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我们这行（殡葬从业者），其实经常见到的，就是人们如何给亲人送终。在医生通知病人快不行的时候，大部份亲人都会赶来，寸步不移地守在病床前，为的就是送走老人最后一口气。在我们这儿，有一种说法，就是老人走的时候，有人在旁守着就好。如果老人临走时，没守到他落气的子孙们，会以此为生平憾事，从而愧疚不已。
1
立冬过后，去世的老人一下多了起来。我的同事赵天已有好几晚上没有睡踏实过了。半夜三更被电话吵醒，对别人而言可能是火冒三丈。但对他来说，却是电话已响，黄金万两。
那天晚上凌晨两点过，赵天的手机居然又响了起来，仍是那首熟悉的大悲咒。老婆无比厌恶这个铃声，可赵天却不以为然，他是做死人生意的，这个铃声正好。他甚至毫不避讳地把自己的微信名都设置成殡仪服务字样。
赵天接过手机，来电显示，附院心内钟，意思就是说医大附属医院住院部心内科钟护工。这种电话怎敢怠慢，赵天一下坐了起来，飞快地划动接听键：「喂」
「25 床快不行了，刚才医生通知，最多还能活两小时，已抢救两次了。」
「他定了去哪里没？」
「城里的，肯定要去殡仪馆，只是没定是去哪家？你快过来给家属做做思想工作，估计要去你们那里。」
赵天用最快的速度穿上衣服就往医大附院赶。医大附院是我们这个地区最大最出名的医院，附近几个市县的危重病人都往这里送。
2
赵天刚跑上楼梯，钟护工就打电话给他：「你怎么那么久了还没来哟，海生都在这里守候多时了。」
又是这帮兔崽子。赵天暗骂。他为什么跑那么快？还不是怕这群人和他抢生意。
这帮人一天 24 小时轮班在医院里晃悠，手里捏着一沓名片到处分发。名片上写着 120 护送车，护送病人回家，转院等字样。
他们有几台车子被别人称为假 120。正规 120 负责把外面的病人拉进医院治疗。而他们的假 120 却负责把病人不论死活运出院去。假 120 车车顶上面有顶灯，车身贴着应急救援，急救电话号码等字样。车内氧气瓶，呼吸机，心脏监护仪，担架推车，一应俱全。和真 120 里面的装备一模一样。
他们和医院形成了一种微妙关系。他们虽然是不合法的，但是医院里却不能缺少他们。
医院里每天有那么多病人要出院，有那么多乡下，各区县的人医治无效，需要运回家乡落叶归根。关于这些人，医院是不愿投资人力物力去服务他们的，他们太忙了。相比 120 拉一个病人进来检查费住院治疗费动辄几万的费用，拉一个病人出院，能有多少收入呢？
这就给了他们可乘之机。医院为了解决病人出院及时腾出床位留给下一位病人，所以也就睁只眼闭只眼，不便驱赶他们。
周海生干这行已有十个年头。最开始的时候，他先用面包车跑，后来又换成东风风行，现在换成比较高大上的福特全顺。医院里的各个科室他都比较熟悉。干这行比较考验耐心，那种守株待兔，望眼欲穿的焦灼最是考验人。
周海生发名片很疯狂。早中晚吃饭的时候，他就站在住院大楼的门口，逢人就递。晚上，他就拿着名片四处丢。每间病房每个床位都不放过。医院里的卫生间，楼梯旁到处都把名片卡上。如果光靠发名片，就能弄到生意，那也挺不错。可关键是大部份生意完全要靠时间才能守来。
内科住院大楼灯火通明，这是周海生的重点根据地。如果在晃悠过程中发现了重点目标对象，他差不多半个小时就去重点关注一遍。
已是凌晨一点多了，周海生一路晃来，晃到心内科，就看见护士拖着推车小跑，周海生知道机会来了。
周海生随后跟去，发现 25 床正在抢救。病人的嘴巴张得大大的，医生正在紧张地按压他的胸口。
几个家属围在旁边，一脸着急。周海生在病房门口的椅子上坐了下来，不走了。可没过几分钟，老幺就急匆匆赶来了。老幺的重点根据地其实是在重症监护室。
老幺的重点根据地其实是在重症监护室。他的敬业精神更让人望尘莫及，直接把简易床搬来放在重症监护室门口，密切关注里面的风吹草动。旁人通常都以为他是某位病人的家属。而他也以此为由采集里面病人的重要信息。
老幺是在这帮人里面，出了名的乌鸦。他有着异于常人的嗅觉，总是能提前嗅到死亡的气息。他在病房门口这么一站，也就意味着他想来分一杯羹。
周海生看着他挖苦道：「谁叫你来的呢？又是一路闻着气息过来的。」
老幺嘿嘿一笑，扔过来一支烟。这支烟真是好东西，一下就消除了彼此的敌意。
病房里的抢救告一段落。病人抢救过来了。不过周海生听医生说，病人虽时都有危险。
老幺有些失望，但却没有一点要离开的意思。周海生也只好静下心来，耐心等待。
3
刚从楼梯口转过来的赵天看到病房门口这两个活鬼，在心里盘衡了一下，没有立即现身。正所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他想悄悄等两人在家属面前吵起来的时候，他这个殡仪馆的正规军才背后杀出来，坐收渔人之利。
透过电梯口的消防栓上面的角度望过去，再穿过医生办公室的玻璃窗，正好可以密切注意到病房门口的动静。赵天这样瞧了一会儿，又退了出来，他走了一圈，发现了一个可密切监视这间病房的最佳地点。
楼梯口往右转的过道上有一道防火门。但因为防火门旁的几间病房全部打通改成了 CCU 病房。为了便于管理，医院就把这道防火门用链条锁锁上了，两门中间就留下了一条缝，而从这条门缝里恰巧可以看见 25 号病床门口两人的一举一动，而且两人说话也可听得清清楚楚。
赵天干脆靠着门缝坐了下来，偶尔从门缝里看上几眼。
老幺背靠着墙居然睡着了。周海生一边看手机一边留意屋内的情况。病人抢救过来后，围在旁边的家属松懈下来，有的上厕所，有的打盹，有的仍盯着病人。两人都打算不再离开半步。
病人是城里人，所以要在医院落气。如果是乡下的，此刻已多半找车忙着运走。周海生已确定早就给他们扔过好几张名片，如果不是城里的，家属肯定早就给他打电话了。
像这种情况，再去发名片，显然已没有意义，只有耐心等待。这种等待也许只是徒劳。但他仍然会等下去。周海生曾说过，这是敬业精神，无论什么行业，如果没有敬业精神，都很难赚到钱。
那位六十多岁的老太太是病人的老婆，她走出病房的时候，眼睛还是红肿的。她也许是想出来透透气，就在病房门口的冰冷铝皮长椅上坐了下来。
老幺这时已全无睡意，他在铝皮长椅上一步步向老太太靠近，然后小心翼翼地问：「阿姨，病人该没危险了吧！」
老太太叹口气，不发一言，眼睛直直地望着地面。
不一会儿，病人的主治医生来到病房外，把病人的所有家属召集起来：「病人现在暂时稳定下来了，刚才我们已和 ICU 的医生们交流了一下，病人现在这种情况可以转到 IC∪进行进一步治疗……」
众人开始七嘴八舌讨论起来，周海生这时已慌了，病人如果转入 IC∪，他们就更不好操作了。IC∪里面，他更进不去，里面更是护工的天下。
病人的家属这时分成两派，年轻点的主张送 I C∪，年纪长点的主张不送，病人都这样了，再送去也是途劳。就打算送去里面，全身插满管子，能多活几天又有什么意义，不过是增加病人的痛苦罢了。
周海生这时逮着时机插话了：「医院巴不得你们送去 ICU 呢，一天上万的费用。前几天央视一套还报道过危重病人过度医疗的问题。病人都病成这样，何不就给他打一点止痛药，让他平静安心地离开世间，有什么必要给他全身插满管子，让他痛苦不堪地多活几天。」
老幺也在一旁帮腔：「前些天，我有一个亲戚也是这种情况，本来都没什么可医的了，可医生仍一个劲劝他转去 ICU，结果转去两天，多花了三万多，人也没救回来。」
有一家属回头看了他一眼就问：「你是？」
老幺忙说：「我是跑车的，专门护送病人出院，转院。」
「你们半夜三更，都在这等生意？」
老幺有些尴尬地笑了笑说：「等生意算不上，我们也是为病人服务，如果我们不在医院里守着，有病人这时要出院，也不好找人对不对?」
那个家属白了他一眼。老幺笑了笑，像这种被人蹊落的情景，他见得多了，如果脸皮不厚点，干这行根本抢不到饭吃。他还是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家属们商量的结果，不转。不转，也说意味着要给老人准备后事了。年轻点的家属似乎还不愿意面对这个问题。倒是老太太先走出病房，打电话询问要穿几套衣服。
周海生走上前去，抓着时机：「阿姨，老人家走了，是要送去哪里？」
「送殡仪馆！」
「那我给个电话给你嘛！我就是殡仪馆的工作人员，老人过世后，你找我就对了。我们有寿衣，也可以穿衣，我们可是正规军。」周海生说着从身上掏出一张名片，名片上果然写着殡仪馆等字样。老太太把名片放口袋里。
周海生又悄悄对老太太说：「老人家，我还要给你说个事，老人去世了，千万不要听里面护工的。他们和外面的铲铲（假 120 的司机）勾起来坑人呢？还要穿寿衣也千万不要找她们穿，不专业，穿都穿不撑展（整齐），收费还贵，我们是殡仪馆的，再怎么说也是培训过的，穿得绝对比她们好！还要我要提醒你，医院里面乱得很，千万不要相信其他人说的话，要不然，被人坑了都不知道。」
老太太千恩万谢地走了。周海生很满意，冒充殡仪馆的工作人员这个方法，可是他的拿手绝技，他的五官端正，举止得体，语气温和，让人一看确像是正规单位工作人员。
赵天这时很生气，自己再不出现这个业务就黄了。他从那边的过道绕过去，在周海生的肩上拍了两下，周海生回头一看，吓了一跳。
「一上来就看到你们嘀咕，你又说你是殡仪馆的？」赵天阴沉着脸：「可你说你是殡仪馆的，那我是哪里的呢？」
周海生赔着笑递过去一支烟：「赵哥，我这不是也在帮你们圈生意吗？」
「放你妈的屁，我不来，你不把生意往市殡仪馆弄才怪。」
干我们这行（殡葬从业者），其实经常见到的，就是人们如何给亲人送终。在医生通知病人快不行的时候，大部份亲人都会赶来，寸步不移地守在病床前，为的就是送走老人最后一口气。在我们这儿，有一种说法，就是老人走的时候，有人在旁守着就好。如果老人临走时，没守到他落气的子孙们，会以此为生平憾事，从而愧疚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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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冬过后，去世的老人一下多了起来。我的同事赵天已有好几晚上没有睡踏实过了。半夜三更被电话吵醒，对别人而言可能是火冒三丈。但对他来说，却是电话已响，黄金万两。
那天晚上凌晨两点过，赵天的手机居然又响了起来，仍是那首熟悉的大悲咒。老婆无比厌恶这个铃声，可赵天却不以为然，他是做死人生意的，这个铃声正好。他甚至毫不避讳地把自己的微信名都设置成殡仪服务字样。
赵天接过手机，来电显示，附院心内钟，意思就是说医大附属医院住院部心内科钟护工。这种电话怎敢怠慢，赵天一下坐了起来，飞快地划动接听键：「喂」
「25 床快不行了，刚才医生通知，最多还能活两小时，已抢救两次了。」
「他定了去哪里没？」
「城里的，肯定要去殡仪馆，只是没定是去哪家？你快过来给家属做做思想工作，估计要去你们那里。」
赵天用最快的速度穿上衣服就往医大附院赶。医大附院是我们这个地区最大最出名的医院，附近几个市县的危重病人都往这里送。
2
赵天刚跑上楼梯，钟护工就打电话给他：「你怎么那么久了还没来哟，海生都在这里守候多时了。」
又是这帮兔崽子。赵天暗骂。他为什么跑那么快？还不是怕这群人和他抢生意。
这帮人一天 24 小时轮班在医院里晃悠，手里捏着一沓名片到处分发。名片上写着 120 护送车，护送病人回家，转院等字样。
他们有几台车子被别人称为假 120。正规 120 负责把外面的病人拉进医院治疗。而他们的假 120 却负责把病人不论死活运出院去。假 120 车车顶上面有顶灯，车身贴着应急救援，急救电话号码等字样。车内氧气瓶，呼吸机，心脏监护仪，担架推车，一应俱全。和真 120 里面的装备一模一样。
他们和医院形成了一种微妙关系。他们虽然是不合法的，但是医院里却不能缺少他们。
医院里每天有那么多病人要出院，有那么多乡下，各区县的人医治无效，需要运回家乡落叶归根。关于这些人，医院是不愿投资人力物力去服务他们的，他们太忙了。相比 120 拉一个病人进来检查费住院治疗费动辄几万的费用，拉一个病人出院，能有多少收入呢？
这就给了他们可乘之机。医院为了解决病人出院及时腾出床位留给下一位病人，所以也就睁只眼闭只眼，不便驱赶他们。
周海生干这行已有十个年头。最开始的时候，他先用面包车跑，后来又换成东风风行，现在换成比较高大上的福特全顺。医院里的各个科室他都比较熟悉。干这行比较考验耐心，那种守株待兔，望眼欲穿的焦灼最是考验人。
周海生发名片很疯狂。早中晚吃饭的时候，他就站在住院大楼的门口，逢人就递。晚上，他就拿着名片四处丢。每间病房每个床位都不放过。医院里的卫生间，楼梯旁到处都把名片卡上。如果光靠发名片，就能弄到生意，那也挺不错。可关键是大部份生意完全要靠时间才能守来。
内科住院大楼灯火通明，这是周海生的重点根据地。如果在晃悠过程中发现了重点目标对象，他差不多半个小时就去重点关注一遍。
已是凌晨一点多了，周海生一路晃来，晃到心内科，就看见护士拖着推车小跑，周海生知道机会来了。
周海生随后跟去，发现 25 床正在抢救。病人的嘴巴张得大大的，医生正在紧张地按压他的胸口。
几个家属围在旁边，一脸着急。周海生在病房门口的椅子上坐了下来，不走了。可没过几分钟，老幺就急匆匆赶来了。老幺的重点根据地其实是在重症监护室。
老幺的重点根据地其实是在重症监护室。他的敬业精神更让人望尘莫及，直接把简易床搬来放在重症监护室门口，密切关注里面的风吹草动。旁人通常都以为他是某位病人的家属。而他也以此为由采集里面病人的重要信息。
老幺是在这帮人里面，出了名的乌鸦。他有着异于常人的嗅觉，总是能提前嗅到死亡的气息。他在病房门口这么一站，也就意味着他想来分一杯羹。
周海生看着他挖苦道：「谁叫你来的呢？又是一路闻着气息过来的。」
老幺嘿嘿一笑，扔过来一支烟。这支烟真是好东西，一下就消除了彼此的敌意。
病房里的抢救告一段落。病人抢救过来了。不过周海生听医生说，病人虽时都有危险。
老幺有些失望，但却没有一点要离开的意思。周海生也只好静下心来，耐心等待。
3
刚从楼梯口转过来的赵天看到病房门口这两个活鬼，在心里盘衡了一下，没有立即现身。正所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他想悄悄等两人在家属面前吵起来的时候，他这个殡仪馆的正规军才背后杀出来，坐收渔人之利。
透过电梯口的消防栓上面的角度望过去，再穿过医生办公室的玻璃窗，正好可以密切注意到病房门口的动静。赵天这样瞧了一会儿，又退了出来，他走了一圈，发现了一个可密切监视这间病房的最佳地点。
楼梯口往右转的过道上有一道防火门。但因为防火门旁的几间病房全部打通改成了 CCU 病房。为了便于管理，医院就把这道防火门用链条锁锁上了，两门中间就留下了一条缝，而从这条门缝里恰巧可以看见 25 号病床门口两人的一举一动，而且两人说话也可听得清清楚楚。
赵天干脆靠着门缝坐了下来，偶尔从门缝里看上几眼。
老幺背靠着墙居然睡着了。周海生一边看手机一边留意屋内的情况。病人抢救过来后，围在旁边的家属松懈下来，有的上厕所，有的打盹，有的仍盯着病人。两人都打算不再离开半步。
病人是城里人，所以要在医院落气。如果是乡下的，此刻已多半找车忙着运走。周海生已确定早就给他们扔过好几张名片，如果不是城里的，家属肯定早就给他打电话了。
像这种情况，再去发名片，显然已没有意义，只有耐心等待。这种等待也许只是徒劳。但他仍然会等下去。周海生曾说过，这是敬业精神，无论什么行业，如果没有敬业精神，都很难赚到钱。
那位六十多岁的老太太是病人的老婆，她走出病房的时候，眼睛还是红肿的。她也许是想出来透透气，就在病房门口的冰冷铝皮长椅上坐了下来。
老幺这时已全无睡意，他在铝皮长椅上一步步向老太太靠近，然后小心翼翼地问：「阿姨，病人该没危险了吧！」
老太太叹口气，不发一言，眼睛直直地望着地面。
不一会儿，病人的主治医生来到病房外，把病人的所有家属召集起来：「病人现在暂时稳定下来了，刚才我们已和 ICU 的医生们交流了一下，病人现在这种情况可以转到 IC∪进行进一步治疗……」
众人开始七嘴八舌讨论起来，周海生这时已慌了，病人如果转入 IC∪，他们就更不好操作了。IC∪里面，他更进不去，里面更是护工的天下。
病人的家属这时分成两派，年轻点的主张送 I C∪，年纪长点的主张不送，病人都这样了，再送去也是途劳。就打算送去里面，全身插满管子，能多活几天又有什么意义，不过是增加病人的痛苦罢了。
周海生这时逮着时机插话了：「医院巴不得你们送去 ICU 呢，一天上万的费用。前几天央视一套还报道过危重病人过度医疗的问题。病人都病成这样，何不就给他打一点止痛药，让他平静安心地离开世间，有什么必要给他全身插满管子，让他痛苦不堪地多活几天。」
老幺也在一旁帮腔：「前些天，我有一个亲戚也是这种情况，本来都没什么可医的了，可医生仍一个劲劝他转去 ICU，结果转去两天，多花了三万多，人也没救回来。」
有一家属回头看了他一眼就问：「你是？」
老幺忙说：「我是跑车的，专门护送病人出院，转院。」
「你们半夜三更，都在这等生意？」
老幺有些尴尬地笑了笑说：「等生意算不上，我们也是为病人服务，如果我们不在医院里守着，有病人这时要出院，也不好找人对不对?」
那个家属白了他一眼。老幺笑了笑，像这种被人蹊落的情景，他见得多了，如果脸皮不厚点，干这行根本抢不到饭吃。他还是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家属们商量的结果，不转。不转，也说意味着要给老人准备后事了。年轻点的家属似乎还不愿意面对这个问题。倒是老太太先走出病房，打电话询问要穿几套衣服。
周海生走上前去，抓着时机：「阿姨，老人家走了，是要送去哪里？」
「送殡仪馆！」
「那我给个电话给你嘛！我就是殡仪馆的工作人员，老人过世后，你找我就对了。我们有寿衣，也可以穿衣，我们可是正规军。」周海生说着从身上掏出一张名片，名片上果然写着殡仪馆等字样。老太太把名片放口袋里。
周海生又悄悄对老太太说：「老人家，我还要给你说个事，老人去世了，千万不要听里面护工的。他们和外面的铲铲（假 120 的司机）勾起来坑人呢？还要穿寿衣也千万不要找她们穿，不专业，穿都穿不撑展（整齐），收费还贵，我们是殡仪馆的，再怎么说也是培训过的，穿得绝对比她们好！还要我要提醒你，医院里面乱得很，千万不要相信其他人说的话，要不然，被人坑了都不知道。」
老太太千恩万谢地走了。周海生很满意，冒充殡仪馆的工作人员这个方法，可是他的拿手绝技，他的五官端正，举止得体，语气温和，让人一看确像是正规单位工作人员。
赵天这时很生气，自己再不出现这个业务就黄了。他从那边的过道绕过去，在周海生的肩上拍了两下，周海生回头一看，吓了一跳。
「一上来就看到你们嘀咕，你又说你是殡仪馆的？」赵天阴沉着脸：「可你说你是殡仪馆的，那我是哪里的呢？」
周海生赔着笑递过去一支烟：「赵哥，我这不是也在帮你们圈生意吗？」
「放你妈的屁，我不来，你不把生意往市殡仪馆弄才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