在心中的那个身影已经无法抹去,回忆正一刻不停地轰击着脑海。我从未感到过如此的疲惫。
最后的鼓点响起又消失,聚光灯再次熄灭,台下再次爆发出震耳欲聋的欢呼与掌声。在幕布完全合上的最后一个瞬间,我不顾一切地开始朝着后台奔去。
真的……是她?她真的来了?
连衣服也没来得及换,凭着记忆,我在剧院昏暗的通道内一路狂奔。观众们还没开始散场,整个走廊内安静得可怕,唯有微弱的绿色出口提示灯从黑暗中划出的小小的口子与我作伴。终于,眼前的光开始渐渐变得明亮刺眼,我明白已经快要到了。放慢脚步,扶着墙壁大口喘着粗气,我数着楼层与房间号码,一点点向着最高层踏出脚步。
离开楼梯间,脚下重新出现了柔软的地毯,暖黄的灯光与华丽的陈设重新包围了我。这里是整个包厢区域的最顶层,整层楼只有一个房间。只要转过眼前的拐角,就能看到唯一的房间门。我扶着墙壁挪到了拐角前,停下了脚步。
如果真的是她的话,那该如何面对?如果不是她,又该怎么办?疑虑死死地缠绕着我的内心。面对着一扇关闭着的门,我却比刚刚准备上台演出时要紧张无数倍。也许是因为刚刚的剧烈活动,又或者是因为心中剧烈的不安,心脏正在胸腔中拼命地跳动。无数种可能性已经在脑海中开始预演。那扇门的藏着的未知与可能性仿佛一头张着血盆大口的漆黑猛兽,正准备一口把眼前这只慌乱的谐乐鸽吞没,而无助的谐乐鸽却只能瑟瑟发抖,别无他法。
漆黑猛兽锐利的尖牙已经快要咬到谐乐鸽的身体,又突然被身旁响起的广播驱散得无影无踪。演出已经正式结束,广播开始提醒所有观众离场。我回过神来,将身子缩在拐角的背后,同时向着走道探出了脑袋。
几秒钟后,那扇唯一的门的把手,从内侧开始了转动——
Part 2
几天前
星走出酒店大门,迎接自己的是猛烈到刺眼的阳光。用手护住眼睛向四周张望几下后,星掏出墨镜往上一戴,少女倾刻间多出了几分成熟而神秘的气质。走到路边熟悉的座驾旁,戴着墨镜的少女掏出钥匙轻轻一按,坐进车内发动了引擎。
自从收到知更鸟的来信后,星又把自己锁在屋里关了好几天。每天都躺在床上,任由情绪信马由缰地肆意驱驰。这几天实在发生了太多的事,而每一次事情的结果都在自己的预想之外。与知更鸟之间本来只是一点小小的误会,但不知为何却演变成了现在这样的结果:二人都再也无法面对彼此;而花火一开始也只是受知更鸟之托,最终却成为卷入这场闹剧的导火索。这几天的每一段回忆纷至沓来,星仿佛过客一般审视着每一段过往里的自己。最开始与知更鸟的分别,后来与花火共枕时的失态,最后知更鸟逃离自己时的落寞——一切的一切都在责打着自己,拷问自己为何为如此愚蠢。自收到知更鸟的信后,星的每一天都由这样的拷问开始,由如此的诘责结束。
如此一连几天的自我折磨后,星的内心中也只剩下了难以言喻的疲惫。最终,还是最熟悉的列车成员们暂时拯救了星——列车组在几天后发来了消息,列车的检修已经接近完成,自己的返程已经可以提上日程了。得去做点什么让内心轻松一下了,总不能让列车组的其他人见到自己现在这副萎靡不振的样子,星一边这样想着一边再次从床榻上坐起。终于,下定决心后,少女拿起手机拨通了电话。
虽然星下榻的酒店所处的阿斯德纳星系仍然是家族的地盘,但公司的势力在此处也同样根基不浅。因此当电话那头的托帕听到另一边的少女“想要借一辆车”的请求后虽然有些惊讶,但随后自信满满地表示完全没问题。一个系统时后,一辆豪华跑车就已经停到了酒店的门口。星从公司职员手中接过钥匙,坐进车内启动了发动机。
星自己也完全不知道自己想要去哪里。但反正是散心,本来也就没有明确的目的地,星只是沿着道路随意地往前开。几个系统时后,车子已经把星带到了海边。星伸手在屏幕中间一点,疾驰中的跑车顶棚缓缓打开。清凉的海风随意地拍打着星的脸颊,灰色的长发被清风用一只大手轻轻托起,飘扬着成了风的形状。看着旁边随着风翻腾不停的海面,星的心中终于多了几分许久未见的舒畅。没有任由自己继续在房间里发霉真是正确的选择,握着方向盘的星在心里想着。
这一天的星也一如前几日那样,从坐进车里那一刻开始就已经把自己交给了运气,任由车子将自己带往这个星球上的任意一个目的地。有时是海边有时是山林,这样的漫无目的的闲逛让少女开始感觉到心中的抑郁被暂时掩埋了起来,多出来的是几分许久未见的平静。
在一连几天完全放空自己的闲游后,算算时间,已经该为启程做准备了。星又把自己锁回了房间,开始一点点地整理自己的行李。星翻开自己的行李箱摊在地上,翻箱倒柜地把自己的个人物品一个个找出来往里塞。不多时,地上已经摆满了各种各样大大小小的物件。星坐在地上,分门别类地慢慢整理着。
把最后一件衣服塞进箱子一侧,用力往下一按再拉上拉链,衣物终于整理完毕。星往四周的地板上环视一圈,随手抓起了身旁的一本白色的相册。白色的封面与外壳上雕着的花纹显示着制作的精美,这也让它与四周暂时的杂乱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这是……”
星认出来了,这是与她的相册——她的身边也有同样的一本。里面所记录的都是与她共度的瞬间,那些充满甜蜜的,专属于恋人之间的幸福的瞬间。星甚至能够回忆起自己提议制作这样一本相册后,对方脸上羞涩的笑,以及制作完成后她第一次翻开时满脸的惊喜。
星翻开相册,一页页地快速扫视着。但随着视线的扫动,手翻动书页的动作也越来越慢,直到最终停在了某一页上,垂下的手再也没有将它翻过。
翻开的照片中,自己与她依偎在一起,两人笑得如此的甜蜜而又幸福。但那时的她们怎么也不会想到,后来的两人竟会再也无法面对彼此。
在星自己察觉不到的时刻,捧着相册的手开始渐渐变得无力。眼神盯着照片上的另一个女孩一动不动的笑容,彼时二人的对话与欢笑开始在心中不由自主地回放。终于,抑制不住地,几滴泪珠自少女的眼角滑落,滴在了被定格的自己开心的脸上。不多时,似乎是承受不住这份曾经的感情的重量,随着啪嗒一声,相册自星的手中滑落。用手背擦擦眼泪,但泪水却越擦越多,坐在地上的少女这才察觉到,原来自己正在哭泣。
曾经如此完满的感情,真的可以像相册那样随手翻过吗?
失去对方的痛苦,真的可以被如此轻易地掩埋吗?
原来,自己可以轻易地欺瞒自己的内心,但内心中的感情却从来不会欺骗自己。
星终于发现,天真的自己一直以来都搞错了这样一件简单的事。曾经以被为自己忘却的悲郁卷土重来,再次裹挟了少女。再也无法面对自己,星双手掩面泣不成声,控制不住的情绪正从心中喷涌而出,而星自己却无能为力。
许久之后,情绪似乎终于闹够了一样,开始如潮水一般慢慢退去,同时一点点地交还对身体的控制。模糊着双眼,星的脸慢慢自掌中抬起,重新回到了现实。也正在这时,相册旁的一个闪闪发光的东西吸引了星的注意——看样子是原本夹在相册中的东西掉了出来。
星伸手将闪着光的物件捡起,仔细端详着上面的文字——是一张卡片。啊,是了,那时的她对自己说过,近期会有一场盛大的巡演,要叫自己一定记得去看。她当时说着还给自己手里塞了什么东西。对了,就是这个,演出的门票。可是……
自己已经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她了。真的要去吗?不,自己比谁都清楚如果真的去到了现场,看到她本人的瞬间恐怕只会崩溃得比现在更厉害。那……又该怎么办呢?把这张票白白浪费也不是自己想看到的,毕竟那可是她的演出。可是,又可以把票交给谁呢?脑中闪过几张熟悉的脸,但又被快速地一一否决。排除了大半天也没什么结果,星也似乎开始有些自暴自弃了。算了,就随便交给哪个有缘人吧,星想着。正好,心底开始闪过前几日的回忆,自己曾在走廊中与一位少女擦肩而过。星见过她好几次,应该是住在隔壁房间的客人,看她的样子也不像什么坏人。决定了,就送给她吧。草草下定决心的星从地上站起身来,对着镜子一番梳洗打理,随后走出房间,敲响了隔壁的房门。
“来了——”随着屋内的应答,房门被打开。门后是自己曾见过的那张熟悉的脸:蓝色的头发,带着淡淡紫色的双瞳,头顶淡蓝与深色交映的羽毛发饰,但带着些许疑惑的神情。
“你好,我叫星,是住在隔壁房间的住客……”还没等星说完,同样认出了自己的对方将门完全打开,“我想起来了,请进吧,有什么事可以进来再说。”说着,对方让出了过道,做出了“请”的手势。
对方屋内的陈设比自己的要简单一些,但整洁的布置让整个房间看起来更井然有序。房内的桌上摆着两台电脑,一台的显示器上是一副还未完成的画稿,一眼看去就能知道对方为此花费了诸多心思。而另一边的电脑上连接着一个VR头显,同时与之相连的显示器上显示着进行到一半被暂停的节奏光剑游戏。
“我叫格蕾修,是个画师,平日就窝在屋里画画。这次虽说是出来旅行,但有几个稿子的交稿日也快临近了,所以在得空的时候也得赶一下进度。”看到星注意到了屏幕,对方开始向星介绍着自己。
“啊……你好,格蕾修,抱歉打扰。事情是这样的:我这里有一张知更鸟小姐巡演的门票——知更鸟小姐你应该知道吧?因为我过几天就得启程回去了,刚好错过了演出的日期,但又不想把门票白白浪费掉,所以就想着把这张门票送给其他人。请问你愿意收下吗?”说着,星朝面前的格蕾修伸手递出了卡片。事实上,星就算是在演出的日期过后再回去也完全来得及。为了让对方能更加没有负担地接受自己的好意,星决定编造一个无关紧要的小小谎言。
“啊?这……真的可以吗?”格蕾修接过门票仔细端详着,话音间带着难以掩饰的惊讶。
“没问题的,我本来就是一个人来的,身边也没个同伴什么的。本来是打算自己一个人去看的,但现在得提前回去,所以这张票也只能交给其他人了——啊,如果你愿意收下的话,那就交给你了。”为了圆上一个谎言,星不得不开始编织下一个谎言。
“啊!谢谢!那我收下了!”格蕾修双手握着门票,激动地在原地蹦了好几下。随后又把视线转回了星的身上:“那这样吧,作为小小的回礼,我请你去附近的一家店吃甜品怎么样?那家店我去过好几次,绝对不会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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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说是午后,但温度也并没有高到让人不适的程度。阳光慵懒而均匀地洒在街道上,让人不觉产生些微的困意。格蕾修带着星挑了个窗边的位置。虽是窗边,但因为位置得当,却能免受阳光的直晒,视野又能将窗外的光景一览无余。看得出来,格蕾修一定没少光顾。看着端上来的色泽诱人的蛋糕,星开始不由自主地咽起了口水。
仔细品味一番再将口中的蛋糕慢慢咽下,格蕾修将手中的勺子放在了一旁。盯着星看了一会后,慢慢地开了口:“你身上……有好几种颜色混在一起。有灰色,有黄色……这些颜色在你的身上非常和谐统一,是你独特的颜色。但是……你的身上还有几种看上去似乎不属于你的颜色……有平和而温暖的白,还有一种跳动的鲜活的红……”格蕾修话音未落,坐在对面的星手上的动作却已经僵住。望着对方不可思议的眼神,以为冒犯到对方的格蕾修赶紧摆了摆手:“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有一项特殊的能力,可以看到他人身上的颜色——说是颜色也不太准确,我也不知道那具体应该如何描述……总之,我没有故意窥探你的隐私的意思,如果冒犯到你的话我道歉!”看着对面慌张得有些手忙脚乱的画家,星却一反常态地沉默了。在呆滞了几秒后,星重新看向格蕾修,轻声地问了一个问题:
“那你……愿意听听我的故事吗?”
“如果你愿意说的话,那我当然愿意听!啊……请不要在意我刚才的奇怪的话!我真的没有想要故意冒犯你隐私的意思!”
“没事的。”星挤出一个勉强的笑,把勺子拿在手里翻来覆去地把玩,“那个女孩……我们曾经是恋人。我们曾经整日整日地待在一起,互相交心,互相倾诉,互相陪伴,现在想想那段日子真的像梦一样。后来,因为一些小小的误会,她觉得自己对我做了不可原谅的事,随后就一个人离开了我。我一开始并不觉得她有多么对不起我,我一直觉得我们只要坦诚一些就能回到从前。但是后来……我却接连犯下了一个又一个错误,接连做了好多对不起她的事。虽然如此,但她却一直认为这一切都是因她而起,她觉得那是因为她最开始的做法才导致了这一切……结果就是,现在的我们已经无法面对彼此了……”星把勺子放回盘中,微微低下头去,灰色的长发遮住了眼睛,让人看不到表情。
“对不起!我没想到会是这样的话题……”
“……没事的。现在……我已经没那么在意了。”星抬起头,刚刚话中的孤寂在脸上已经找不到半分。“那不如我来说点其他的话题吧。”于是,星开始讲述起了这几天在这颗星球上驱车闲逛的见闻。虽然二人接下来有说有笑聊得十分投机,但格蕾修的心底却始终不能忘记那段浸在悲郁中的自述与那个低垂着头的星。
“是……这样吗……”格蕾修在心底反复咀嚼着星的话语。
Part 3
我怎么也没有料到,几分钟前还在舞台上演唱的知更鸟小姐,居然现在就站在我的面前。整个演出刚刚结束,我正准备打开房门出去活动一下,刚踏出几步就发现了在走道尽头拐角处站着的知更鸟小姐。她似乎也察觉到了自己已经被我发现,于是从拐角处向我走来,微笑着向我打招呼。我一边向她回应,一边回味着我们刚刚发现彼此的时刻——那时的她刚看到我,脸上的表情也和我一样惊讶。但不同的是,她的脸上掠过了几丝细不可察的失落。虽然很快就被她用微笑从容盖过,但我相信我绝对没有看错。虽然她的笑容还是一如既往的优雅,但止不住的轻轻喘息和并不稳健的步态还是让人有些担心。于是,我邀请她回到包厢内休息片刻,而她也欣然接受了我的邀请。
屋内的陈设可以称得上是精致而典雅,空气中弥漫的香氛让整间屋内都多了几分“艺术”的氛围。我和她来到了护栏旁的位置坐下——正好是我刚刚所在的位置。几十分钟前的我还坐在这里,欣赏着身边的她在台下的精彩演唱。
知更鸟小姐的手臂倚在护栏上,注视着自己刚刚曾经身处的舞台。演出结束后,看台上的观众绝大部分都已散去,舞台上的设施也已被尽数整理搬回,如今知更鸟小姐注视的舞台上只剩一片空空荡荡。我收回视线,看向知更鸟小姐本人——她的身上是温暖的白。在舞台上时便隐隐能有所察觉,待到如此近距离地观察她本人时则更加明显。她身上的温暖的白似乎正散发着一种奇特的暖意,让人的心灵感到如沐春风。当然,对我来说,更令人在意的是,她身上的颜色,与我前几天在星身上所见到的那种颜色如出一辙。
知更鸟小姐的眼睛仍然盯着舞台,头也不回地开了口:“请问……你认识星吗?”
“……是。我和她也是前不久刚认识的。”
“这样啊。那……她有没有和你说过些什么?”知更鸟小姐转头看向了我。宝蓝色的眼睛依旧闪着光芒,但脸上的表情却诉说着几分落寞。
“这个……我想想……”我仔细斟酌着语句,辨别着哪些能和面前的她坦白。看着我略显慌乱的窘态,她笑了笑:“算啦。既然她愿意相信你向你坦诚,那我当然也愿意相信你。你作为一个外人,看得应该比我们这些身处困局之中的角色更透彻。况且向一个与这件事毫无关系的外人倾诉,从另一个角度上来说,也比向其他人更轻松更没有包袱吧?”
“啊……我并不是……”我的大脑似乎已经有些混乱了,说话也开始断断续续的。
“那,你愿意听听我所见的,我和她的故事吗?”
“当然愿意!”
“我和她原本拥有过一段珍贵的感情。那时的我一直觉得,只要在她的身边,我就是世上最幸福的那个人。但……我对这段感情,倾注了一些错误的期许。到了后来,这样的错误也被她发现了。于是我明白,我再也无法面对她了。一开始犯下错误的那个人,就是我。在离开她一段时间之后,我拜托了另外一个人替代我去照顾她——这个人在她心中也一定非常重要。到了后来,我出于自私,想要再一次靠近看看她,但却发现她们两人之间的关系的进展已经超过了我的想象。一开始我非常崩溃,但在之后我却为她感到庆幸——她终于摆脱了自私的我,她的身边终于有了一个比我更适合她的人来陪伴。你知道吗,你手里的这张票,原本是我亲自交给她的。在台上的时候看到这里的灯光亮起,我还以为是她来了。所以演出结束我就不顾一切地冲到这里,让你看到我不愿示人的丑态……”
“对不起对不起!我之前不知道这些,实在抱歉!”慌乱让我开始有些手足无措。
“没事的,不用道歉。既然是我把票交给了她,那怎么处置自然也是她的自由。她选择交到了你的手上,那我就只希望你能享受刚刚的演出。不需要有心理负担,那不是你的错。对了,还没有请教你的名字呢?”
“我叫格蕾修,是一个画师。”
“格蕾修……很美的名字呢。我记住了。谢谢。”
说完,知更鸟小姐朝我笑了笑,站起身来离开了房间。只留下被错综复杂的信息填满的我坐在原处发呆。思考半天,脑中仍然是一团乱麻。最终我还是放弃了思考的努力。既然我只是一介外人,那么她们愿意对我倾诉已经是对我的信任。他人的隐私当然不是我应该再多加窥视的。最后,我只得摇摇头,准备离开房间。
带着一团理不清的思绪,我走出了演出中心的大门。凉爽的晚风把我从千头万绪的乱麻中拉回到现实,也让我看清了面前意外的一幕。一个身着黑色风衣的熟悉的身影正站在不远处的路边望着远处的星空,旁边倚着一辆已经发动了的轿车。看到我从门口出来,她朝我招了招手。待我走近后,她为我打开了车门:“来吧,我载你回去。应该没有谁比我更顺路的了。”她的动作中昭示着无声的邀请。
我的心中早已写满了无数的讶异与疑问,无数问题正等待着向面前的人问出口,但对方似乎却并不想在原处多作等待。看着她熟练地打开车门坐进车厢系上安全带,我也只得顺着她的意思,坐进了另一侧的副驾驶席之中。
Part 4
似乎是因为天色早已黯淡的缘故,路面上并没有多少其他车辆。也正是因此,路面虽然不是太宽阔,但并不拥堵。这样的情况对星来说正好求之不得,疾行的车灯在漆黑的夜里划出一道闪亮的弧光。
门窗紧闭的车厢内与外界相比安静得出奇,只有轻微的路噪沙沙声提醒着乘客,她们仍然在高速疾驰。车内坐着的二人一言不发,两人共同的沉默在夜晚被染上了与星空同样的漆黑。最终,是格蕾修首先开了口:“你为什么……也在这里?”
“我自己买了一张普通看台的票。混在人群之中,更不容易被她发现。”
一阵短暂的沉默。
“看你散场了还过了这么久才出来,应该已经见过她了吧。你应该从她那里听来了不少事?”
“嗯。”
“……好吧,我确实还是一直放不下她。虽然嘴上一直说得很轻松,但心里却一直没法真正忘记。本来觉得自己无论如何也再没有办法面对的,但是真正到了能见她的时候,到了演出快开始的时候,还是下不了那个决心。到了最后我还是紧赶慢赶,在最后一刻来到了这里。你知道吗,这一切似乎都像梦一样,上一秒我还在酒店房间里发呆,但反应过来的下一秒我却已经站在了剧场门口……”
“坐在看台上看到她的时候,心情真的难以形容。那是开心吗?看到她熟悉的脸,看到她依然那样光彩夺目,她的歌声依然如此动人心弦,我当然应该开心。但,仅仅如此吗?我不知道为什么,在看到她的时候,我还感到了一种奇怪的情绪。那应该叫酸涩,还是难过,又或者是一种……孤独?我不知道,我说不清。也许……我和她真的到了该说最后的再见的时候了。这应该就是我见她的最后一面了吧。自此之后,我……我想我应该学着……像她说的那样,彻底忘记她……”
“不是这样的!”坐在一旁的格蕾修突然喊了出来,连格蕾修自己都觉得吃惊。“我知道,虽然我只是一个和没什么资格指手画脚的旁人,但是我觉得……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在散场之后,我确实见到了她,她也确实和我说了一些你们的事情。你们两人心中明明都还有着彼此,只是一直因为一些小小的误会而觉得自己无法面对……只要你们能够放下误解,坦诚地面对对方说出自己的想法,我相信你们两人一定能解开误会,结束这一切的——我是说,你们之间一定可以重归于好的!”似乎是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格蕾修把身体摆回原位,轻声道歉:“对不起,我不该这样……”
驾驶座上的星没有回话。车窗外,夜色下的街灯向下方投射着一团团暖黄色的光芒。而见到了往前疾驰的汽车,一团团灯光似乎是发现了猎物一般,前仆后继地张牙舞爪向着汽车的挡风玻璃扑来,然后又一个接一个地被甩到车身后去。星的表情也连同身后的灰色长发一起,被前前后后的灯光照射得忽明忽暗,让人看不清她真正的表情。
只要见到她,和她说明清楚,自己就真的能获得对方的谅解,就真的能面对她了吗?星说不清楚,只觉得内心再次变得无比沉重。刚刚在观众席上见到她的时候,自己的情绪几近再次崩溃的边缘。她在舞台上的笑,她轻盈的身姿,每一幕都让星回忆起从前,回忆起自己曾与她共度的那段再也回不去的时光。她在台上接受着观众的欢呼唱出的曲调,曾经也对着自己的耳边哼唱过。那时的她贴在自己的耳边,而自己的心跳也从未如那时一般急促。进入耳中的每一个音节,似乎都给那时紧张的自己一次轻轻的抚慰。哒……哒……哒……
耳边似乎传来了惊叫声。星的思绪被拉回了现实。时间好像静止了。身旁的格蕾修的脸上了出现的是惊讶与惶恐的神情。车子前方的景象看不真切,一团光在眼前晕开,让人分辨不出前方到底是什么东西。
哦,对了,是反光,前方的东西是……墙壁。
身旁格蕾修的惊叫也终于能分辨出来了,她喊的是……
“小心!”
时间开始继续流动。
Part 5
意识在一片黑暗中成型,但寓于一片混沌中也什么都做不了。也不知过了多久,苏生的意识终于靠自己再次体悟到了“黑暗”的概念。
好黑啊……
一旦领悟了黑暗,那便自然而然地会想要去感受光线与色彩。光线、色彩……在哪里呢?啊,对了……
黑暗被逐渐摊薄,变浅,终于,世界中央出现了光。那光由一条狭缝慢慢地扩大,终于,盈满了整个视野。
我睁开了眼睛。
杂乱的光线终于成形,又是一片陌生的天花板。我还活着——奇怪的想法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我现在躺在某个不认识的地方。慢慢地,随着视野的清晰,大脑也能逐渐开始思考。试了试支配自己的触觉——没问题,能感受到手脚都能随着自己的指令按部就班地活动。随着触觉的慢慢回归,我开始感觉到了哪里不对劲:身体上似乎正传来一种异样的压迫感。或者说,似乎有什么东西压在了我的身上。我试着驱使手臂支撑起身体想要坐起来,努力了几次之后终于让自己的身体成功往上移动了一点点。借着这一点动静,我也终于看清了那个压在身上的到底是什么东西:有人正坐在床边,而她的头现在正趴在我的身上,脸侧向着我这一边,借此我也正好能看清她标致的脸颊和眼睑下方显眼的红点。一头黑色的长发被她拢到了自己的面前:她正抱着自己的头发睡得正香。也许是我试图起身的动静太大,我刚刚从床上坐直一点点,面前的人就马上揉着眼睛抬起了头。
“啊……诶?你醒啦?诶诶——别动别动,虽然醒了,但是你现在还得继续休养”,见到我恢复意识,虽然迷迷糊糊的她也是刚刚醒来,却也难掩语气中的惊喜,一边说着一边又轻轻把我按回了床塌上。随后她把脸凑了上来,用手指着自己半开玩笑地问道:“小灰毛,脑子没摔坏吧?还记得我是谁吗?”
“你是……花火?为什么……”说话似乎比记忆中要更费力一些,但好在声音听上去还算正常,只是带着一点沙哑和虚弱。
“喔,还好还好,脑子没摔坏。先前医生给你检查过,你身上没有其他大问题,只要意识恢复了,那再休养几天应该就可以出院回去了。哦对了,当时你车上载着的那个女孩,她要比你幸运很多。她没受什么伤,当天就出院回去了。这几天还时不时地来看你呢。”身旁的花火一边说着一边不知道在忙活着些什么,声音听上去忽远忽近。
“你为什么……”我一边试图理解着现状,一边费力地思考着,努力想要把散落的记忆拼成一张完整的拼图。
“啊?你说我?还不是因为她!也不知道你们两个到底是闹了些什么吵得有多凶,一听到你出事了,她立马火急火燎地叫我赶快来照顾你,但是自己却怎么也不肯来——要喝水吗?呃,是不是需要我喂你来着……”说着,花火递过一个杯子。
我摇了摇头,伸手接过水杯,尽力把水往嘴里送进一些。原本干涩的口腔在经过滋润后马上舒服了很多。花火伸手接过水杯,但话音却一直没有停下:“刚说到哪了?哦对,悄悄告诉你,虽然她嘴上说是不肯来,但其实她来过好几次哦。虽然每次的样貌和衣着都不一样,但是一直在同一个时间出现,还只是隔着门上的小窗朝里看,任谁都会觉得不对劲啦。我也是在连着看见好几次之后才发现那就是她的。虽然不知道你们之间到底怎么回事,不过回去之后你可得去好好谢谢她……对哦,那副变装的样子,总觉得在哪里见过……”
房门被从外部推开,花火的话音被突然打断。似乎是看清了来人,她的声音转向了另一边:“啊你来得可正好,小灰毛刚刚醒过来哦。”紧接着一段急促的脚步,视野中又多了一张熟悉的脸——光是看到头上的羽毛发饰也能明白,是格蕾修。“你醒了?现在感觉怎么样?还有什么别的需要的吗?”看着她急切而激动的脸,我却一时语塞,努力了半天让上半身坐起一点点,但半晌只能挤出断断续续的几个字:“对不起……”“不用道歉的,我知道你也是出于无心,况且你看,我也没受什么伤。哦对,我之前问过医生,医生说按道理你这几天也该醒了,所以我特地带了些水果和营养品来。等你再休息一会之后可以吃一些……”
看着格蕾修边说话边把带来的东西摆放整齐,我的余光却被什么东西吸引——门上的小窗之外,刚刚似乎闪过了一道影子,有一种莫名的熟悉的感觉。我抬起手指了指,“那是……”
“嗯?是什么?”花火转过身,半个身子朝门的方向凑了过去,“什么也没有啊?看来小灰毛你精神还不太稳定,还是得接着多睡一会……”
“我出去看看。”格蕾修顿了顿,放下手中的东西,转身走出了病房。
Part 6
“知更鸟小姐,请等一下。”背对着我的脚步被我的话音叫住。知更鸟转过头来,对着身后的我比了个嘘声的手势。
眼前的来人从外貌上看,很难让人把她与那天晚上的舞台上的那位明星联系起来。一副用于伪装身份和眼镜,一身颜色偏素的衣裙,任谁都只会觉得这只是个和你我一样的普通人而已。但至少在我的眼中,不论一个人如何变装,她的颜色却总是无论如何都不会轻易改变的。
我小步跑到知更鸟面前,“她已经醒了,你不去看看她吗?”
面前的知更鸟只是略显无奈地笑了笑:“她既然醒了,那我就更不能去见她了。况且,不是还有那位花火小姐在照顾她吗?”
“可是,可是……”我揭力在脑海中搜索着,想要说出点什么。其实我都知道的,我这几天来看星的时候,总是能在病房门外的走道上看见她——看见她站在病房门口透过门上的小窗凝视着沉睡着的星许久,最后又悄悄离开。虽然每次的衣着外貌都不同,但却都是同一片温暖的白。有好几次我都想上前与她搭话,想要告诉她星的心意,但每一次我都会在最后关头犹豫——换作是我自己,也不一定能有勇气推开那扇门吧。况且,如果其中还有什么我未能了解的隐情呢?之前我第一次来探望星,那也是我与那位花火小姐的初次相遇。同样地,我看到了她身上跳动着的那抹鲜艳的红,一模一样的颜色,我曾在星的身上看到过的颜色。我看着她替昏迷的星忙前忙后,对她照顾得无微不至,但在一旁观察的我却对整件事更加迷惑。在随后与花火小姐的闲聊中,我发现她也对现状了解不多——甚至可以说还不如我。每次听着她叹着气说着什么“真搞不懂她们之间到底是出了什么事”之类的话语时,我的脑海中也总是会显现出在剧院包厢中的那一副微笑之下的脸孔,以及在驾驶座上被街灯偶而照亮的,那一簇灰色的悲伤。
是啊,如果换作是我,我真的会有那一份勇气,推开那扇门吗?
也许是见我站在原地,半天憋不出一句话来,知更鸟小姐只是轻轻笑了笑:“没事的,我知道你想说什么。现在的我,只要知道她没有受伤,已经醒过来就够了。至于其他的,我也没有能力再去想。也许,我真的只是一只没什么勇气的,胆小的谐乐鸽吧。”说完,知更鸟小姐转身准备离去。走出两步之后,她似乎是又想起了什么,又回到了我面前,把一件东西塞到了我的手上。
“格蕾修小姐,能有你这样的听众,我非常开心。”
说完,知更鸟小姐头也不回地从我的视野中离开了。
我拿起手上的物件——一张VIP包厢的门票。除了日期之外,与星上次给我的卡片别无二致。
Part 7
几日后。
任谁都不会想到,我和星身上的巧合竟会一直延续到我们在阿斯德纳星系的最后一刻。检查过各自的行程后,我们意外地发现我们的出发日期竟然也在同一天。这天早上我们相约一同出门,一起抵达了星际航线的枢纽——当然,这次不是她开车。
我和她虽是结伴同行,但一路上的话并不多。更多的时候我们只是在并排结队地默默走着。倒并不是我沉默寡言,只是……经历过这一切之后,我还剩下什么能对她,能对她们说的呢?
终于到了该分别的时刻。我们互相张开双臂,给予了对方一个大大的结实的拥抱。末了,她轻轻放开我,看着我的眼睛:“再见,格蕾修。”随后,她的视线跨过我,跨过身后的大楼,不知道延伸到了何处。她的眼瞳渐渐变得深邃,其中似乎有着回忆在翻腾涌动。
“再见,匹诺康尼。”小声说完,她转身离去。
我目送着她的背影远去,突然觉得,她似乎把什么仍然正在留恋的东西留在了这里,或者说,她正把自己的一部分剥离下来留在这里——但她离去的脚步终究更加坚定,一步一步,一点点地增加着与这里的距离。
我一直站在原地,直到视野中再也搜寻不到她的身影。在这一小段路上,我一直注视着她——自从踏出脚步后,她一次也没有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