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lan Shearer with George Caulkin / 2021-6-7
我刚刚再次重温了这个进球。希曼大脚把球开到前场，谢林汉姆卸下皮球把球交给安德顿。此时加斯科因无人盯防，安德顿不停球左脚直接挑传。加斯科因同样不停球把球挑过亨德利的头顶，亨得利狼狈倒地；加斯科因接着右脚直接凌空抽射破网，然后兴奋地冲向底线仰躺在地上张开他的大嘴，我抓起一个水瓶就往他嘴里喷水。大家都上来和他一起庆祝，紧张的情绪一扫而空。
真难以想象那一刻已经过去25年了。这个场景是欧洲杯的经典时刻之一，足以与范巴斯滕的零度角吊射和帕年卡的勺子点球齐名。从那场英伦内战开始，《三狮军团》的歌声时刻伴随我们左右，无论场内场外，直到我们再次遇上德国，再次倒在点球大战上。
那届比赛有太多值得怀念的时刻了。比如第一场1-1艰难战平瑞士，我打进了两年来的首个国家进球；还有皮尔斯在和西班牙的点球大战中罚进时用尽全身力气尽情宣泄时脸部肌肉拧出的表情；当然，还有半决赛3分钟就攻破德国队大门时见到的那缕胜利的曙光，到最后索斯盖特罚丢点球时默默品尝痛苦的场景。
但在这届杯赛上，我们漂亮地击败了荷兰——大概是我记忆中英格兰踢得最漂亮的一场了，甚至于2001年预算赛我们客场5-1狂扫德国队的比赛都没有这场漂亮。恩师维纳布尔斯与我们心意相连，助我们踢出更好的足球。我们还有大顽童加超级天才加斯科因。我们真的有机会创造历史。
苏格兰某种意义上说，是我们的开始，也是我们的结束。那一天阳光明媚，温布利座无虚席，这是一场极为重要且赋予了历史意义的比赛。我们感受到了众人的期待，这场比赛也如预料中的那样激烈。不过浓缩下来，好像也就是几分钟。我还记得希曼扑出了麦卡利斯特的点球，还有加斯科因那魔幻的表演。另外我还记得我应该是进了球的，结果问问当时的队友他们都说不记得了！
这届欧洲杯，英格兰又将在第二场小组赛、在温布利对战苏格兰。在交战情绪逐渐升温之时，或许这也让索斯盖特回忆良多。过去几周，我和当时的队友和对手们都谈过了那场比赛，一点点记忆的碎片。当然其中也有一些回忆丢失了，或是有些夸张或者“无中生有”，但我们都经历过那场比赛，英格兰的梦想之战。
电话的那一头，加斯科因还在抽抽噎噎。不久前，他在参与一档意大利节目（L'Isola dei Famosi）时——差不多就是英国电视节目《我是名人，带我离开这里》（I’m a Celebrity … Get Me Out of Here）的翻版——不幸肩膀脱臼被迫退出。该说真不愧是他吗……
加扎还是一如既往地不遮掩自己低落的情绪，但他也是英格兰永远的金童（尽管已经褪色），英格兰历史上最好的中场（甚至可以说没有之一）。虽然调皮捣蛋，不得安生，尽找麻烦，爱刷存在感，但对我而言，他永远是莱德赫男孩队（Redheugh Boys Club）的那个顽皮蛋。他才华横溢，风趣幽默，虽然会把你搞得头昏脑涨，却也不会因此而感到生厌。他永远是头条新闻争抢的对象，各大媒体为此可以争得头破血流。
“媒体成天就追着我拍这个拍那个，让我和某甲某乙某丙合照，烦死人了……属于我的世界就只有场上那90分钟。” 他说，“只有在场上才没有那么多纷扰，比赛一结束苍蝇们就又回来了。在场上我才能得到解脱，才能彻底享受，因为我知道下了场又会听到那嗡嗡嗡的声音。”
他说的话在赛前的备战巡游中得到了应验。在北京和中国队进行完友谊赛后，英格兰准备从香港飞回英国。启程前维纳布尔斯给了球队短暂的放松时间，允许球员们去旁边的China Jump酒吧（译者注：该酒吧后改为一个餐厅，现已结业。原位置大概在铜锣湾鹅颈骆克道的铜锣湾广场7楼附近）畅饮一个晚上。被维纳布尔斯委托照料众人的布莱恩-罗布森却似乎转头就忘。他的衬衫被旁人扒得只剩下一个衣领，却依然自顾自地喝酒。接着，众人不知从哪里找到了一把牙医椅，加斯科因，谢林汉姆等人都上了牙医椅让众人直接灌酒入喉。自然，这场景被记者们拍下来并放在头版头条，并配上了刺眼的标题“一群丢脸的蠢货”（DISGRACEFOOL）：“看看加扎，活脱脱一个寡廉鲜耻的智障醉汉。”
后来的事实证明，这场“闹剧”正是英伦内战的序幕，当然那时候大家弄成那个样子也的确太不雅观了。我和一个朋友当天也在那个酒吧里，不过我没有坐上那把椅子。而且在看到形势变得混乱起来的时候，我们就逃离了现场，但我的衣服还是被扯破了。因斯帮我整理了下衣衫，让我显得不那么狼狈。
有趣的是，当我问因斯对这段经历还有什么印象的时候，他居然假装什么都不知道。“我不清楚你在说什么。” 他说，“我没记错的话我可没搅和到这件事中去。”
玛德你口胡什么啊。
“不不，我明明就在一个角落里和布莱恩-罗布森喝点儿小酒聊球。” 他说，“我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我明白了，因斯的意思是，发生在香港的破事就不要再带到这边来了——虽说现在用这个理由有点儿晚，而且因斯你都笑得合不拢嘴了，谁都知道你刚才是什么意思了！
我转头问加扎关于椅子的问题。“我牙疼，就去补牙了。” 他说。好吧，这个梗虽然老了点但还行。“头儿给我们放了一晚上的假，我们就去了酒吧。我就在那边挑逗福勒，福勒大概是被我惹到了，朝我丢了一个酒杯，我也丢了一个回去，就这样闹出了乱子。然后有一个家伙说这里有把不错的牙医椅子要不要试试，作为酒鬼的我当然要试试。
“我们有些兴奋过头了，光顾着寻欢作乐，互相泼酒，衣衫绽裂。欧洲杯就要到了，我们却在这里兴奋——不过这也是我的性格，这晚上过去以后我就忘得一干二净了。后来还是家人打电话给我说，‘你看过报纸了吗，我滴个亲娘四舅姥爷的？’”
“不过那晚上的事倒是让大家的心走得更近了。” 我的老搭档谢林汉姆说，“维纳布尔斯有一种奇特而温暖的方式让大家走到一起。我们被允许外出放松，也的确，我们做得有些过火，但这是开赛两周前我们仅有的一次夜晚外出，所以倒也不是什么大事，至少我是这么想的。媒体倒是总喜欢搞个大新闻，然后把我们批判一番。
“维纳布尔斯当然不太高兴，但他的处理方式很赞。他只是对媒体说，‘是我让他们出去的，是我的责任’，就这样把压力揽到了自己身上。他就是这样，用最温和的方式保护我们，同时也树立了威信。他只是对我们说，‘我们一起继续战斗吧。’ 这就让我们决心为他创造历史。
“维纳布尔斯很冷静。”因斯说，“他没有朝着我们大吼大叫说‘你们搞什么飞机’。当然他也不能朝我们下重手，毕竟他也让罗布森来跟我们喝酒了。”
“但我觉得他对能够利用当下的情形来帮助我们调整而感到高兴，这也是我喜欢他的原因之一——他化繁为简的能力真的很强。虽然你也知道你和他之前有条不能跨过的红线，但他也会常来关注你的状况，关心你的所思所想，这也是我们表现的转折点所在。”
返程的航班上，这群小伙子也搞了一堆破坏，饮料瓶，座位上的显示屏都碎了不少。据说又是加扎带头搞事。在他的自传中说丹尼斯-怀斯甚至爬进了行李架里只为得到一点儿睡眠时间。当一位足总官员过来希望他们小声一点时，反而被球员们要求“赶紧滚”。
“我们回到英格兰后得到了几天假期，我就和罗德-斯图亚特（Rod Stewart）去了埃塞克斯的一个酒吧。” 因斯说（他这是在拽人名吗？），“罗德是凯尔特人和苏格兰铁粉，我就点了一瓶百威和他一起聊球，不想一下子从暗处冒出四个记者朝着我们一顿闪光灯。无下限的新闻自由真是给了他们豹子胆。”
“第二天的报纸把我鞭得一塌糊涂。他们大字写着：‘因斯香港没浪够，回国还要继续浪’。这很能看出媒体跟我们的关系形同水火，而这届欧洲杯又在本土，可以想象这群人都准备了多少素材想要给我们开会。所以我们知道如果小组赛我们就嗝屁，大概是要被吊在伦敦桥上了。所以这也算是我们表现不错的原因之一了。既然你们这样对我们，那我们就用球场上的表现打你们的脸。”
“我有点儿担心。” 加扎说，“我看到有报纸说‘把加扎开除出本届杯赛’，还有更多很激进的言论。当我们回国的时候，大家都回家和家人团聚，而我则去了威尔士的一家健康农场锻炼和食疗。尽管如此，还是躲不过狗仔队。”
硝烟未起，媒体先发难。
首场比赛1-1战平瑞士的比赛被因斯形容为“太踏马糟糕了”。一般而言，球队的大赛首战往往容易放不开，这场比赛就是一个经典案例。“天气热得能把人烤熟，比赛也是一塌糊涂。赛后你会想，‘玛德，下一场是苏格兰，第三场是荷兰，赛程真好啊真好，特别是最后一场。’”
“那场比赛我踢得不好。” 加扎说，“我很沮丧，觉得自己踢得就是一坨屎。你知道是因为什么吗？开球前，女足国家队的一位教练过来跟我说，‘嘿，加扎，姑娘们想要在更衣室里见见你。她们的比赛比我们先踢，而我进去的时候，妈蛋，居然见到了天体运动。可能这幅场景太有冲击力了，一下子去不掉这个印象，所以这场比赛踢得一坨屎。’”
这是真有这桩事还是你小子编的？
“要是输球了，我们后面就难过了，好在我们最终突围了。” 谢林汉姆说，“我们回到更衣室的时候，维纳布尔斯说，‘这又不是世界末日，我们还是积极一点。’ 他让我们很快恢复了精气神，开始备战下一场比赛。”
从我个人层面来说，我第22分钟接因斯打进一球终结了21个月、12场的球荒。在这期间，对自己产生怀疑是再正常不过了。我用各种方式努力了——毕竟我在布莱克本也是进球如麻——只是在国家队运气不是太好。
老罗布森在执教纽卡斯尔期间我踢得非常自如，但维纳布尔斯却是我职业生涯中最好的教练。在远东之旅的飞机上，他对我说：“你不会踢满全部的热身赛，但不要因此而影响到你，打瑞士的时候你是我的正选中锋。” 既然他那么信任我……我必将百倍回报。
不过我那个进球按现在的做法弄不好要上VAR，毕竟距离越位只有毫厘之间——那样的话我就不会疯了一般满场飞奔，而是傻愣愣地杵在场上看裁判们一道道地在屏幕上画线。作为球队的9号，我需要进球。要是不进球会怎样？也许我的国家队生涯就到此为止了。不过，这届比赛我可是进了5个球，拿到金靴了呢。
维纳布尔斯和老罗布森一样，都是不同寻常的英国教练。他带领巴萨征战过西甲，带队打到了睽违25年的欧洲冠军杯决赛（1986年）。随后他执教了热刺，指导了谢林汉姆和加扎。他的战术敏感度很高，也很清楚手下球员们的长处并使之最大化。
“他无与伦比。” 加扎说，“他特许我做一些其他人都不准做的事情，他也知道我会如何表现。我还在热刺的时候，比如踢了一场好球，他会叫我去他的办公室，然后说，‘你今儿个踢的什么臭球’。我走出办公室的时候会想，‘靠，我得踢得再好点让他闭嘴’。如果我踢了一场臭球，他又会说，‘干得不错，小子’。他会在我春风得意的时候敲打我，也会在我诸事不顺的时候鼓励我。”
“是他使我在球场上有信心尽情发挥。” 谢林汉姆说，“有人批评我回撤太深，但作为一名前锋，我的任务并不总是要去和中卫缠斗，我有自己解读比赛的方式。他就说，‘如果这是你想要的比赛方式，那就去做吧，你的想象力就是为此而生的。’ 虽然我有自己的战术任务，但他这么说并不是‘允许’我自由行动，而是希望我能用我的方式去踢球。”
我不禁回忆起了我和他在场上配合自如的场景。在纽卡斯尔，我和莱斯-费迪南德总是不来电，但在英格兰，我和谢林汉姆仿佛“天生一对”，几乎完美互补。他踢得十分聪明，虽然不算快，但总能读透每一瞬间的比赛。我大部分时候都在禁区附近做一个“支点”，他不会来抢我的位置，我也不会想着去抢他的位置。
怎么说呢，有时候我们配合得就特别自然，好像干柴遇烈火一样。“我们好像随时都能知道对方在哪里。” 他说（虽然听到我说我们无需特意练习就心意相通时扬起了一只眉毛）。“我可是好好练习过的哈。” 他笑道，“我到处飞跑，给你干脏活累活，你只要管射门就是。”
好吧，他说的的确是事实。
我们都清楚第二场比赛我们得振作起来。“我一般在比赛前都不是很紧张，” 加扎说，“但我这次给了自己一些压力，因为我想要比赛。如果能进个球，或者表现出彩，我就会决心‘就按这个表现继续干下去’。和苏格兰比赛的前夜，我还在想，‘教练大概不会让我出场的样子’。
“晚上9点的时候我敲开了头儿的房门，我说，‘我想知道明天我会不会出场’。他说，‘是啊，你上一场踢得不是很好……’ 我没提女更衣室的事，眼里已经泛出了泪花。‘让我上场吧，我会好好表现的，我发誓不会让你失望的。’
“说到这儿我甚至开始哭了。头儿最终说道，‘你当然会出场了！好好睡觉去吧！’ 我说，‘谢谢头儿！’ 然后给了他一个熊抱。想到这儿我又想哭了，不过是兴奋得想哭。我飞奔回房间，兴奋得一整晚都睡不好，那天才睡了大概5个钟头。”
加扎说的到底有几分是真的我不敢说。在他的自传里，他写的是在和瑞士的比赛前问的维纳布尔斯，这次他说的又是苏格兰，也许两次都有。但不论哪个是真的，这都表明加扎活脱脱就是一个求爸爸买糖吃的大男孩，渴望得到他人的肯定和爱。我觉得这种性格很可爱，不过他的俱乐部队友们可能会觉得这娃太难伺候太累人了。
“人们都说跟加扎做队友就像是做他的全托班老师，这可太准确了。” 谢林汉姆说，“我们要轮流照看他，有的跟他玩斯诺克，有的跟他玩乒乓球。有的队友跟加扎玩了三小时后回来瘫倒在地说‘我踏马的浑身都要散架了’。你也可能跟他跑到高尔夫球场上玩好久的切杆。他会不断地问你，‘之后玩什么，之后玩什么？’ 一直都是如此。但我们也知道，加扎是个不世出的天才，得好好呵护他。”
“加扎把我的房间叫作‘维多利亚女王酒吧（The Queen Vic）’，然后成天泡在里面不出来。”因斯说，“然后大家都会过来，玩着PS扯些有的没的，热闹的很。我们会谈论在瑞士的比赛中原本应该怎么做才能做得更好，他却扯着嗓子喊，‘打败苏格兰，打败苏格兰’，说上几十遍。我说，‘加扎，冷静点’。你总会觉得他要是兴奋过头就会做傻事。”
我们也清楚苏格兰会把状态调整到最好，但对加扎而言这场比赛意义更为特殊。当时他正在流浪者效力，早早地就在造势了。“几个月前我就在挑动情绪了。” 他说，“我会爬到更衣室的椅子上喊，‘嘿小的们，我知道你们怎么踢球的，但你们不知道我怎么为英格兰踢球的，等着吧’。”
我们和苏格兰都错过了1994年的世界杯，不过这段时间是苏格兰的巅峰，他们也是大赛的常客。“克雷格-布朗（Craig Brown）的训练可谓是事无巨细。” 麦卡利斯特说，“我们在美国世界杯前飞到那边与哥伦比亚和美国进行了热身赛。当时我们只能算是个不为人知的小角色，这也让我们得以低调且平静地进行备战工作。”
这与我们在香港受到的“待遇”可完全不同啊！当然这不是说苏格兰媒体也不会造势，他们整起活来也很有一套。“《‘勇敢的心’时隔一年再次起航》之类的标题比比皆是，‘他们永远无法夺走我们的自由’这样的电影台词大家都是信手拈来。” 麦卡利斯特说，“你懂的，《勇敢的心》是在苏格兰拍的，将要到来的比赛也是英伦内战（Auld Enemy），不过这并不意味着有什么自卑情结。” 他们首战0-0逼平了荷兰，得到了一个不错的结果。
英伦内战前，没有什么需要遮遮掩掩的。“大型德比战之前你也能闻到这样的硝烟。” 麦卡利斯特说，“格拉斯哥德比，默西塞德德比，东北德比（在苏格兰指阿伯丁和因弗内斯的德比，在英格兰多指纽卡斯尔和桑德兰的德比，虽然米德尔斯堡也在东北部，但它与纽卡斯尔和桑德兰的对阵多不认为可以冠名为‘东北德比’），都是如此。这些比赛中，由于强烈的荣誉感，身体对抗往往比普通的比赛还要激烈，你躲不过去，必须直面并且扛下来。”
“大家都希望战胜英格兰。” 谢林汉姆说，“苏格兰，威尔士和爱尔兰人尤其。他们真的希望赢下比赛然后吹上一整年。普通人很难想像他们一想到要和英格兰踢比赛就兴奋得一塌糊涂那种样子，但再看看其他国家对上英格兰，就能领会到了。我们也清楚他们会直球冲我们而来，我们也清楚需要做好一切对策才能赢下比赛。”
“我们猜苏格兰球员会互相说，‘听着，要是把加扎给盯死了或者弄下去，我们就有希望赢。’” 因斯说，“加扎的风格‘很不英格兰’，却是我们制胜的法宝。我很清楚这一点。所以如果有谁想要弄加扎，那我就要多照顾照顾他了，你懂的。”
这样的猜测还是有几分道理。“当加扎站上球场，我们很清楚需要好好限制他。” 麦卡利斯特说，“你绝不能放任他自由发挥，你需要对他贴身紧逼，最好让他疲于应对对抗而找不到皮球，这样他就找不到比赛节奏。我们的目标就是：让加扎跑不起来，或者没有时间表现。”
大战就在眼前，万事俱备，只待哨响。
这一天，伦敦又是一个好天气。“我醒来的时候神清气爽，兴奋异常，” 加扎说，“我跟你在这届杯赛间经常互相逗着玩。你会喊‘加油伙计们’，然后我喊‘加油英格兰’。那天我是最后一个下大巴的，这样我可以多听一遍《三狮军团》。”
“这一路上，人们都从窗子里和酒吧里探出头来看我们的大巴，不少人鸣响喇叭为我们助威。” 因斯说道，“这实在有点儿不可思议。当然，苏格兰球迷们也十分热情和友好。这样的比赛氛围，你自然而然地就想成为其中的一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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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狮军团》的首发日已经过去25年了啊……弗兰克刚刚发给我这张照片——歌词的手稿。他居然还留着这个！大英博物馆或许应该收了它……
— 大卫-巴迭尔（David Baddiel） (@BADDIEL) 2021年5月20日推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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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对位的是热刺队友科林-卡尔德伍德（Colin Calderwood），你对位的是布莱克本的亨得利。” 谢林汉姆说，“比赛从球员通道里就开始了。你看着身边将要对位的人，需要做什么才能胜过他你也心知肚明。如果他们击败我们，能拿这个把我们从国家队开涮到俱乐部一整年。”
“我贴着安迪-格拉姆（Andy Goram）的脸说，‘在俱乐部训练的时候我还没从你这里得分，但我要在大赛上这么做’。” 加扎说，“他不太高兴。‘有种你就得分啊’，他说。我只是回应，‘走着瞧。’”
“我倒是不会去搀和。” 因斯说，“我想专注于比赛。作为一名球员，有时候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更好。”
上半场双方均无建树。“温布利的草皮一直以来都是一个德行。” 谢林汉姆说，“皮球在这块场地上抓地力大增，所以一脚传球难度比较大，需要更为精确的力量。不然有时候踢不远球就停了，有时候力给大了又过头了，所以大家都做好了准备，小心行事。我觉得我们并不算调整到了最佳状态，但我们被要求100%站好位置再考虑下一步。所以这场比赛身体接触格外的多。”
“我觉得我们中场控制得挺好的。” 麦卡利斯特说，“我们中场中路人数多。你们这边只有加扎和因斯，我们这边有斯图亚特-麦考尔（Stuart McCall），约翰尼-科林斯（Johnny Collins）和我能绞杀你们的控球。虽说我们创造的机会不多，但控球率不错，还能给你们的后卫线造成威胁，你们在那段时间造成的威胁很少。”
下半场小雷德克纳普替换皮尔斯上场后局势开始改变。“我们在中场人数上不再占优，” 麦卡利斯特说，“小雷传球技术很好，英格兰的比赛节奏也变得更好了。”
第53分钟，我接到加里-内维尔精彩的传中后点头球得分。我跟麦卡利斯特说，在此之前双方几乎难分高下，他立刻跳起来反对。“在此之前明明我是我们占优！” 他说。谢林汉姆5码处的射门差点扩大比分，不久后缠着绷带的戈登-杜里（Gordon Durie）的头球造成威胁，好在希曼的扑救使得皮球击中门柱。如果比赛就此结束，1-0的比分已经是个不错的结果。
麦卡利斯特此时叹了口气：“听着，我那么多年来都不想再看这场比赛的回放，因为这一天我的表现并不理想。”
这一切都源自托尼-亚当斯在阻截杜里时犯规送出的那个点球。“大家都在谈论加扎，但谈到这场比赛，我总会先想到那个点球。” 因斯说。
即便过去25年，这仍然是麦卡利斯特心中的痛。“如果你想的话，让我赶紧滚都行。” 我说，但他还是继续说了下去。
“虽然罚丢那个点球后我该罚进的重要点球也都能罚进去。” 他说，“我也是一位点球手。虽说没有一位点球手能保证百发百中，但在重要比赛中罚丢点球……
“如果我赛后说那球在我准备射门的时候移动了，那绝对会被骂成是一个史上最烂借口，但那是事实。我刚要拔脚射门的时候，球突然转了一圈。那一瞬间我脑海里思绪万千。是冒着踩到皮球的危险紧急刹车，还是就这么跑上去结果踢了个空？最后的念头是，‘管他呢，一脚轰过去再说’。要知道我一般都不是这样踢点球的。”
“我看了好多好多遍，那球的确动了。” 因斯说，“希曼的扑救很精彩，但如果球没有动，结果可能大不一样。”
希曼向右略微倒地，伸开手臂，皮球击中手臂后高高弹过门梁掉到底线外边。如果你一帧一帧看回放，希曼是瞬间做出扑救反应的。“我见到希曼的时候，他总是说，‘太离谱了，谁都记不得我扑出了那个点球，要不是我扑出去那点球，你哪里打得进那个神仙球’。” 加扎说道，“这让我不禁放声大笑。”
麦卡利斯特没有笑。“大概四年前的某个晚上吧，我还是头一遭没有想到这个点球……” 他说。
我们都知道那个点球后面的事情，但还是听着他继续说下去。
“是啊，希曼扑出了那个点球，我想，‘啊，太好了，我们更有戏了’” 加扎说。“然后皮球传到了谢林汉姆脚下，然后是安德顿，这时我看到苏格兰后卫之间的空当，就想，‘来吧，让我冲一冲’。然后他就传出一记漂亮无比的过顶球，我接到球杀入禁区，瞟到卡尔德伍德跟上来了，我想，‘我能过掉他’，然后把球挑过他，动作一气呵成。我没有太多时间思考下一步，都是靠直觉，最后那个凌空也是。”
“那真是一粒殿堂级的进球。” 麦卡利斯特说，“我很清楚格拉姆一对一的实力。加扎挑过卡尔德伍德的时候其实还有一点机会，格拉姆很有希望做出一记世界级的扑救。而且他的高尔夫和板球水平都很好，甚至踢其他位置的水平都很出色。他特别擅长阅读对面球员单刀时的心理状态。
“但不管怎么说，这个进球太漂亮了，挑球漂亮，射门也漂亮。这使得格拉姆的扑救看上去只是例行公事。加扎表现得仿佛是‘我知道你的一切，格拉姆，我知道你知道我怎么想，但我要击败你’。”
这是加扎的最佳进球吗？“我觉得是另外两个。”他说，“一个是我效力拉齐奥期间对阵佩斯卡拉时打进的那个（1992年12月6日第12轮客场，加扎第23分钟连过五人进球），还有足总杯半决赛（1991年4月14日）3-1战胜阿森纳时（第5分钟）打进的那个任意球。我到现在还不太清楚希曼为何还奋力去扑那个打死角的任意球呢。但不管怎么说，在温布利打进苏格兰这样一粒进球，这感觉太棒了。
“就在几周前，我还瑟瑟发抖地躲在威尔士悲伤流泪，报纸上尽是‘加扎不配踢欧洲杯’，‘开除加扎’之类的标题。而在打进那个球之后，这打媒体脸的感觉不要太爽。”
“最近我碰到了亨得利。他说，‘加扎，你来伦敦做啥子？我以为你住在伯恩茅斯了。’ 我回应道，‘你呢？你来这里做啥子哦？我记得把你丢在温布利了耶’。”
老伙计们的友谊还真是永不褪色啊。
比起精彩的进球，加扎之后的庆祝更有看点。加扎躺倒在地上，张开双臂也大张嘴巴露出喉咙，仿佛坐在牙医椅上。这个庆祝动作是事前大家约定好的，但谁都说不明白到底是何时何地，由谁提出。“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要这么做，但更衣室里我好像说，‘如果谁进球了，拜托，拜托，复现一下牙医椅的场景’。” 加扎说。
“我不知道是不是加扎说的，” 谢林汉姆说，“也有可能是小雷说，‘如果香港那堆照片里的谁进球了大家，就来复现下牙医椅场景怎么样’。”
“当我看到大家都跑到底线朝着加扎挤着葡萄适（Lucozade）饮料瓶——按加扎的性格那里面八成装了沃德嘎和橘子水的鸡尾酒——我可提不上劲去加入那种庆祝场景。” 因斯说，“我想，‘他们在搞啥米碗糕？’ 然后反应过来了，‘哦，牙医椅，好吧，玛德我就知道，好吧，玩够了就赶紧回来赢下这该死的比赛，让这该死的事情过去吧’。”
我们也的确赢下了比赛。“赛后的更衣室里，我们都沉默不语，对自己很是失望。” 麦卡利斯特说，“我们知道我们其实踢得不错。我也明白如果我能打进那个点球，比赛的天平还不会就此倾斜。是我使得比赛失去了平衡。”
第二天早上，报纸的头条立刻变了风向。《每日镜报》头条写出：“保罗-加斯科因阁下：向您致以最深的歉意”。
加扎回忆道，比赛日的晚上喧闹一场。“我们回到住处，头儿允许我们每人喝一杯啤酒……” 他说着说着就笑起来了，“我，福勒和麦克马纳曼到处瞎胡闹。
“我们知道厨房的位置，也知道那超大瓶的番茄酱在哪里。我告诉福勒，我去搞点儿吃的，然后关上灯。等他一进门，我就用那瓶番茄酱把他浇了一头一脸，便服上满是番茄酱，我头都快笑掉了。然后他头也不回地就走了，我坐在那边一边狂笑一边喝啤酒。
“第二天早上，我一边刷牙一边想，‘福勒大概要发狂了’。但我走到餐厅吃早餐的时候，他只是问候我，‘今儿感觉怎么样’，我回应道，‘还行，刚洗漱完毕刷了牙’。然后他亮出一张他撅着屁股夹着我的牙刷的照片。‘哎呀我去你这魂淡’。”
不过要细究这些细节几乎已经不可能，谢天谢地我也不记得这些破事了。加扎虽然在他的自传里提到了番茄酱，但时间点是半决赛之后；至于牙刷的事情也不可考，但某位匿名人士的复仇方式是……在加扎的洗衣袋里排泄。好吧，作为记者，我必须公开、严肃地说，我们就这件事情采访过了福勒。
最后一场对阵荷兰。“这是我代表英格兰出战的比赛中最伟大的一场。” 加扎说，“头儿说，‘我们要做的，就是用他们的方式拿下比赛’，我们也做到了，4-1。普拉特是替补上来的，我把球传给他，他又传给了我说，‘继续干，这是你的比赛’。整个球场都在高呼你的名字……我回到酒店，脸捂在枕头里大哭。抱歉，我又要哭了。这太令人骄傲了。
“你希勒和谢林汉姆都梅开二度，而用荷兰的方式击败荷兰，这感觉太好了。那时我就在想，‘这比赛，拿下了’。”
“我们把他们冲得七零八落。” 谢林汉姆说，“我们踢出了很漂亮的足球，好比说，‘我们有了所有成功的原材料，可以有一个好的结果了。我们可以传控，可以攻守自如，还有那么多好球员，肯定能行’。更衣室里，你看着周围的队友，想着‘他能来我们俱乐部多好，有他在真好’，‘他和我配合得很好’。这就是我们当时的感受。
“我们在对阵瑞士和苏格兰之前都是大热门，” 因斯说，“但并没有多少人看好我们击败荷兰，荷兰被认为是衡量这届国家队成色的试金石。说实话我不太确定我们有多强，但比赛开始后我们迅速进入了状态，大家都很投入。这是我为国家队踢过的最好的比赛，结果也正如我们的表现一样完美。”
克鲁伊维特比赛最后时段打进一球帮助荷兰以净胜球优势淘汰苏格兰晋级下一轮。“你们在和我们的比赛里给了我们一刀，在和荷兰的比赛中又补了我们一刀。” 麦卡利斯特说。
1/4决赛对阵西班牙展现出的与其说是实力，倒不如说是信念。120分钟双方互交白卷。点球大战中，皮尔斯罚中点球，一雪6年前罚丢点球的遗憾。他罚中后仿佛用尽全身气力的怒吼说明了一切。这也是皮尔斯性格中百折不挠的体现。
只不过这样的欢愉没能持续到决赛。半决赛，又是德国，又是点球。加时赛中，安德顿曾经击中门柱，我的传中找到了加扎，他却失之毫厘没能碰到皮球。“说实话，我真以为科普克会碰到皮球，所以我好像是犹豫了半秒钟。” 加扎说，“我现在还时常在想这个。”
这一次，背锅的换成了第六轮主罚的索斯盖特。他罚出的皮球被科普克直接扑出，主动权瞬间到了德国队这边。“我们的身后是所有的英格兰人民，整个杯赛期间，肾上腺素都处于极高的状态，然后突然间一切都归于平静。” 谢林汉姆说，“你先是会想自己不能踢决赛了，然后想，‘天哪，大家一定会把所有的锅都扣到索斯盖特身上’，如此一来我们才能与他共情。”
“我曾经和粉丝们进行过几次互动，有些事我一直没能明白。” 加扎说，“我完美地罚进了对德国队的点球，谁都不记得了。索斯盖特踢丢了点球，倒是接到了披萨广告，现在又是国家队主教练了。我难道做错了吗？”
虽然说加扎你提到的是两个问题毫无联系，但就整届比赛而言，加扎在此之后的人生未免有些心酸。“对苏格兰的进球还有个庆祝动作，都是独一无二的，谁也无法夺走，我为此感到骄傲。” 他说，“我希望改变人生中的许多瞬间，现在后悔也来不及。我只有努力再去改变，虽然我不擅长这个，但我还是在努力。”
失败总是苦涩的，过去几十年来我们也算是经历了好多次了。我的第一反应是用几个大词来形容我们未能在本土夺冠的，但我年纪也大了，这么重的词也说不动了。本土杯赛，太重要了，太特别了，太激动人心了。而且对阵荷兰那场比赛……我们真的踢出了国家队历史上最漂亮的足球之一。整个国家都在想着，“靠，我们真的有戏”。
因斯说得不错。“人们还是经常和我提起96年欧洲杯。” 他说，“从那首《三狮军团》，到夏日的艳阳；从加扎的进球，到牙医椅。某种意义上，这届欧洲杯完美展现了英格兰——不仅是足球，还有这里的人和这里的一切。这届杯赛改变了这个国家，这个国家的人民因为这届比赛而变得更加团结。”
足球有如此力量，真好。
回到酒店，我脑海里还满是加扎那该死的牙刷，却怎么也去不掉这个场景。“我们都很崩溃。” 因斯说，“维纳布尔斯说我们愿意的话可以直接回家了，也可以留下来喝几杯。大部分人都留下来了，那个晚上算是痛并快乐着。
“我们就在酒店的酒吧里坐着喝酒。麦克马纳曼和福勒带着一个CD播放器，不断单曲循环乔治-迈克尔（George Michael）的歌曲。我记得我们好像一直喝到第二天凌晨六七点，被那该死的单曲洗脑了一晚上。”
我们进行了好一阵头脑风暴。那是啥歌来着？我好不容易查到了：《快餐爱情》（Fastlove）。“哦对，” 因斯说，“就那歌，就那调调，Shocksy.” Shocksy是我当时的绰号。快餐爱情？不只是迈克尔歌中的一夜情，欧洲杯，精彩瞬间，足球，职业生涯，时间，都很快啊。
英格兰的欧洲杯，始于一杯啤酒，也终于一杯啤酒。
关于加扎和苏格兰，还有一段后话，话茬一般总是在他这里结束。“欧洲杯结束后，我就去浪里个浪了。” 他说，“假期还剩几天的时候我突然想起来，‘哎呀我草，我还得归队呢。’ 我差点儿忘了自己还是流浪者球员了。” 你到底是喝了多少，连这个都能忘……我差点就这么问了。但这事也只会发生在加扎身上不是吗？他到现在的人生用三个字形容就是“搞乜嘢”。
“我回到苏格兰的时候，带着30张印着我庆祝动作的照片，贴在每一位球员的赛前准备席上。”他说，“我每天都这么干。有一天一直坐在我旁边的格拉姆对我说，‘加扎，我不是在威胁你，但要是你再继续贴这个看我不把你踹出门去’。
“我不知道当时怎么想的，我就直接走到放清洁用具的房间里，拿了个拖把和球出来喊道‘嘿大家伙儿’然后把球挑过拖把——假装那拖把是亨德利——然后凌空把球抽过格拉姆的头顶。我说，‘要做你就这样做啊’，然后扬长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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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lan Shearer with George Caulkin / 2021-6-7
我刚刚再次重温了这个进球。希曼大脚把球开到前场，谢林汉姆卸下皮球把球交给安德顿。此时加斯科因无人盯防，安德顿不停球左脚直接挑传。加斯科因同样不停球把球挑过亨德利的头顶，亨得利狼狈倒地；加斯科因接着右脚直接凌空抽射破网，然后兴奋地冲向底线仰躺在地上张开他的大嘴，我抓起一个水瓶就往他嘴里喷水。大家都上来和他一起庆祝，紧张的情绪一扫而空。
真难以想象那一刻已经过去25年了。这个场景是欧洲杯的经典时刻之一，足以与范巴斯滕的零度角吊射和帕年卡的勺子点球齐名。从那场英伦内战开始，《三狮军团》的歌声时刻伴随我们左右，无论场内场外，直到我们再次遇上德国，再次倒在点球大战上。
那届比赛有太多值得怀念的时刻了。比如第一场1-1艰难战平瑞士，我打进了两年来的首个国家进球；还有皮尔斯在和西班牙的点球大战中罚进时用尽全身力气尽情宣泄时脸部肌肉拧出的表情；当然，还有半决赛3分钟就攻破德国队大门时见到的那缕胜利的曙光，到最后索斯盖特罚丢点球时默默品尝痛苦的场景。
但在这届杯赛上，我们漂亮地击败了荷兰——大概是我记忆中英格兰踢得最漂亮的一场了，甚至于2001年预算赛我们客场5-1狂扫德国队的比赛都没有这场漂亮。恩师维纳布尔斯与我们心意相连，助我们踢出更好的足球。我们还有大顽童加超级天才加斯科因。我们真的有机会创造历史。
苏格兰某种意义上说，是我们的开始，也是我们的结束。那一天阳光明媚，温布利座无虚席，这是一场极为重要且赋予了历史意义的比赛。我们感受到了众人的期待，这场比赛也如预料中的那样激烈。不过浓缩下来，好像也就是几分钟。我还记得希曼扑出了麦卡利斯特的点球，还有加斯科因那魔幻的表演。另外我还记得我应该是进了球的，结果问问当时的队友他们都说不记得了！
这届欧洲杯，英格兰又将在第二场小组赛、在温布利对战苏格兰。在交战情绪逐渐升温之时，或许这也让索斯盖特回忆良多。过去几周，我和当时的队友和对手们都谈过了那场比赛，一点点记忆的碎片。当然其中也有一些回忆丢失了，或是有些夸张或者“无中生有”，但我们都经历过那场比赛，英格兰的梦想之战。
电话的那一头，加斯科因还在抽抽噎噎。不久前，他在参与一档意大利节目（L'Isola dei Famosi）时——差不多就是英国电视节目《我是名人，带我离开这里》（I’m a Celebrity … Get Me Out of Here）的翻版——不幸肩膀脱臼被迫退出。该说真不愧是他吗……
加扎还是一如既往地不遮掩自己低落的情绪，但他也是英格兰永远的金童（尽管已经褪色），英格兰历史上最好的中场（甚至可以说没有之一）。虽然调皮捣蛋，不得安生，尽找麻烦，爱刷存在感，但对我而言，他永远是莱德赫男孩队（Redheugh Boys Club）的那个顽皮蛋。他才华横溢，风趣幽默，虽然会把你搞得头昏脑涨，却也不会因此而感到生厌。他永远是头条新闻争抢的对象，各大媒体为此可以争得头破血流。
“媒体成天就追着我拍这个拍那个，让我和某甲某乙某丙合照，烦死人了……属于我的世界就只有场上那90分钟。” 他说，“只有在场上才没有那么多纷扰，比赛一结束苍蝇们就又回来了。在场上我才能得到解脱，才能彻底享受，因为我知道下了场又会听到那嗡嗡嗡的声音。”
他说的话在赛前的备战巡游中得到了应验。在北京和中国队进行完友谊赛后，英格兰准备从香港飞回英国。启程前维纳布尔斯给了球队短暂的放松时间，允许球员们去旁边的China Jump酒吧（译者注：该酒吧后改为一个餐厅，现已结业。原位置大概在铜锣湾鹅颈骆克道的铜锣湾广场7楼附近）畅饮一个晚上。被维纳布尔斯委托照料众人的布莱恩-罗布森却似乎转头就忘。他的衬衫被旁人扒得只剩下一个衣领，却依然自顾自地喝酒。接着，众人不知从哪里找到了一把牙医椅，加斯科因，谢林汉姆等人都上了牙医椅让众人直接灌酒入喉。自然，这场景被记者们拍下来并放在头版头条，并配上了刺眼的标题“一群丢脸的蠢货”（DISGRACEFOOL）：“看看加扎，活脱脱一个寡廉鲜耻的智障醉汉。”
后来的事实证明，这场“闹剧”正是英伦内战的序幕，当然那时候大家弄成那个样子也的确太不雅观了。我和一个朋友当天也在那个酒吧里，不过我没有坐上那把椅子。而且在看到形势变得混乱起来的时候，我们就逃离了现场，但我的衣服还是被扯破了。因斯帮我整理了下衣衫，让我显得不那么狼狈。
有趣的是，当我问因斯对这段经历还有什么印象的时候，他居然假装什么都不知道。“我不清楚你在说什么。” 他说，“我没记错的话我可没搅和到这件事中去。”
玛德你口胡什么啊。
“不不，我明明就在一个角落里和布莱恩-罗布森喝点儿小酒聊球。” 他说，“我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我明白了，因斯的意思是，发生在香港的破事就不要再带到这边来了——虽说现在用这个理由有点儿晚，而且因斯你都笑得合不拢嘴了，谁都知道你刚才是什么意思了！
我转头问加扎关于椅子的问题。“我牙疼，就去补牙了。” 他说。好吧，这个梗虽然老了点但还行。“头儿给我们放了一晚上的假，我们就去了酒吧。我就在那边挑逗福勒，福勒大概是被我惹到了，朝我丢了一个酒杯，我也丢了一个回去，就这样闹出了乱子。然后有一个家伙说这里有把不错的牙医椅子要不要试试，作为酒鬼的我当然要试试。
“我们有些兴奋过头了，光顾着寻欢作乐，互相泼酒，衣衫绽裂。欧洲杯就要到了，我们却在这里兴奋——不过这也是我的性格，这晚上过去以后我就忘得一干二净了。后来还是家人打电话给我说，‘你看过报纸了吗，我滴个亲娘四舅姥爷的？’”
“不过那晚上的事倒是让大家的心走得更近了。” 我的老搭档谢林汉姆说，“维纳布尔斯有一种奇特而温暖的方式让大家走到一起。我们被允许外出放松，也的确，我们做得有些过火，但这是开赛两周前我们仅有的一次夜晚外出，所以倒也不是什么大事，至少我是这么想的。媒体倒是总喜欢搞个大新闻，然后把我们批判一番。
“维纳布尔斯当然不太高兴，但他的处理方式很赞。他只是对媒体说，‘是我让他们出去的，是我的责任’，就这样把压力揽到了自己身上。他就是这样，用最温和的方式保护我们，同时也树立了威信。他只是对我们说，‘我们一起继续战斗吧。’ 这就让我们决心为他创造历史。
“维纳布尔斯很冷静。”因斯说，“他没有朝着我们大吼大叫说‘你们搞什么飞机’。当然他也不能朝我们下重手，毕竟他也让罗布森来跟我们喝酒了。”
“但我觉得他对能够利用当下的情形来帮助我们调整而感到高兴，这也是我喜欢他的原因之一——他化繁为简的能力真的很强。虽然你也知道你和他之前有条不能跨过的红线，但他也会常来关注你的状况，关心你的所思所想，这也是我们表现的转折点所在。”
返程的航班上，这群小伙子也搞了一堆破坏，饮料瓶，座位上的显示屏都碎了不少。据说又是加扎带头搞事。在他的自传中说丹尼斯-怀斯甚至爬进了行李架里只为得到一点儿睡眠时间。当一位足总官员过来希望他们小声一点时，反而被球员们要求“赶紧滚”。
“我们回到英格兰后得到了几天假期，我就和罗德-斯图亚特（Rod Stewart）去了埃塞克斯的一个酒吧。” 因斯说（他这是在拽人名吗？），“罗德是凯尔特人和苏格兰铁粉，我就点了一瓶百威和他一起聊球，不想一下子从暗处冒出四个记者朝着我们一顿闪光灯。无下限的新闻自由真是给了他们豹子胆。”
“第二天的报纸把我鞭得一塌糊涂。他们大字写着：‘因斯香港没浪够，回国还要继续浪’。这很能看出媒体跟我们的关系形同水火，而这届欧洲杯又在本土，可以想象这群人都准备了多少素材想要给我们开会。所以我们知道如果小组赛我们就嗝屁，大概是要被吊在伦敦桥上了。所以这也算是我们表现不错的原因之一了。既然你们这样对我们，那我们就用球场上的表现打你们的脸。”
“我有点儿担心。” 加扎说，“我看到有报纸说‘把加扎开除出本届杯赛’，还有更多很激进的言论。当我们回国的时候，大家都回家和家人团聚，而我则去了威尔士的一家健康农场锻炼和食疗。尽管如此，还是躲不过狗仔队。”
硝烟未起，媒体先发难。
首场比赛1-1战平瑞士的比赛被因斯形容为“太踏马糟糕了”。一般而言，球队的大赛首战往往容易放不开，这场比赛就是一个经典案例。“天气热得能把人烤熟，比赛也是一塌糊涂。赛后你会想，‘玛德，下一场是苏格兰，第三场是荷兰，赛程真好啊真好，特别是最后一场。’”
“那场比赛我踢得不好。” 加扎说，“我很沮丧，觉得自己踢得就是一坨屎。你知道是因为什么吗？开球前，女足国家队的一位教练过来跟我说，‘嘿，加扎，姑娘们想要在更衣室里见见你。她们的比赛比我们先踢，而我进去的时候，妈蛋，居然见到了天体运动。可能这幅场景太有冲击力了，一下子去不掉这个印象，所以这场比赛踢得一坨屎。’”
这是真有这桩事还是你小子编的？
“要是输球了，我们后面就难过了，好在我们最终突围了。” 谢林汉姆说，“我们回到更衣室的时候，维纳布尔斯说，‘这又不是世界末日，我们还是积极一点。’ 他让我们很快恢复了精气神，开始备战下一场比赛。”
从我个人层面来说，我第22分钟接因斯打进一球终结了21个月、12场的球荒。在这期间，对自己产生怀疑是再正常不过了。我用各种方式努力了——毕竟我在布莱克本也是进球如麻——只是在国家队运气不是太好。
老罗布森在执教纽卡斯尔期间我踢得非常自如，但维纳布尔斯却是我职业生涯中最好的教练。在远东之旅的飞机上，他对我说：“你不会踢满全部的热身赛，但不要因此而影响到你，打瑞士的时候你是我的正选中锋。” 既然他那么信任我……我必将百倍回报。
不过我那个进球按现在的做法弄不好要上VAR，毕竟距离越位只有毫厘之间——那样的话我就不会疯了一般满场飞奔，而是傻愣愣地杵在场上看裁判们一道道地在屏幕上画线。作为球队的9号，我需要进球。要是不进球会怎样？也许我的国家队生涯就到此为止了。不过，这届比赛我可是进了5个球，拿到金靴了呢。
维纳布尔斯和老罗布森一样，都是不同寻常的英国教练。他带领巴萨征战过西甲，带队打到了睽违25年的欧洲冠军杯决赛（1986年）。随后他执教了热刺，指导了谢林汉姆和加扎。他的战术敏感度很高，也很清楚手下球员们的长处并使之最大化。
“他无与伦比。” 加扎说，“他特许我做一些其他人都不准做的事情，他也知道我会如何表现。我还在热刺的时候，比如踢了一场好球，他会叫我去他的办公室，然后说，‘你今儿个踢的什么臭球’。我走出办公室的时候会想，‘靠，我得踢得再好点让他闭嘴’。如果我踢了一场臭球，他又会说，‘干得不错，小子’。他会在我春风得意的时候敲打我，也会在我诸事不顺的时候鼓励我。”
“是他使我在球场上有信心尽情发挥。” 谢林汉姆说，“有人批评我回撤太深，但作为一名前锋，我的任务并不总是要去和中卫缠斗，我有自己解读比赛的方式。他就说，‘如果这是你想要的比赛方式，那就去做吧，你的想象力就是为此而生的。’ 虽然我有自己的战术任务，但他这么说并不是‘允许’我自由行动，而是希望我能用我的方式去踢球。”
我不禁回忆起了我和他在场上配合自如的场景。在纽卡斯尔，我和莱斯-费迪南德总是不来电，但在英格兰，我和谢林汉姆仿佛“天生一对”，几乎完美互补。他踢得十分聪明，虽然不算快，但总能读透每一瞬间的比赛。我大部分时候都在禁区附近做一个“支点”，他不会来抢我的位置，我也不会想着去抢他的位置。
怎么说呢，有时候我们配合得就特别自然，好像干柴遇烈火一样。“我们好像随时都能知道对方在哪里。” 他说（虽然听到我说我们无需特意练习就心意相通时扬起了一只眉毛）。“我可是好好练习过的哈。” 他笑道，“我到处飞跑，给你干脏活累活，你只要管射门就是。”
好吧，他说的的确是事实。
我们都清楚第二场比赛我们得振作起来。“我一般在比赛前都不是很紧张，” 加扎说，“但我这次给了自己一些压力，因为我想要比赛。如果能进个球，或者表现出彩，我就会决心‘就按这个表现继续干下去’。和苏格兰比赛的前夜，我还在想，‘教练大概不会让我出场的样子’。
“晚上9点的时候我敲开了头儿的房门，我说，‘我想知道明天我会不会出场’。他说，‘是啊，你上一场踢得不是很好……’ 我没提女更衣室的事，眼里已经泛出了泪花。‘让我上场吧，我会好好表现的，我发誓不会让你失望的。’
“说到这儿我甚至开始哭了。头儿最终说道，‘你当然会出场了！好好睡觉去吧！’ 我说，‘谢谢头儿！’ 然后给了他一个熊抱。想到这儿我又想哭了，不过是兴奋得想哭。我飞奔回房间，兴奋得一整晚都睡不好，那天才睡了大概5个钟头。”
加扎说的到底有几分是真的我不敢说。在他的自传里，他写的是在和瑞士的比赛前问的维纳布尔斯，这次他说的又是苏格兰，也许两次都有。但不论哪个是真的，这都表明加扎活脱脱就是一个求爸爸买糖吃的大男孩，渴望得到他人的肯定和爱。我觉得这种性格很可爱，不过他的俱乐部队友们可能会觉得这娃太难伺候太累人了。
“人们都说跟加扎做队友就像是做他的全托班老师，这可太准确了。” 谢林汉姆说，“我们要轮流照看他，有的跟他玩斯诺克，有的跟他玩乒乓球。有的队友跟加扎玩了三小时后回来瘫倒在地说‘我踏马的浑身都要散架了’。你也可能跟他跑到高尔夫球场上玩好久的切杆。他会不断地问你，‘之后玩什么，之后玩什么？’ 一直都是如此。但我们也知道，加扎是个不世出的天才，得好好呵护他。”
“加扎把我的房间叫作‘维多利亚女王酒吧（The Queen Vic）’，然后成天泡在里面不出来。”因斯说，“然后大家都会过来，玩着PS扯些有的没的，热闹的很。我们会谈论在瑞士的比赛中原本应该怎么做才能做得更好，他却扯着嗓子喊，‘打败苏格兰，打败苏格兰’，说上几十遍。我说，‘加扎，冷静点’。你总会觉得他要是兴奋过头就会做傻事。”
我们也清楚苏格兰会把状态调整到最好，但对加扎而言这场比赛意义更为特殊。当时他正在流浪者效力，早早地就在造势了。“几个月前我就在挑动情绪了。” 他说，“我会爬到更衣室的椅子上喊，‘嘿小的们，我知道你们怎么踢球的，但你们不知道我怎么为英格兰踢球的，等着吧’。”
我们和苏格兰都错过了1994年的世界杯，不过这段时间是苏格兰的巅峰，他们也是大赛的常客。“克雷格-布朗（Craig Brown）的训练可谓是事无巨细。” 麦卡利斯特说，“我们在美国世界杯前飞到那边与哥伦比亚和美国进行了热身赛。当时我们只能算是个不为人知的小角色，这也让我们得以低调且平静地进行备战工作。”
这与我们在香港受到的“待遇”可完全不同啊！当然这不是说苏格兰媒体也不会造势，他们整起活来也很有一套。“《‘勇敢的心’时隔一年再次起航》之类的标题比比皆是，‘他们永远无法夺走我们的自由’这样的电影台词大家都是信手拈来。” 麦卡利斯特说，“你懂的，《勇敢的心》是在苏格兰拍的，将要到来的比赛也是英伦内战（Auld Enemy），不过这并不意味着有什么自卑情结。” 他们首战0-0逼平了荷兰，得到了一个不错的结果。
英伦内战前，没有什么需要遮遮掩掩的。“大型德比战之前你也能闻到这样的硝烟。” 麦卡利斯特说，“格拉斯哥德比，默西塞德德比，东北德比（在苏格兰指阿伯丁和因弗内斯的德比，在英格兰多指纽卡斯尔和桑德兰的德比，虽然米德尔斯堡也在东北部，但它与纽卡斯尔和桑德兰的对阵多不认为可以冠名为‘东北德比’），都是如此。这些比赛中，由于强烈的荣誉感，身体对抗往往比普通的比赛还要激烈，你躲不过去，必须直面并且扛下来。”
“大家都希望战胜英格兰。” 谢林汉姆说，“苏格兰，威尔士和爱尔兰人尤其。他们真的希望赢下比赛然后吹上一整年。普通人很难想像他们一想到要和英格兰踢比赛就兴奋得一塌糊涂那种样子，但再看看其他国家对上英格兰，就能领会到了。我们也清楚他们会直球冲我们而来，我们也清楚需要做好一切对策才能赢下比赛。”
“我们猜苏格兰球员会互相说，‘听着，要是把加扎给盯死了或者弄下去，我们就有希望赢。’” 因斯说，“加扎的风格‘很不英格兰’，却是我们制胜的法宝。我很清楚这一点。所以如果有谁想要弄加扎，那我就要多照顾照顾他了，你懂的。”
这样的猜测还是有几分道理。“当加扎站上球场，我们很清楚需要好好限制他。” 麦卡利斯特说，“你绝不能放任他自由发挥，你需要对他贴身紧逼，最好让他疲于应对对抗而找不到皮球，这样他就找不到比赛节奏。我们的目标就是：让加扎跑不起来，或者没有时间表现。”
大战就在眼前，万事俱备，只待哨响。
这一天，伦敦又是一个好天气。“我醒来的时候神清气爽，兴奋异常，” 加扎说，“我跟你在这届杯赛间经常互相逗着玩。你会喊‘加油伙计们’，然后我喊‘加油英格兰’。那天我是最后一个下大巴的，这样我可以多听一遍《三狮军团》。”
“这一路上，人们都从窗子里和酒吧里探出头来看我们的大巴，不少人鸣响喇叭为我们助威。” 因斯说道，“这实在有点儿不可思议。当然，苏格兰球迷们也十分热情和友好。这样的比赛氛围，你自然而然地就想成为其中的一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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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狮军团》的首发日已经过去25年了啊……弗兰克刚刚发给我这张照片——歌词的手稿。他居然还留着这个！大英博物馆或许应该收了它……
— 大卫-巴迭尔（David Baddiel） (@BADDIEL) 2021年5月20日推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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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对位的是热刺队友科林-卡尔德伍德（Colin Calderwood），你对位的是布莱克本的亨得利。” 谢林汉姆说，“比赛从球员通道里就开始了。你看着身边将要对位的人，需要做什么才能胜过他你也心知肚明。如果他们击败我们，能拿这个把我们从国家队开涮到俱乐部一整年。”
“我贴着安迪-格拉姆（Andy Goram）的脸说，‘在俱乐部训练的时候我还没从你这里得分，但我要在大赛上这么做’。” 加扎说，“他不太高兴。‘有种你就得分啊’，他说。我只是回应，‘走着瞧。’”
“我倒是不会去搀和。” 因斯说，“我想专注于比赛。作为一名球员，有时候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更好。”
上半场双方均无建树。“温布利的草皮一直以来都是一个德行。” 谢林汉姆说，“皮球在这块场地上抓地力大增，所以一脚传球难度比较大，需要更为精确的力量。不然有时候踢不远球就停了，有时候力给大了又过头了，所以大家都做好了准备，小心行事。我觉得我们并不算调整到了最佳状态，但我们被要求100%站好位置再考虑下一步。所以这场比赛身体接触格外的多。”
“我觉得我们中场控制得挺好的。” 麦卡利斯特说，“我们中场中路人数多。你们这边只有加扎和因斯，我们这边有斯图亚特-麦考尔（Stuart McCall），约翰尼-科林斯（Johnny Collins）和我能绞杀你们的控球。虽说我们创造的机会不多，但控球率不错，还能给你们的后卫线造成威胁，你们在那段时间造成的威胁很少。”
下半场小雷德克纳普替换皮尔斯上场后局势开始改变。“我们在中场人数上不再占优，” 麦卡利斯特说，“小雷传球技术很好，英格兰的比赛节奏也变得更好了。”
第53分钟，我接到加里-内维尔精彩的传中后点头球得分。我跟麦卡利斯特说，在此之前双方几乎难分高下，他立刻跳起来反对。“在此之前明明我是我们占优！” 他说。谢林汉姆5码处的射门差点扩大比分，不久后缠着绷带的戈登-杜里（Gordon Durie）的头球造成威胁，好在希曼的扑救使得皮球击中门柱。如果比赛就此结束，1-0的比分已经是个不错的结果。
麦卡利斯特此时叹了口气：“听着，我那么多年来都不想再看这场比赛的回放，因为这一天我的表现并不理想。”
这一切都源自托尼-亚当斯在阻截杜里时犯规送出的那个点球。“大家都在谈论加扎，但谈到这场比赛，我总会先想到那个点球。” 因斯说。
即便过去25年，这仍然是麦卡利斯特心中的痛。“如果你想的话，让我赶紧滚都行。” 我说，但他还是继续说了下去。
“虽然罚丢那个点球后我该罚进的重要点球也都能罚进去。” 他说，“我也是一位点球手。虽说没有一位点球手能保证百发百中，但在重要比赛中罚丢点球……
“如果我赛后说那球在我准备射门的时候移动了，那绝对会被骂成是一个史上最烂借口，但那是事实。我刚要拔脚射门的时候，球突然转了一圈。那一瞬间我脑海里思绪万千。是冒着踩到皮球的危险紧急刹车，还是就这么跑上去结果踢了个空？最后的念头是，‘管他呢，一脚轰过去再说’。要知道我一般都不是这样踢点球的。”
“我看了好多好多遍，那球的确动了。” 因斯说，“希曼的扑救很精彩，但如果球没有动，结果可能大不一样。”
希曼向右略微倒地，伸开手臂，皮球击中手臂后高高弹过门梁掉到底线外边。如果你一帧一帧看回放，希曼是瞬间做出扑救反应的。“我见到希曼的时候，他总是说，‘太离谱了，谁都记不得我扑出了那个点球，要不是我扑出去那点球，你哪里打得进那个神仙球’。” 加扎说道，“这让我不禁放声大笑。”
麦卡利斯特没有笑。“大概四年前的某个晚上吧，我还是头一遭没有想到这个点球……” 他说。
我们都知道那个点球后面的事情，但还是听着他继续说下去。
“是啊，希曼扑出了那个点球，我想，‘啊，太好了，我们更有戏了’” 加扎说。“然后皮球传到了谢林汉姆脚下，然后是安德顿，这时我看到苏格兰后卫之间的空当，就想，‘来吧，让我冲一冲’。然后他就传出一记漂亮无比的过顶球，我接到球杀入禁区，瞟到卡尔德伍德跟上来了，我想，‘我能过掉他’，然后把球挑过他，动作一气呵成。我没有太多时间思考下一步，都是靠直觉，最后那个凌空也是。”
“那真是一粒殿堂级的进球。” 麦卡利斯特说，“我很清楚格拉姆一对一的实力。加扎挑过卡尔德伍德的时候其实还有一点机会，格拉姆很有希望做出一记世界级的扑救。而且他的高尔夫和板球水平都很好，甚至踢其他位置的水平都很出色。他特别擅长阅读对面球员单刀时的心理状态。
“但不管怎么说，这个进球太漂亮了，挑球漂亮，射门也漂亮。这使得格拉姆的扑救看上去只是例行公事。加扎表现得仿佛是‘我知道你的一切，格拉姆，我知道你知道我怎么想，但我要击败你’。”
这是加扎的最佳进球吗？“我觉得是另外两个。”他说，“一个是我效力拉齐奥期间对阵佩斯卡拉时打进的那个（1992年12月6日第12轮客场，加扎第23分钟连过五人进球），还有足总杯半决赛（1991年4月14日）3-1战胜阿森纳时（第5分钟）打进的那个任意球。我到现在还不太清楚希曼为何还奋力去扑那个打死角的任意球呢。但不管怎么说，在温布利打进苏格兰这样一粒进球，这感觉太棒了。
“就在几周前，我还瑟瑟发抖地躲在威尔士悲伤流泪，报纸上尽是‘加扎不配踢欧洲杯’，‘开除加扎’之类的标题。而在打进那个球之后，这打媒体脸的感觉不要太爽。”
“最近我碰到了亨得利。他说，‘加扎，你来伦敦做啥子？我以为你住在伯恩茅斯了。’ 我回应道，‘你呢？你来这里做啥子哦？我记得把你丢在温布利了耶’。”
老伙计们的友谊还真是永不褪色啊。
比起精彩的进球，加扎之后的庆祝更有看点。加扎躺倒在地上，张开双臂也大张嘴巴露出喉咙，仿佛坐在牙医椅上。这个庆祝动作是事前大家约定好的，但谁都说不明白到底是何时何地，由谁提出。“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要这么做，但更衣室里我好像说，‘如果谁进球了，拜托，拜托，复现一下牙医椅的场景’。” 加扎说。
“我不知道是不是加扎说的，” 谢林汉姆说，“也有可能是小雷说，‘如果香港那堆照片里的谁进球了大家，就来复现下牙医椅场景怎么样’。”
“当我看到大家都跑到底线朝着加扎挤着葡萄适（Lucozade）饮料瓶——按加扎的性格那里面八成装了沃德嘎和橘子水的鸡尾酒——我可提不上劲去加入那种庆祝场景。” 因斯说，“我想，‘他们在搞啥米碗糕？’ 然后反应过来了，‘哦，牙医椅，好吧，玛德我就知道，好吧，玩够了就赶紧回来赢下这该死的比赛，让这该死的事情过去吧’。”
我们也的确赢下了比赛。“赛后的更衣室里，我们都沉默不语，对自己很是失望。” 麦卡利斯特说，“我们知道我们其实踢得不错。我也明白如果我能打进那个点球，比赛的天平还不会就此倾斜。是我使得比赛失去了平衡。”
第二天早上，报纸的头条立刻变了风向。《每日镜报》头条写出：“保罗-加斯科因阁下：向您致以最深的歉意”。
加扎回忆道，比赛日的晚上喧闹一场。“我们回到住处，头儿允许我们每人喝一杯啤酒……” 他说着说着就笑起来了，“我，福勒和麦克马纳曼到处瞎胡闹。
“我们知道厨房的位置，也知道那超大瓶的番茄酱在哪里。我告诉福勒，我去搞点儿吃的，然后关上灯。等他一进门，我就用那瓶番茄酱把他浇了一头一脸，便服上满是番茄酱，我头都快笑掉了。然后他头也不回地就走了，我坐在那边一边狂笑一边喝啤酒。
“第二天早上，我一边刷牙一边想，‘福勒大概要发狂了’。但我走到餐厅吃早餐的时候，他只是问候我，‘今儿感觉怎么样’，我回应道，‘还行，刚洗漱完毕刷了牙’。然后他亮出一张他撅着屁股夹着我的牙刷的照片。‘哎呀我去你这魂淡’。”
不过要细究这些细节几乎已经不可能，谢天谢地我也不记得这些破事了。加扎虽然在他的自传里提到了番茄酱，但时间点是半决赛之后；至于牙刷的事情也不可考，但某位匿名人士的复仇方式是……在加扎的洗衣袋里排泄。好吧，作为记者，我必须公开、严肃地说，我们就这件事情采访过了福勒。
最后一场对阵荷兰。“这是我代表英格兰出战的比赛中最伟大的一场。” 加扎说，“头儿说，‘我们要做的，就是用他们的方式拿下比赛’，我们也做到了，4-1。普拉特是替补上来的，我把球传给他，他又传给了我说，‘继续干，这是你的比赛’。整个球场都在高呼你的名字……我回到酒店，脸捂在枕头里大哭。抱歉，我又要哭了。这太令人骄傲了。
“你希勒和谢林汉姆都梅开二度，而用荷兰的方式击败荷兰，这感觉太好了。那时我就在想，‘这比赛，拿下了’。”
“我们把他们冲得七零八落。” 谢林汉姆说，“我们踢出了很漂亮的足球，好比说，‘我们有了所有成功的原材料，可以有一个好的结果了。我们可以传控，可以攻守自如，还有那么多好球员，肯定能行’。更衣室里，你看着周围的队友，想着‘他能来我们俱乐部多好，有他在真好’，‘他和我配合得很好’。这就是我们当时的感受。
“我们在对阵瑞士和苏格兰之前都是大热门，” 因斯说，“但并没有多少人看好我们击败荷兰，荷兰被认为是衡量这届国家队成色的试金石。说实话我不太确定我们有多强，但比赛开始后我们迅速进入了状态，大家都很投入。这是我为国家队踢过的最好的比赛，结果也正如我们的表现一样完美。”
克鲁伊维特比赛最后时段打进一球帮助荷兰以净胜球优势淘汰苏格兰晋级下一轮。“你们在和我们的比赛里给了我们一刀，在和荷兰的比赛中又补了我们一刀。” 麦卡利斯特说。
1/4决赛对阵西班牙展现出的与其说是实力，倒不如说是信念。120分钟双方互交白卷。点球大战中，皮尔斯罚中点球，一雪6年前罚丢点球的遗憾。他罚中后仿佛用尽全身气力的怒吼说明了一切。这也是皮尔斯性格中百折不挠的体现。
只不过这样的欢愉没能持续到决赛。半决赛，又是德国，又是点球。加时赛中，安德顿曾经击中门柱，我的传中找到了加扎，他却失之毫厘没能碰到皮球。“说实话，我真以为科普克会碰到皮球，所以我好像是犹豫了半秒钟。” 加扎说，“我现在还时常在想这个。”
这一次，背锅的换成了第六轮主罚的索斯盖特。他罚出的皮球被科普克直接扑出，主动权瞬间到了德国队这边。“我们的身后是所有的英格兰人民，整个杯赛期间，肾上腺素都处于极高的状态，然后突然间一切都归于平静。” 谢林汉姆说，“你先是会想自己不能踢决赛了，然后想，‘天哪，大家一定会把所有的锅都扣到索斯盖特身上’，如此一来我们才能与他共情。”
“我曾经和粉丝们进行过几次互动，有些事我一直没能明白。” 加扎说，“我完美地罚进了对德国队的点球，谁都不记得了。索斯盖特踢丢了点球，倒是接到了披萨广告，现在又是国家队主教练了。我难道做错了吗？”
虽然说加扎你提到的是两个问题毫无联系，但就整届比赛而言，加扎在此之后的人生未免有些心酸。“对苏格兰的进球还有个庆祝动作，都是独一无二的，谁也无法夺走，我为此感到骄傲。” 他说，“我希望改变人生中的许多瞬间，现在后悔也来不及。我只有努力再去改变，虽然我不擅长这个，但我还是在努力。”
失败总是苦涩的，过去几十年来我们也算是经历了好多次了。我的第一反应是用几个大词来形容我们未能在本土夺冠的，但我年纪也大了，这么重的词也说不动了。本土杯赛，太重要了，太特别了，太激动人心了。而且对阵荷兰那场比赛……我们真的踢出了国家队历史上最漂亮的足球之一。整个国家都在想着，“靠，我们真的有戏”。
因斯说得不错。“人们还是经常和我提起96年欧洲杯。” 他说，“从那首《三狮军团》，到夏日的艳阳；从加扎的进球，到牙医椅。某种意义上，这届欧洲杯完美展现了英格兰——不仅是足球，还有这里的人和这里的一切。这届杯赛改变了这个国家，这个国家的人民因为这届比赛而变得更加团结。”
足球有如此力量，真好。
回到酒店，我脑海里还满是加扎那该死的牙刷，却怎么也去不掉这个场景。“我们都很崩溃。” 因斯说，“维纳布尔斯说我们愿意的话可以直接回家了，也可以留下来喝几杯。大部分人都留下来了，那个晚上算是痛并快乐着。
“我们就在酒店的酒吧里坐着喝酒。麦克马纳曼和福勒带着一个CD播放器，不断单曲循环乔治-迈克尔（George Michael）的歌曲。我记得我们好像一直喝到第二天凌晨六七点，被那该死的单曲洗脑了一晚上。”
我们进行了好一阵头脑风暴。那是啥歌来着？我好不容易查到了：《快餐爱情》（Fastlove）。“哦对，” 因斯说，“就那歌，就那调调，Shocksy.” Shocksy是我当时的绰号。快餐爱情？不只是迈克尔歌中的一夜情，欧洲杯，精彩瞬间，足球，职业生涯，时间，都很快啊。
英格兰的欧洲杯，始于一杯啤酒，也终于一杯啤酒。
关于加扎和苏格兰，还有一段后话，话茬一般总是在他这里结束。“欧洲杯结束后，我就去浪里个浪了。” 他说，“假期还剩几天的时候我突然想起来，‘哎呀我草，我还得归队呢。’ 我差点儿忘了自己还是流浪者球员了。” 你到底是喝了多少，连这个都能忘……我差点就这么问了。但这事也只会发生在加扎身上不是吗？他到现在的人生用三个字形容就是“搞乜嘢”。
“我回到苏格兰的时候，带着30张印着我庆祝动作的照片，贴在每一位球员的赛前准备席上。”他说，“我每天都这么干。有一天一直坐在我旁边的格拉姆对我说，‘加扎，我不是在威胁你，但要是你再继续贴这个看我不把你踹出门去’。
“我不知道当时怎么想的，我就直接走到放清洁用具的房间里，拿了个拖把和球出来喊道‘嘿大家伙儿’然后把球挑过拖把——假装那拖把是亨德利——然后凌空把球抽过格拉姆的头顶。我说，‘要做你就这样做啊’，然后扬长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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