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quote][b]引用20楼 @呆呆艾 发表的[/b]:

楼主可不能当太监。。。。
看起来好宏大的样子。。。。
给跪了。。。。[/quote]
有难度。。。。。

这书越看越神奇，溶果报，宿命，性格于一炉。无论信什么的都能读出味道来。。。
谐音，象征，暗喻是遍地都是。对男人和女人的理解都是神级。

所以我要省着文字写。每个点提及就行，展开太恐怖了

嘴痒的忍不住了。评论先行。先讲看得见的善恶。

基本上我们都会同意，潘金莲是大恶，书中坏话基本都是她说，坏事基本都是她做。她嫉妒心极强。一开始，就是武大这一场杀业。一到家，和孙雪娥冲突，解送来旺，她是背后推手。中间很长时间，她都以害死官哥做主要工作。李瓶儿死后，又和如意儿对掐。然后对西门庆的死有最大的责任。然后偷情被吴月娘逐出家门，最后死在武松的手里。

孙述宇先生的文章里说到，对于本书中其他人物，似乎都有一条可以追溯的心理线索，做什么事情，说什么话都有原因有来历。只有潘金莲，一味的显示出嗔恶之相。



先不着急给潘洗地。我们要承认，这一点是对的。她确实是很多家庭矛盾的发起者，很大程度上，她并不爱西门庆（虽然第八回盼情郎写的很美），她更爱的是性，金钱，和地位。所以当西门庆全家都为官哥而高兴的时候，只有潘金莲一心想杀死这个小生命，因为他的存在威胁到了她的地位。这样的人在最后做出间接杀死西门庆的事，合情合理。因为西门庆对于她来说并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提取欢乐和财富的取款机。一台机器坏了，自然会去寻找下一台机器（陈敬济）。直到找到了一台把她自己害死的机器，武松。



如果一定要在浅层这个面上说一些潘金莲的好话的话，我们还是只能回到孙述宇先生说的那一点上去。潘金莲是个迸发生命力的角色。她对全书的黄色段落贡献最多。她因为嫌银托子太硬不方便，自己就发明了白凌带。她说话骂人的精神异常的活跃，她扮丫头是上房最好玩的游戏之一。她心细如丝，每次西门庆偷情，总是被她第一个发现（吴月娘为了抓她偷情可是费劲呢）。她有一次用簪子锁住角门，真可谓是绝妙的心思。如果我们把书中那些恶的部分冲淡一些，她恰恰就是一个古灵精怪奇思妙想的女子，蛮惹人欢喜的。这也是西门庆和陈敬济为什么总被迷的神魂颠倒的原因。



但也仅止于此了。她有亮点，但不足以影响到她的恶。她依然是我们理解中的大恶。（浅层分析到此，详细到谈人物的时候再谈。）

李瓶儿。

按书最后的判语来说，她是小恶。在前半部最重要的四位女性中（楼月瓶梅），说她是道德上排倒数第二是没啥问题的。但是善恶分界的这条线，应该放在她前还是她后，是个蛮值得琢磨的事。

李瓶儿的故事线很容易理解。先是花子虚的老婆，和西门庆偷情。然后在花子虚死后就一心想嫁给西门庆。但是因为西门庆家出了事，她招赘了蒋竹山，当西门庆躲过一劫后，她就抛弃蒋竹山，嫁入了西门庆家。在西门庆家，她散财被骗而且软弱，生了儿子赢得了很高的家庭地位，然后软弱的没有保护好自己的孩子，让他被潘金莲害死了。随后思子而生病，在西门庆家如日中天时死去。

把潘金莲和李瓶儿放一起比较是一个很神奇的事情。潘金莲展现女性强势的美，而李瓶儿是弱势的美。李瓶儿一开始也是恶，但是她的恶没有潘金莲那么不可原谅。她只是对花子虚的死有责任，并不是亲手杀夫。她爱西门庆到至深之处，以至于生病，以至于弄出丑恶不堪的蒋竹山一出。蒋竹山一出也是恶，可是又显得那么的值得人同情。嫁入家中后，她没有任何恶事了，反过来她成为了潘金莲主要攻击的靶子。潘金莲常常打秋菊，来惊吓官哥，李瓶儿正在西门庆最宠爱的状态下，她一次都不曾在枕边对西门庆提及这件事。（对比潘金莲那里，要鞋子要皮袄要害人，枕边话西门庆都听）她对人出手大方，也宽恕（对吴银儿），对命运和环境逆来顺受，全书基本都不曾诉求什么。（应该只有这两次，第一次入门求西门庆原谅，第二次临死求西门庆照顾自己的丫环）

把李瓶儿放到善还是恶上很值得思量，她是一个颇值得同情的人物，这一点毫无疑问。当然这一点的背后，我们很多时候是被她“弱势的美”而影响。用比较现代的话来说，她是一个为爱情而背叛的人（小三是真爱）。李瓶儿是个自省的人，这在她临死前反复梦到花子虚这一事上就能看出来。然后不断的托梦给西门庆的拳拳爱意，更是给她加分不少。虽然好话说了这么多，她应该还是放在小恶的这个位置。值得同情，但是依旧是恶。

李瓶儿的形象是很多面很生动的。爱西门庆是一面，怜惜下人是一面，在姐妹间随遇而安又是一面（病宴重阳不拒酒）。她在两次冲突里的表现最为动人，前面一次是情感西门庆，后面一次是临终。她是全书中最爱西门庆的人，也是最依赖西门庆的人。她对西门庆的爱，是全面的接受，接受他的全家，接受他的潘金莲。她到最后，依然在检讨自己没有看好孩子，而不是和潘金莲对抗。她折磨了自己，去迎合西门庆全家，最后将自己折磨尽了。

暂停在这里，我们在浅层上概括李瓶儿，大概就是“值得同情的恶”而已。（好多话想讲，不过要忍住，到后面详细分析的时候讲）

吴月娘。



吴月娘之所以能坐稳小善这个位置。要感谢张竹坡。张竹坡为了给吴月娘抹黑，不遗余力的寻找一切对于她不利的文本，近乎到了颠狂。虽然不少内容确实是抹黑，但是总还是把吴月娘从本可和孟玉楼一争“最善良女主角”的地位上拉下来了。



厘清吴月娘的事情很难。因为她作为背景几乎出现在每一件小说中的事情里，我们她从第一回就生活在西门庆家中直到最后一回。我们只能从中择取比较有代表性的情节，来说明她的故事。第一件，拜斗焚香，她在晚上向天祈祷保佑夫主早早回心。第二件，秋千游玩时，吴月娘说的那番话。第三件，就是吴月娘托尼姑为他准备生男胎的药。然后在前八十回，我们都几乎找不到任何吴月娘的代表情节了。有三类泛泛的情节，她经常出来做背景，第一个是以道德观劝西门庆。第二个是酒宴听戏，总是做大姐姐坐上头。第三个就是组织大家听经。



但是，西门庆一死，她的故事突然就多起来了。西门庆葬礼的处置，怎么招待王六儿，来保怎么欺骗她，怎么处理潘金莲春梅和陈敬济。去泰山还愿，被殷天赐调戏几乎得手。清明节上坟遇到春梅，怎么处理陈敬济的官司。怎么处理春梅的回访。最后带全家躲避战火，遇到了普净禅师，为全书画上句号。



先承认吴月娘在很多地方显示了她并不聪明并不灵活，浅薄而又贪婪。没发现西门庆的秘密是不聪明，招待王六儿的做法是不灵活，秋千那番话浅薄，看李瓶儿的财物而妥协是贪婪。这些点都是张竹坡毫无疑问的准确戳中的。换句话说，如果以一个女人的魅力来说，潘金莲把吴月娘甩的太远了。潘金莲聪明而又古灵精怪，吴月娘愚笨（用词稍重）而又恪守道德。（这里有个应该成为怎样的人的问题，后面提到再谈。）



但是，她恪守道德，她经常因为恪守道德而败坏兴致，比如秋千那次，因为恪守道德而缺乏处理事情的果断，比如逐潘金莲出家，因为恪守道德而缺乏处理事情的灵活，比如招待王六儿。因为恪守道德而被全家人排挤，比如书中多少次出现了“只瞒着月娘一人”。但是，这一切都难掩一点，她就是以这样的道德来要求自己的。所以，她是善。（我们回头再来讨论道德的窘境，这个问题太大了。）



如果不是一颗真诚的心，她不会拜斗焚香，更不会感动西门庆。虽然她对外面世界的险恶完全不知，她毅然肩负起了整个家的事情，以自己的道德来清理门户，被人骗，被人告，被人威胁，被人下套，依然不肯妥协（其实也妥协了，小玉嫁给玳安就是妥协，养玳安为子，也是妥协），不禁令人产生敬意。做人到如此的境地，还不够么？

孟玉楼。

其实我在孟玉楼和吴月娘谁是大善上斟酌了很久。孟玉楼比吴月娘好的一点是，她的境遇没有象吴月娘那么糟糕，她始终把自己放在西门庆整个家庭以外，不和任何一个方面起冲突，因为她不用象吴月娘那样管理家里各方面的事情。所以，可能只是她暴露的问题少一些而已。毕竟做到吴月娘那样已经不易。

孟玉楼通篇作为主角出现的情节只有四段。迎娶，周贫磨镜，西门庆来房（第七十五回），加上最后的出嫁李衙内以及陈敬济来捣乱。她在整个故事中，总是作为姐妹们融合的形象出现，她劝吴月娘，也劝潘金莲。她在这两人之间化解了许多次矛盾。她不至于象吴月娘那样死板，但也没有象潘金莲那样自我主义。她聪明却不外露，道德却不死板（出嫁李衙内最佳例子）。知道话应该说到的点（西门庆来房那次抱怨理财），在枕边风的说话方式上，微妙的处在李瓶儿和潘金莲之间。这也难怪张竹坡称她为完美的女人。

（忍住给她抹黑的冲动。。。。。）

OK，这样的人来做大善。没什么问题。

（忍住不提西门庆。。。。。。）



我之所以谈到这四个人。我就是想谈解读本书的第一种思路，善恶果报。这是本书最多的被解读的方式。全书的最后有这么一首诗。



阀阅遗书思惘然，谁知天道有循环。

西门豪横难存嗣，敬济颠狂定被歼。

楼月善良终有寿，瓶梅淫佚早归泉。

可怪金莲遭恶报，遗臭千年作话传。



“楼月善良终有寿，瓶梅淫佚早归泉。”我们当然是知道这个结局的。书中三次出现的算命人，很明白的把每个人的结局都写了。先来接受这种解读的方式和引申出来的劝世的态度，惩恶扬善。杀人是不好的，偷情是不好的。



但是，金瓶梅如果是这么浅薄的一本道德书，就落到《三言》中《金海陵纵欲亡身》这个级别上去了，何以常禁常新，让每个读者都不由的嗟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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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得见的善与恶篇结束

（我看完后的一点感觉是，包括最后这首诗在内的许多诗文和许多“看官请看”，并不是由原作者写的，而是后来一位补遗校正的人增加的。没证据，仅仅感觉而已。道德清晰的人是写不出如此人性纠结的作品的，因为他们总是用自己的道德来套这个世界。就如同这些道德人士是怎么生吞活剥解读本书的。）

利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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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书之所以能成为神作，是因为它不回避人的本心，不回避人的欲望。人的欲望是很复杂的，我们看《西游》有快感，因为它满足了我们想象的欲望。《水浒》是英雄的欲望，三国是指点江山的欲望。



在人所有的欲望中，最本质的欲望其实只有两种。财欲和情欲。（马克思和佛洛伊德。）而金瓶梅恰恰是不回避。或者说满足读者这两个欲望的作品。先谈财欲。



《水浒传》中第三回有个情节。史进到渭州见到鲁达和李忠，三个人一起去吃饭。然后就给可怜的金家父女盘缠。鲁达自己拿出来五两，然后对史进和李忠说借点钱（最后也没还），史进直接摸出十两。然后，李忠摸出二两银子。鲁达是这么回应的，



鲁提辖看了见少，便道：“也是个不爽利的人。”把这二两银子丢还了李忠。



你看，水浒传的人的财欲就是这么高的一个标准。

回到本书上来，如果水浒传是英雄，本书就是市井。本书中没有一个人不贪财，要让本书从头到尾就没有一个人白送给另一个人二两银子过，每个人都精于算计，见钱眼开。

比如武松。他杀了潘金莲后，闯入王婆家里，

武松跳过墙来，到王婆房内，只见点着灯，房内一人也没有。一面打开王婆箱笼，就把他衣服撇了一地。那一百两银子止交与吴月娘二十两，还剩了八十五两，并些钗环首饰，武松都包裹了。提了朴刀，越后墙，赶五更挨出城门，投十字坡张青夫妇那里躲住，做了头佗，上梁山为盗去了

武松算全书最英雄级的人物了。王婆之类的六婆两边吃回扣不说，还谎报卖价（王婆卖潘金莲，冯婆卖春梅？）。李娇儿偷金元宝逃家，韩道国卷带着西门庆的投资逃走。应伯爵谢希大在西门庆筵席上，往袖子里倒好吃的点心一幕是全书经典画面。抢喝牛奶，抢点心吃的景象是一幕又一幕。第五十六回，常峙节去求西门庆接济，出门的时候，老婆是这么处理的。

每日央了应伯爵，只走到大官人门首问声，说不在，就空回了。回家又被浑家埋怨道：“你也是男子汉大丈夫，房子没间住，吃这般懊恼气。你平日只认的西门大官人，今日求些周济，也做了瓶落水。”说的常峙节有口无言，呆瞪瞪不敢做声。

然后，当他拿到钱回到家中，

刚刚进门，只见浑家闹吵吵嚷将出来，骂道：“梧桐叶落──满身光棍的行货子！出去一日，把老婆饿在家里，尚兀自千欢万喜到家来，可不害羞哩！房子没的住，受别人许多酸呕气，只教老婆耳朵里受用。”

看常峙节，

那常二只是不开口，任老婆骂的完了，轻轻把袖里银子摸将出来，放在桌儿上，打开瞧着道：“孔方兄，孔方兄！我瞧你光闪闪、响当当无价之宝，满身通麻了，恨没口水咽你下去。你早些来时，不受这淫妇几场气了。”

如此销魂的财欲描写，恐怕整个中国古代文学史上都不多见。当一个人口袋里有钱后，这种淡定，这种藐视。

那妇人明明看见包里十二三两银子一堆，喜的抢近前来，就想要在老公手里夺去。常二道：“你生世要骂汉子，见了银子，就来亲近哩。我明日把银子买些衣服穿，自去别处过活，再不和你鬼混了。”那妇人陪着笑脸道：“我的哥！端的此是那里来的这些银子？”常二也不做声。妇人又问道：“我的哥，难道你便怨了我？我也只是要你成家。今番有了银子，和你商量停当，买房子安身却不好？倒恁地乔张致！我做老婆的，不曾有失花儿，凭你怨我，也是枉了。”

一个没钱的人眼巴巴的景象，又是如此。

这段文字很长，就不再引用了。一对贫苦的被生活压迫的（另一面也是一对好吃懒做的）夫妻，因为西门庆送的几两碎银子，家庭地位如此微妙的颠倒，是何等的讽刺，是何等的入骨三分。

全书这种段子太多太多，可以说是处处都是。明笔暗笔都是无穷无尽。而且几乎一个角色都没有逃出。无论富有还是贫穷，尊贵还是低贱。



关于财欲，有一个观点是需要重点突出的。水浒的标准，或者中国古代常见的标准是一个太高的标准。人恰恰就是应该贪财的。我们确实承认应伯爵往袖子里倒点心，是一个很丑陋的景象。承认常二夫妇的表现很讽刺。王婆克扣卖潘金莲的钱，韩道国拐走西门庆的投资很没道德。但是这里面也有一个善恶分野的问题。



王婆是大恶，因为他贪了又贪，把价格开的很高而拒绝了周守备和陈敬济的买家，然后克扣了绝大部分。韩道国是小恶，因为他到家之后，还在犹豫是不是应该去西门庆家报道，总还有善的一面。应伯爵是更小的恶，他确实在书中的绝大部分是蹭吃蹭喝的寄生虫，也偷偷拿好东西回家去。但是在西门庆为李瓶儿伤心吃不下饭的时候，只有他能劝解。他也请了西门庆的家人去他家玩，虽然这事是千载难逢（儿子满月）。他在西门庆死后，还是组织兄弟们来吊唁。而常峙节夫妇，就可怜的味道更浓了，穷苦怕了，露出贪财之态难免。反过来，吴月娘在贪财上的斤斤计较（比如失壶那次），反而显得不能原谅。



归纳来说，在财欲上，不要走向一味责备的高标准道德上去。要常抱怜悯之意来谅解。



（这话说起来就长了，还是到人物分析时再说。）

（本想写王婆贪财线，我发现写了之后写王婆这个人物就没什么可写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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利益篇完

（和水浒传比，本书王婆潘金莲两人的结局的味道强了不是一点点。水浒传只是凸现了武松的英雄，而本书则是打遍了人世百态，也包括武松在内。）

权力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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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种宽恕的精神不仅存在于关于金钱的财欲上。也存在于权力欲上。本书对官场的描写篇幅不小，权钱交易，权力私用，徇私枉法都能看得到，这可以被理解成讽刺，但更多的应该是冷眼观看这个世界。如果仔细看，官员中也有相对清廉和正直的，但是更多的是权力旋涡中的人物。他们在本书中都是过客，几乎都没有谈到他们的结局，当然，四大奸臣被弹劾了。但是那些和西门庆称兄道弟的官员们，夏大人，何三官，吴大舅，甚至周守备等等等等，本书无一不表示出宽恕的精神，他们确实私用了一些权力，也确实巴结上司，权钱交易。但是这难道不就是官场本来的面目么？

（来加几个定语，避免扯到本朝。本想说任何一个涉及权力的机构的背后都很本书描写的一样，算了，就事论事好了。误触本朝就不好了。）

好吧，这是封建时代官场的本来面目。全书涉及官场的地方很写意，从何九开始，到西门庆升官做了千户，韩二事件，苗青事件。每一件事情都充满了讽刺，但有不得不承认是写实。另一面西门庆向上的官场，翟管家，陈洪，蔡状元，安进士，西门庆如同一直趴在蜘蛛网中心的大蜘蛛，一丝一毫的动作，仿佛身在其中。

如果把官场的道德标准降低来，西门庆恰恰是个很牛的人物。政治敏感度高，关系网复杂，善于利用关系网，也善于开拓关系。富有且形成更好的致富道路。他结交夏大人，结交巡抚，结交翟管家都是非常神奇的段落。但论及官场智慧，最伟大的就是第十七回，西门庆脱祸。

（发现官场的事不能点的太明。）

脱祸整个故事颇有神来之笔的味道，因为一开始可是非常严重的事，西门庆把院子的装修也停了，李瓶儿也顾不上了，紧闭家门不出。偷偷摸摸的派家人去抄公告，还嘱咐他们不要到亲家的地方去落脚。事态非常严重。但是当金钱砸开活路后，李邦彦完全一副无所谓的样子，面无表情的把西门庆改成了贾廉（一边在抬礼物）。整个戏剧感就到了巅峰，讽刺感也再无以复加。

这种精神恰恰始终贯穿在全书中，每到暗笔处就格外的惊人（作者平淡无奇的笔风反而成了惊人的反衬）。比如翟管家和西门庆悄悄说，“自古机事不密则害成，今后亲家凡事谨慎些便了。”然后又如，去拜见朱太尉

先令各勋戚中贵仕宦家人送礼的进去。须臾打发出来，才是本卫纪事、南北卫两厢、五所、七司捉察、讥察、观察、巡察、典牧、直驾、提牢、指挥、千百户等官，各具手本呈递。然后才传出来，叫两淮、两浙、山东、山西、关东、关西、河东、河北、福建、广南、四川十三省提刑官挨次进见。……朱太尉道：“那两员千户，怎的又叫你家太监送礼来？”令左右收了，吩咐：“在地方谨慎做官，我这里自有公道。伺候大朝引奏毕，来衙门中领札赴任。”二人齐声应诺。

（咳咳，言多必失，点到为止。）

宋末的官场文化恰然融化在故事之中，再反过来看苗青事件。整个粼粼满目的权力世界层层迭迭，丝丝不乱。如果在这精神上来说，韩道国会放王六儿出来勾引西门庆，恰恰成了偶然中的必然。

总结起来一句话，作者似乎是在讽刺这权力世界，但却也在接受这权力世界。他接受的另一面是对他生活时代的无情讽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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权力篇终
下面情欲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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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欲篇最好的开头莫过于：
每一个男人请想想，给你吴月娘和潘金莲，你选哪个？

潘金莲的能量是往往被传统道德排挤的。但是作为一名读者来说，恰恰是吸引人的地方。我想大概被潘金莲的原始冲动吸引的人应该也不会是少数吧。这种难登大雅之堂的欲望，直到1950年以后才渐渐成为文学讨论的主题。但是有一个例外，在文学诞生之初，我们能看到这种百无禁忌，充满了对人性讨论主题的书，就是本书了。

潘金莲和吴月娘的对比，恰好是一个人两面精神的对抗，原始冲动和行为准则。（这里会延伸出一个问题，如何做人的问题。后面再谈）中国古代历来喜欢推崇行为准则。比如孔融让梨。但是倒过来，恪守行为准则的人生活在社会中往往很迷茫，因为这个世界恰恰不是靠让梨来运作的。

扯远了。本书被人评价为“深切人情事務，無如金瓶梅，真稱奇書。欲要止淫，以淫說法；欲要破迷，引迷入悟”恰恰是其能够直面人的原始冲动。而不像道德类的书那样躲躲闪闪。正因为直面人的原始冲动，才能写出潘金莲这样的人物。如果把那些段落都删除，潘金莲就更加变成一个无端的恶了。因为之前的宠爱万分（也是通过情欲描写写出来的），才有后来的妒忌万分。（妒忌万分的每场来房，也都丝丝入扣）

首先，作者是能够欣赏这种美的。如果你仔细读作者的行文，就能明白。然后，作者自然是持一种“酒色财气，切莫过度”的思想来批判它的。可是这并不是作者最想体现出来的，或者说，这是作者生活在道德世界下而“安排”的结局。作者的伟大在于他能塑造出人性上丰满的人来（当然他占了百无禁忌的便宜），这一点恰恰是最难的。潘金莲就是人性上丰满的人，但是吴月娘在人性上就浅薄（其实也还好）。韩道国是个极其冲突性但是极其丰满的人物，来保就在这上面差几分。陈敬济虽然在很多点评上视为“蛇足之笔”（见张竹坡），但是他是个很丰满的人物。并不是说人物的善恶好坏，而是作者是不是把整个人物完整的展现给我们。我们之所以认为吴月娘不够丰满，恰恰是由于她“不够坦诚，伪装过多”（见张竹坡）。她的伪装并不是她有意为之的，而是道德使之然的。在符合道德的同时，她真正的内心欲望就被掩盖起来了。潘金莲等人也可以同样解释。

所以潘金莲这个形象才会如此的光芒照人。我们对潘金莲和西门庆的死抱有复杂的态度，他们看起来是罪有应得，但是却不无怜惜。我们很大程度上和这两位在某些层面上能够互通，因为读者也是一样情欲的人。我们仿佛顺着作者布置的台阶一步一个脚印的走上去，结果发现是个万丈悬崖。但是回头来看，好象每一步都不会太有问题。（请仔细读第三回挨光攻略）。全书恰恰就是这么回事，我们仿佛觉得西门庆这样很合理很正确，然后看到了陈敬济这个悬崖。这就回到了“欲要止淫，以淫說法”的地步上了。

从结局安排上来说，作者显然是反对情欲的，至少是反对过度的情欲的。李瓶儿，西门庆和潘金莲的惨死已经足够说明问题。前面说了，作者非常擅长的把这个结局包藏在一系列小阶梯的事情上，然后突然让读者醒悟。产生一种“明明好象没发生什么事啊”的追回感。其中劝世戒淫的味道也在此淋漓尽致的展露出来。

（作者写人性之逼真有另一侧的效果，就是生哀天悯人之意。因为读者很容易认同潘金莲西门庆李瓶儿。然后，生出颇有宗教怜世的效果。无论是归于佛教人生皆苦，还是人性皆恶。作者写实的效果更加加强了这怜世的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