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林奇双手紧紧握着枪，枪口抵在我的眉心上，同时以一种行刑者的姿势居高临下地瞪着我。时间是在黄昏的尾声，那余下的微醺的阳光尽数从阳台处照进来，没有开灯，并不算宽敞的客厅里，只有我的笔记本电脑正散发着使人眩晕的光亮，与投进来的光相呼应。林奇于我而言就像是从某个异世界闯来的混沌怪物，全身被阴影笼罩。
我并不奇怪他会是一个随身携带枪支的人，至少当他从背后拔出那柄枪时，我竟然认为这是理所应当的，像他这样对社会充满激进意见的人，身上就应该有一柄枪或者是一把刀，以便随时随地反抗这个世界对他的冷漠的禁锢。
他要杀我。
他早该这样做了，我多少有些嘲弄地想着。
在六个月之前，在我们还处于陌生阶段，在彼此开口说第一句话之前。
但此时的我却面带微笑地迎接死神的迫近。
私以为没有任何一个人在面对死亡时能表现得比我更为坦然，除了一生都在尝试自杀的太宰治之外。罗曼-罗兰曾说，世界上只有一种英雄主义，那就是在看清生活的真相之后依然热爱生活。显然我不具备成为英雄的种种品质，甚至他所说的这句话在我眼里是溢满了消极情绪的——生活的真相必然是残酷的，否则往后的热爱也无关英雄主义。
我并不认为以我短短二十来年的观察已认清了生活的本质，即便如此，我在生活中能找到的乐趣全然无法抵过死亡将带给我的意义。当然不是说我向往死亡，我并不知死后的世界是何等模样，未必好过现在的环境，或者能予我以解脱。我也从未考虑过将来会以怎样的方式向自己的人生挥手告别，自杀或他杀，都像是临醒前的梦呓。我只是预料到了如今颇显荒诞的场面，我最好的友人，将用一柄手枪指在我的脑袋上。
那位最好的友人，目下却显得格外不安。
我猜他恨不得将枪管塞进我的嘴巴里，因为他厌恶并恐惧从我嘴里冒出来的每一句话甚至是每一个字。他想让我闭嘴，把从前说过的话都咽回肚子里，但即便制止也是徒劳的，因为他已经听到了。已经说出来的话是无法收回的，它们填满了他的耳朵，令他惶恐不安，乃至恼羞成怒。他向来不是一个擅长冷静的人，无法保持长时间的思考，相比起来，主动或被动地做一些粗暴简单的事情，更像是上帝之所以赋予他生命的意义所在。无论如何，如今他只能恶狠狠地瞪着我，表情扭曲，原本英俊的五官此刻紧巴巴地凑在一起，显得既丑陋又可怜，他的模样让我不禁想起了得知爱丝梅拉达被送上绞刑架时的卡西莫多。
其实他可以直接按动手枪扳机以结束这一切。
高亢刺耳的枪声会在短短一瞬间贯穿我的耳膜，紧接着高速飞行的子弹会在我的前额位置留下一个小小的血洞，然后猛然凿穿我的脑袋，带着血液与脑浆从后脑勺钻出。生与死之间的围墙或许是这个世界上最脆弱的一道界限，轻轻一推，它就坍塌成为灰烬，从前的生活再怎么灿烂或是消沉，都会坠入永恒的寂静。
我也就此失去说话能力，变成一具再无思想的尸体，或许只有机会以幽灵的身份继续游荡在他的噩梦里。
但他没有这样做。
我知道，他在怀疑手里的枪是否真能射出一发子弹。
枪是他自己的，子弹也是他亲手装上弹匣的。
然而他却怀疑自己握着的只是一把假想出来的手枪，在那些疯狂的经历过后，他那颗火热躁动的心脏还未彻底平复下来，是极有可能产生一些幻觉的。
再或者——
他痛苦到口干舌燥的地步，不停用上牙将下嘴唇咬进去，嘴唇已有些发白。
这是格外荒谬的事情，但我做到了。
有时候我认为自己是一个无所不能的神，或者说是一个能在小范围空间里展现出超强控制力的天才。在近乎自我封闭的两年里，我隐约摸索出一套全新的与人交际的方式，至少现在看起来是颇为成功的。不过是短短几个小时的时间，我就让林奇推翻了他从前对这个世界的全部认知，不得不重新定义自身的存在。从他宽阔双肩上长出来的那颗漂亮脑袋，似乎挤不下多少有意思的问题，虽然受到生命威胁的人是我，可他表现得更像是一位受害者。
像这样有趣的场面可不多见。
“我记得我收到过一笔钱，”他沦陷在自言自语的状态里，不停给自己强加暗示，“是一笔不小的数目，我在电子账单上看到了。”
“这是我提过的，我甚至写在了小说里，就在前面几章。”
“我不会去翻那些小说了，都该烧掉、毁掉！”林奇大声吼了起来，“你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神经病，别让我满脑子都想着你的下三滥小说了！他妈的，我真不应该跟你废话，怎么会有你这样的疯子？”
“毕竟像这样的对话我都有考虑到，可不是疯子能想出来的事。”我偏过头，从桌上拿起几页稿纸，那是今天凌晨才打印出来的小说的一部分。接近尾声的一部分。就差结局了，我心里低低叹息，并不能说清楚是出于不舍还是满足的原因。我告诉他，“你应该看看，这么久了，每一章你都替我认真分析过，是不能少了这部分的。你现在说的这些话，和我构想中的几乎是一样的，还有......”
林奇突然成了一头饥饿的猎豹，猛地朝我扑了过来，握枪的那只手狠狠砸在我的左脸颊上，另一只手则扯过那些稿纸，死死按在桌上揉攥着，我甚至听到他的手指节因为愤怒在咯吱咯吱地作响。
“不要......”他喘息着，转眼又以乞求的语气对我说，“求求你了，不要再折磨我，我不想再看到它们......”在我眼里，他那高大伟岸的身体一时间变得佝偻消瘦，他不住颤抖着，蜷缩着，似乎想将自己整个人塞进那并不存在的龟壳里一般。
这个可怜的家伙，几乎是哭诉着与我说话的人，手里却握着一把枪。
枪仍旧抵在我的额头上。
在他拔出那把该死的枪之前，我和他之间的友谊看上去似乎能维系到太阳湮灭的那一刻，我深信他是我生命中遇到的最契合我灵魂的友人，我以为他也是如此。我们分享过女人和狗的话题，然后一同大醉；筹划如何掀起一场轰轰烈烈的革命，又一同大醉；彼此赤身裸体躺在同一张床上熬过了漫长的黑夜，是在大醉之后；在酒吧搭讪看起来像婊子的女人、与小混混斗殴，然后进局子，并因为醉酒在局子里吐了一晚上。因为他的出现，我将从前所有想过的疯狂的事情全做了一遍，以至于他拿枪抵在我脑袋上时，我竟想不起这仓促的一生里还有什么是值得遗憾的。
——还是有一件的。
我想起了那些从前没有写完的小说、那些该被扔进垃圾桶里的废稿，还有目前我手头上这部被我视为完美的、却很难写出结局的小说。这一次总算不是我的问题了，我不能写出结局是因为结局还没有到来，而不是因为我的能力有限。有些人生来就是天才，村上春树在29岁那年，只是因为看棒球比赛觉得无聊了，突然萌生出写小说的念头，于是他成为了这个时代最伟大的小说家之一；莫言更甚，他只用了一个礼拜就完成了《红高粱家族》的初稿。我远远不及他们，仅是在脑海里完成一个故事该有的框架就足以让我精疲力竭了，这也是为什么我的小说见头不见尾、一部部无疾而终的原因。
我不是天才。
很多年前我就这样对自己说过。
勤能补拙。
我也这样说过，可我不能坚持下来。
然而这次不一样，我写了一些文字，并且感受到了它们顽强的生命力，时常在手稿和电脑文档上看见它们蹦蹦跳跳地朝我奔来，像精灵一样活泼可爱，接着便具象成一幅幅鲜活的画。有那么一刻，我甚至认为我所写的这个故事是真实存在的，且是因为我的提笔才有了它的生命。在虚幻与现实之间，我抓住了那道连接两个世界的纽带。
只差一个结局。
是我不能左右的结局。
我抬头看着林奇，一点也不恐惧，反而满怀期待。
快开枪......
我不想影响他的判断，这样的事应该是水到渠成、自然而然的，我只能在心里催促他按动扳机。只要枪响，无关之后还发生了什么，这部小说便已划上了一个完美的句号。
某一瞬间我想到了拉瓦锡。
走上断头台的拉瓦锡进行了人生最后一项实验，他要在脑袋落地的那一刻尽量眨眼，同时请求侩子手计算他眨眼的次数。
我很想让林奇在开枪之后来帮我写下结局。
只是不到一章的内容，甚至可能只需要几个段落就可以了。
几句对话。
一声枪响。
血泊。
或者什么也没发生。
关于小说的结局也不能说是遗憾，虽然无法写下来，记录在纸上，并供世人阅览，但对我而言只要能完成这部作品就已足够。我不在乎他人的评价，也不渴望任何人的认可，如果当我将作疯子，那我就是疯子好了，疯子在成为疯子之后，他的偏执与癫狂就是一把把精心打造的锁，将存放内心的那座小小的房间的门窗牢牢锁死了，谁也无法一探究竟。
开枪。
这个结局就只差林奇开枪了。
当然——
他的枪也有可能是假的，是不存在的。
包括这一切。
我所经历的和他所经历的一切。
第一章
林奇双手紧紧握着枪，枪口抵在我的眉心上，同时以一种行刑者的姿势居高临下地瞪着我。时间是在黄昏的尾声，那余下的微醺的阳光尽数从阳台处照进来，没有开灯，并不算宽敞的客厅里，只有我的笔记本电脑正散发着使人眩晕的光亮，与投进来的光相呼应。林奇于我而言就像是从某个异世界闯来的混沌怪物，全身被阴影笼罩。
我并不奇怪他会是一个随身携带枪支的人，至少当他从背后拔出那柄枪时，我竟然认为这是理所应当的，像他这样对社会充满激进意见的人，身上就应该有一柄枪或者是一把刀，以便随时随地反抗这个世界对他的冷漠的禁锢。
他要杀我。
他早该这样做了，我多少有些嘲弄地想着。
在六个月之前，在我们还处于陌生阶段，在彼此开口说第一句话之前。
但此时的我却面带微笑地迎接死神的迫近。
私以为没有任何一个人在面对死亡时能表现得比我更为坦然，除了一生都在尝试自杀的太宰治之外。罗曼-罗兰曾说，世界上只有一种英雄主义，那就是在看清生活的真相之后依然热爱生活。显然我不具备成为英雄的种种品质，甚至他所说的这句话在我眼里是溢满了消极情绪的——生活的真相必然是残酷的，否则往后的热爱也无关英雄主义。
我并不认为以我短短二十来年的观察已认清了生活的本质，即便如此，我在生活中能找到的乐趣全然无法抵过死亡将带给我的意义。当然不是说我向往死亡，我并不知死后的世界是何等模样，未必好过现在的环境，或者能予我以解脱。我也从未考虑过将来会以怎样的方式向自己的人生挥手告别，自杀或他杀，都像是临醒前的梦呓。我只是预料到了如今颇显荒诞的场面，我最好的友人，将用一柄手枪指在我的脑袋上。
那位最好的友人，目下却显得格外不安。
我猜他恨不得将枪管塞进我的嘴巴里，因为他厌恶并恐惧从我嘴里冒出来的每一句话甚至是每一个字。他想让我闭嘴，把从前说过的话都咽回肚子里，但即便制止也是徒劳的，因为他已经听到了。已经说出来的话是无法收回的，它们填满了他的耳朵，令他惶恐不安，乃至恼羞成怒。他向来不是一个擅长冷静的人，无法保持长时间的思考，相比起来，主动或被动地做一些粗暴简单的事情，更像是上帝之所以赋予他生命的意义所在。无论如何，如今他只能恶狠狠地瞪着我，表情扭曲，原本英俊的五官此刻紧巴巴地凑在一起，显得既丑陋又可怜，他的模样让我不禁想起了得知爱丝梅拉达被送上绞刑架时的卡西莫多。
其实他可以直接按动手枪扳机以结束这一切。
高亢刺耳的枪声会在短短一瞬间贯穿我的耳膜，紧接着高速飞行的子弹会在我的前额位置留下一个小小的血洞，然后猛然凿穿我的脑袋，带着血液与脑浆从后脑勺钻出。生与死之间的围墙或许是这个世界上最脆弱的一道界限，轻轻一推，它就坍塌成为灰烬，从前的生活再怎么灿烂或是消沉，都会坠入永恒的寂静。
我也就此失去说话能力，变成一具再无思想的尸体，或许只有机会以幽灵的身份继续游荡在他的噩梦里。
但他没有这样做。
我知道，他在怀疑手里的枪是否真能射出一发子弹。
枪是他自己的，子弹也是他亲手装上弹匣的。
然而他却怀疑自己握着的只是一把假想出来的手枪，在那些疯狂的经历过后，他那颗火热躁动的心脏还未彻底平复下来，是极有可能产生一些幻觉的。
再或者——
他痛苦到口干舌燥的地步，不停用上牙将下嘴唇咬进去，嘴唇已有些发白。
这是格外荒谬的事情，但我做到了。
有时候我认为自己是一个无所不能的神，或者说是一个能在小范围空间里展现出超强控制力的天才。在近乎自我封闭的两年里，我隐约摸索出一套全新的与人交际的方式，至少现在看起来是颇为成功的。不过是短短几个小时的时间，我就让林奇推翻了他从前对这个世界的全部认知，不得不重新定义自身的存在。从他宽阔双肩上长出来的那颗漂亮脑袋，似乎挤不下多少有意思的问题，虽然受到生命威胁的人是我，可他表现得更像是一位受害者。
像这样有趣的场面可不多见。
“我记得我收到过一笔钱，”他沦陷在自言自语的状态里，不停给自己强加暗示，“是一笔不小的数目，我在电子账单上看到了。”
“这是我提过的，我甚至写在了小说里，就在前面几章。”
“我不会去翻那些小说了，都该烧掉、毁掉！”林奇大声吼了起来，“你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神经病，别让我满脑子都想着你的下三滥小说了！他妈的，我真不应该跟你废话，怎么会有你这样的疯子？”
“毕竟像这样的对话我都有考虑到，可不是疯子能想出来的事。”我偏过头，从桌上拿起几页稿纸，那是今天凌晨才打印出来的小说的一部分。接近尾声的一部分。就差结局了，我心里低低叹息，并不能说清楚是出于不舍还是满足的原因。我告诉他，“你应该看看，这么久了，每一章你都替我认真分析过，是不能少了这部分的。你现在说的这些话，和我构想中的几乎是一样的，还有......”
林奇突然成了一头饥饿的猎豹，猛地朝我扑了过来，握枪的那只手狠狠砸在我的左脸颊上，另一只手则扯过那些稿纸，死死按在桌上揉攥着，我甚至听到他的手指节因为愤怒在咯吱咯吱地作响。
“不要......”他喘息着，转眼又以乞求的语气对我说，“求求你了，不要再折磨我，我不想再看到它们......”在我眼里，他那高大伟岸的身体一时间变得佝偻消瘦，他不住颤抖着，蜷缩着，似乎想将自己整个人塞进那并不存在的龟壳里一般。
这个可怜的家伙，几乎是哭诉着与我说话的人，手里却握着一把枪。
枪仍旧抵在我的额头上。
在他拔出那把该死的枪之前，我和他之间的友谊看上去似乎能维系到太阳湮灭的那一刻，我深信他是我生命中遇到的最契合我灵魂的友人，我以为他也是如此。我们分享过女人和狗的话题，然后一同大醉；筹划如何掀起一场轰轰烈烈的革命，又一同大醉；彼此赤身裸体躺在同一张床上熬过了漫长的黑夜，是在大醉之后；在酒吧搭讪看起来像婊子的女人、与小混混斗殴，然后进局子，并因为醉酒在局子里吐了一晚上。因为他的出现，我将从前所有想过的疯狂的事情全做了一遍，以至于他拿枪抵在我脑袋上时，我竟想不起这仓促的一生里还有什么是值得遗憾的。
——还是有一件的。
我想起了那些从前没有写完的小说、那些该被扔进垃圾桶里的废稿，还有目前我手头上这部被我视为完美的、却很难写出结局的小说。这一次总算不是我的问题了，我不能写出结局是因为结局还没有到来，而不是因为我的能力有限。有些人生来就是天才，村上春树在29岁那年，只是因为看棒球比赛觉得无聊了，突然萌生出写小说的念头，于是他成为了这个时代最伟大的小说家之一；莫言更甚，他只用了一个礼拜就完成了《红高粱家族》的初稿。我远远不及他们，仅是在脑海里完成一个故事该有的框架就足以让我精疲力竭了，这也是为什么我的小说见头不见尾、一部部无疾而终的原因。
我不是天才。
很多年前我就这样对自己说过。
勤能补拙。
我也这样说过，可我不能坚持下来。
然而这次不一样，我写了一些文字，并且感受到了它们顽强的生命力，时常在手稿和电脑文档上看见它们蹦蹦跳跳地朝我奔来，像精灵一样活泼可爱，接着便具象成一幅幅鲜活的画。有那么一刻，我甚至认为我所写的这个故事是真实存在的，且是因为我的提笔才有了它的生命。在虚幻与现实之间，我抓住了那道连接两个世界的纽带。
只差一个结局。
是我不能左右的结局。
我抬头看着林奇，一点也不恐惧，反而满怀期待。
快开枪......
我不想影响他的判断，这样的事应该是水到渠成、自然而然的，我只能在心里催促他按动扳机。只要枪响，无关之后还发生了什么，这部小说便已划上了一个完美的句号。
某一瞬间我想到了拉瓦锡。
走上断头台的拉瓦锡进行了人生最后一项实验，他要在脑袋落地的那一刻尽量眨眼，同时请求侩子手计算他眨眼的次数。
我很想让林奇在开枪之后来帮我写下结局。
只是不到一章的内容，甚至可能只需要几个段落就可以了。
几句对话。
一声枪响。
血泊。
或者什么也没发生。
关于小说的结局也不能说是遗憾，虽然无法写下来，记录在纸上，并供世人阅览，但对我而言只要能完成这部作品就已足够。我不在乎他人的评价，也不渴望任何人的认可，如果当我将作疯子，那我就是疯子好了，疯子在成为疯子之后，他的偏执与癫狂就是一把把精心打造的锁，将存放内心的那座小小的房间的门窗牢牢锁死了，谁也无法一探究竟。
开枪。
这个结局就只差林奇开枪了。
当然——
他的枪也有可能是假的，是不存在的。
包括这一切。
我所经历的和他所经历的一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