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曼联王朝：弗格森制造》第75章 迟来的真相

第75章 迟来的真相

“迟来的真相尽管太晚，但最终并没有缺席。那些追寻真相的人们是值得尊敬的，没有任何人能够在那些悲惨死去的生命面前保持冷漠。在英国社会和死者家属锲而不舍的努力之下，惨案的真相终于得以揭露，96个死者被污蔑的名誉得以洗刷，惨案真正的罪人们被起诉问责。”

——题记

“希尔斯堡惨案”震撼了整个英格兰。

惨案发生的第二天晚上，时任英国首相撒切尔夫人就抛开一切公务，到达希尔斯堡现场视察善后工作，宣布将对事故进行调查和处理。灾难发生两天后，彼得-泰勒大法官接受英国内政大臣的任命进行调查。泰勒的调查发布了两次报告，第一份是8月初发布的《临时报告》，报告主要内容是当天惨案发生的经过和责任调查，最终结案报告则对整个英国的足球安全问题特别是场地设施的安全管理提出了建议，这就是著名的《泰勒报告》。这份报告直接促使了所有英格兰顶级联赛的球场逐步淘汰阶梯式站立看台，改建为全坐席球场。不仅如此，报告还推动了拆除看台分区的铁丝网，拆除了球场与看台之间的铁丝网。

《泰勒报告》在回应希尔斯堡惨案发生的最终责任问题上旗帜鲜明，报告首先指向了警察的监管问题。泰勒大法官认为正是因为警察在安全管理上出现了错误，最终才导致了一系列悲剧的产生。针对球场设计的问题，泰勒报告中也指出了尽管希尔斯堡球场曾被誉为“全英国最好的球场之一”，但在球场出入口和球迷进入看台之后的分流设施，以及铁丝栅栏的设置，也是导致悲剧进一步扩大的重要原因。部分利物浦球迷的行为也受到了指控，有些无票的利物浦球迷试图冲入球场，并且也有一些球迷喝酒，但泰勒大法官指出，这些只是造成事故的次要原因。泰勒强调，“其中大多数人根本没醉，也不会受到酒精的影响。”他由此得出的结论是：球迷的行动并不是悲剧的原因，而只是让事情恶化的催化剂。

负责现场安全管理的南约克郡警方激烈反对泰勒报告的责任认定，他们一直坚持“惨案是因为足球流氓的犯罪引起的，那些无票或者持假票入场的球迷是灾难导火索的说法。”南约克郡警方甚至认为，“惨案是部分球迷有预谋的行为。”

警方同时也推出了自己的案件调查报告，在新闻发布会上警方公开宣称，“惨案的主要责任是球迷过于疯狂，人群失去冷静，最终导致悲剧的发生。”这样以来，政府、警方和比赛组织者的责任就被消解到了最低限度，警方将惨案的责任推到了球迷身上。

死难者家属绝对不能接受泼在身上的污水，他们苦苦等待英国法律还他们一个公平正义。到了1991年3月28日，英格兰政府的调查终于有了结果。调查裁定：惨案属于偶然事故，无人应对死难者负法律责任，很多死难者家属甚至连赔偿都没有得到。令人觉得讽刺的是，当时执勤的警察们不仅仅没有承担任何责任，反倒受到了嘉奖，领取了巨额的补贴。

死难者家属自发上告，开始了一场旷日持久的上诉努力。他们从撒切尔、梅杰、布莱尔、卡梅隆到现任的特蕾莎-梅先后五届英国政府，都没有放弃追寻正义的努力。泰勒的《临时报告》虽然为他们提供了充分的证据支持，但由于大法官在搜集证据时没有要求证人宣誓，英国法院并不承认这些证据具有法律效力。死难者家属们将案件最终呈送至议会上院，并成为英国精神损害赔偿法立法过程中的里程碑事件。遇难者家属、幸存者和球迷组成了希尔斯堡正义运动组织(HJC)，他们付出了坚忍的努力，很多死难者家属和现场观众都因此精神压抑，甚至有数千人自杀，但即使如此，绝大多数受害者家庭都未能到补偿。

不仅仅利物浦俱乐部、球迷协会和死难者和幸存者的家属，整个英格兰社会也对政府的调查报告不满，特曼同样都认为需要调查和揭露事件的真相，追查涉案人员的责任，追寻真正的正义。

死难者和幸存者家庭在饱受伤痛打击的同时，始终坚持对惨案的追问。他们甚至采取了更为激烈的行动，每年都有人采取自杀的形式死去，这是对英格兰政府、社会和司法系统最悲壮的质问。没有谁能够继续沉默，2011年8月英国民众发起了惨案以来最大规模的集体请愿，请愿最终促使了议会重新讨论，重新启动新的调查，并许诺公开所有资料，以还96名遇难者一个公道。

时光来到2012年9月12日，历经了23年多的艰苦努力之下，英国正式公布了调查结果，并且公开了关于希尔斯堡惨案的全部档案资料。时任英国首相的卡梅隆发表公开讲话，对遇难的96名利物浦球迷及其家属正式致歉。

卡梅伦发表的这份声明中提到了调查报告的部分内容，利物浦俱乐部随即公开了调查报告，而英格兰政府也公布了涉及调查的全部档案资料。调查报告首先将惨案归结于希尔斯堡球场的安全问题。调查报告认为球场的安全不符合当局制定的标准，“根据充分调查得到的线索，可以确定希斯堡体育场当时的安全措施‘完全不符合标准’。调查委员会所分析的资料中包括1981年足总杯半决赛的资料，当时在球场的入口就曾有过人群拥堵，并造成很多人受伤。这些问题并没有得到改善，在1987年和88年球场的这些安全隐患依旧存在，最终发生了1989希尔斯堡惨案——从以前的文件中就可以看出，这个惨剧的发生早有先兆。”

调查报告的很多内容指向了警察。当时的警察当局将责任归咎于利物浦球迷的酗酒，认为是球迷导致球场混乱，新的调查报告完全否认了这个说法，“将这次惨案同利物浦球迷的酗酒问题联系起来的说法是完全站不住脚的。当时球场的酒精消耗量是微不足道的。没有任何证据证明死去的球迷有酗酒问题。”调查报告更是针对96个球迷的死亡原因也做出了初步的判断，要求英格兰当局彻查，“并不是全部球迷都死于自身身体的意外，其中28人并不是像之前所说是死于血液循环障碍，另外有确凿证据证明有31人死于被踩踏所导致的受伤，有人死于窒息，这与之前警察的证词和调查结果是相悖的。”

调查报告指出，“比赛在组织上的混乱，造成了人群的紧张情绪，在混乱中警察没能及时疏散人群，直接导致了悲剧的发生。政府和警察应急方案的缺失，还包括惨案发生后救护工作的不完善。”

对于惨案的责任，调查报告说，“将责任归咎于利物浦球迷的酗酒导致球场混乱的说法是站不住脚的，南约克郡警局一开始就试图转移责任，警方表示曾有很多迟到的利物浦球迷在酗酒后腰强行闯进球场，但实际上并没有足够的证据来证明。调查发现球场的安保和疏导工作做得非常差，几乎没有提供任何安全有效的逃生通道，警察只是眼睁睁看着灾难发生。”

卡梅隆首相向希尔斯堡惨案的遇难者及家属表达了歉意。“作为英国首相，我有必要在这里向这次惨案中遇难的球迷及他们的家属做出道歉，他们在这23年来除了要经受失去亲人的痛苦之外，还遭受了很多不公正的指责。”

这一次，英格兰政府终于将希尔斯堡惨案的主要责任认定为球场不安全、组织混乱和警方控制不力，承诺对于那些非意外死亡的球迷进行进一步的调查——时隔23年后，红军球迷终于看到了沉冤得雪的关键曙光。

同时曝光的各种证据和历史资料的惊人的，大量的证据都证明了方不但失职，事后还篡改了164份调查文件。调查中发现，116份警察的口述资料有重大改动，其中不利于警方的证词都被删掉或修改。警察污蔑死去的球迷是极端球迷、足球流氓的证言很多都自相矛盾，而在全社会都在追问真相的压力之下，很多警察和现场处置事件的人员终于幡然醒悟，作出了关键性的证言供述，帮助那些无辜死难的球迷洗刷了杀人凶手的恶名，让死难者的家属和余生的球迷终于能够洗脱冤屈。

在卡梅隆发表讲话，调查报告最终公开的当天，当时的利物浦俱乐部主席沃纳说：“今天，我代表自己、约翰和俱乐部所有成员，一起缅怀在这起惨案中受到伤害的每一个人，让我们追忆他们，为他们祈祷。今天，全世界已经听到了真相，知道希尔斯堡到底发生了什么。作为一家足球俱乐部，我们将继续记住那可怕的一天，记住这些已逝的球迷以及他们的家属。我们希望，今天的调查结果会给予他们的家人以及幸存者一些安慰，并且解开23年来希尔斯堡惨案的真正谜底。”

希尔斯堡惨案的调查报告和全部档案信息的公开，让大家终于找到了真相。尽管这是迟来的真相，但依然弥足珍贵。

正义的最终到来更晚。直到2016年4月，英国高等法院陪审团才做出裁定，认定这起事故的原因是南约克郡警方严重失职，而现场的管理和控制不力，组织混乱，导致涌入的球迷最终失控，相互踩踏而致，当年遇难的96名球迷被“非法致死”。其中，时任的警察指挥官达肯菲尔德将面临过失杀人罪的起诉，他将被指控对希尔斯堡惨案中的95名遇难者负有过失杀人罪；由于第96名遇难者托尼在惨案发生的四年后去世，达肯菲尔德需负有过失伤害罪。而前南约克郡的诺尔曼-贝迪森将被指控在案件发生后提供伪证，其他被指控的人员还有时任谢周三俱乐部秘书格拉汉姆-麦克雷尔(Graham Mackrell)，当年正是由他负责球场周边的安全设施、南约克郡警局负责人唐纳德-丹顿(Donald Denton)、南约克郡警局的律师皮特-梅特卡夫(Peter Metcalf)以及巡逻警察负责人阿兰-福斯特(Alan Foster)都将因妨碍司法公正而将被起诉。在法庭上，杜肯菲尔德接近崩溃，终于承认了是自己的重大过失害死了96位球迷。

这一切，已经过去了整整26年。

英格兰足球对于希尔斯堡惨案的反应很直接，惨案发生时英格兰足总立即宣布所有比赛被推迟和取消，哀悼死难的球迷。利物浦队重新参加联赛时面对埃弗顿，那一场在古迪逊公园的比赛情景让很多球迷终生难忘，开赛前主办方用一条巨大的红蓝两色围巾装点球场里，一条巨大的蓝色标语在主场球迷看台挂起，“我们同是利物浦人，在天堂也不会独行”。

在英格兰的其他俱乐部里也出现了各种支持和安慰利物浦的安排，曼联与弗格森也向利物浦俱乐部表达慰问和支持。在希尔斯堡惨案的遇难真相公开之后，曼联公开倡议给利物浦球迷支持。弗格森在第一时间发出呼吁，请曼联球迷不要讽刺利物浦的悲惨经历。在调查结果公布11天后，曼联前往默西塞德与利物浦交锋。弗格森恳请球迷对惨案心怀善良，“两家俱乐部已经因为足球承受了很多苦难，少数球迷依然歌唱讽刺希尔斯堡惨案歌曲，对此我感到痛心和失望，希望那些球迷停止这样的行动。作为一家俱乐部，我们百分百站在身处如今状况的利物浦身边。周日将是一个令人百感交集的日子，在惨案调查报告公布的时刻，我们与利物浦俱乐部同在。”

弗格森说：“感谢即将到安菲尔德现场观战球迷们，上赛季大家在安菲尔德给予了球队很大的帮助，使得球队实力倍增。我希望今天大家能够继续发扬这种传统。除此之外，今天的比赛不仅需要大家的热情和忠诚，更需要大家思考是什么使得曼联现在冠绝英超、享誉世界。我们和利物浦的龙争虎斗，两队之间的竞争，从来不是因为个人恩怨，更加不能牵扯到死亡和人身伤害。就在10天前，我们得悉了那个可怕的、令人难以置信的消息——96位球迷的真实死因，当年他们亲临球场为球队呐喊助威希望帮助球队勇夺冠军，竟然就一去不复。他们的不幸震撼着所有人的良心。曼联决心和利物浦俱乐部一道来祭奠逝者，并向不懈争取公正的人们致以崇高敬意。我希望在球迷的优良传统指引下，你们会坚定地同我们站在一起。”

肯尼-达格利什说，“希尔斯堡惨案发生后我无比痛苦，弗格森给我打电话表示了慰问，并且询问有什么可以帮忙的。当一些糟糕的事情发生时，就像希尔斯堡事件，弗格森是最早表示将尽他所能提供帮助的人之一。所以，尽管曼联和利物浦之间的竞争非常激烈，但这永远不会阻碍他伸出帮助之手，事实上他也言出必行。”

最终，2012至2013赛季的第一场双红会以客场作战的曼联逆转取胜告终。比赛分出了输赢，赛后也不缺口水，但在希尔斯堡惨案这一个沉重的话题上，事情终于向弗格森希望的方向发展：比赛的球员、观战的球迷以及对手，都有了得体的、合适的表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