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曼联王朝：弗格森制造》（第32章 阿特金森的折戟）

第32章 阿特金森的折戟

“阿特金森曾经也算是英伦名帅，但对于曼联球迷来说，他的才能有限。某种程度上说阿特金森还给曼联挖了一个超级巨坑，让曼联陷入了难以理解的泥潭。”

——题记

时间的巨轮轰鸣着向前，不容阻挡，前进中的痕迹会变得模糊，有些则会埋藏进故事的深处。探寻历史的人们并不容易寻找出清晰的脉络，站在现在的时点回首弗格森刚刚执教曼联的情形，尽管时间过去得并不久，但很多事情也已经难以完整地重现，很多细节难以厘清。

在那个时刻，曼联和英甲联赛都是什么样的情况？曼联的对手们都是谁，各自有什么特点？当时效力曼联的球员都有谁？他们都有什么故事？和弗格森发生过什么联系？弗格森面临的是什么？之后又发生了什么故事？弗格森与联赛、与球队之间的关系怎么样？弗格森带来了什么变化？

1986年11月2日的时候，也就是弗格森来到曼联执教之前几天，英甲联赛积分榜排名最后4位的球队分别是：纽卡斯尔联队、曼城队、曼联队、切尔西。看上去眼熟吗？后来2011至2012赛季英超积分榜前4位的球队也正是这4家，只不过顺序是刚好反过来的。在英超进入21世纪之后，切尔西、曼城已经晋升为新的巨头，而在2016年赛季结束之时纽卡斯尔联队不幸地从英超降级，然后又在2017年回到了英超。降级泥潭之外，英甲当时的强队是利物浦、阿森纳、埃弗顿等传统豪门。而诺丁汉森林、谢菲尔德星期三队等球队也是名声响亮，卢顿、考文垂、狼队等球队当时也还算叱咤风云，而现在有些球队早就淡出顶级联赛舞台，诺丁汉森林、谢菲尔德星期三这些豪强现在连英冠联赛都无法找到他们的身影了。

当年的英格兰足坛格局和现在绝然不同，但激烈竞争的节奏是一样的。霸主、强队、弱队的分别即使如同鸿沟一般，也自然会有各种神奇的因素消弭差别。而球队升降级之间的跌宕起伏，则是联赛中球队不同命运风云激荡的回响。

曼联这样一个昔日豪门突然陷入困境是令人匪夷所思的，这不是因为某个球员个人，也不是因为主帅突然发疯，而是球队里各种负面因素不断恶化之后的总爆发。对于临时接手的弗格森来说，他并不操心球员实力，而是担忧整个球队的风气与纪律。曼联的更衣室看上去风平浪静，非常和谐，但它却是新教练的陷阱。

弗格森刚刚来到曼联的时候，英格兰教练届风云人物是森林队的名帅克拉夫、以及同在1986年执教阿森纳的格拉汉姆、从巴萨回流到热刺执教的维纳布尔斯，以及执教利物浦的达格利什。克拉夫大名鼎鼎，率领诺丁汉森林队夺得两届欧冠冠军，在英格兰足坛是第一号人物，而格拉汉姆、维纳布尔斯也是蜚声国际的主帅。除了这些名帅之外，还有一些人后来成为弗格森在英超的对手。他们有的已经开始了教练生涯，例如老雷德克纳普就正在伯恩茅斯队执教，和弗格森年纪最为接近。当时的他意气风发，带领球队勇夺英丙（当时的第三级联赛）冠军，赛季总积分高达97分；温格？当时37岁的法国人正执教法甲球队南锡队，这是他的第一次主帅生涯。南锡队在1986-87赛季最终排名法甲第19位而不幸降级，温格遭遇了无数的嘲讽和批评；莫耶斯？当时他还是球员，正在英格兰低级别联赛中苦斗，刚刚被布里斯托尔城队以3万英镑的价钱卖给了斯鲁贝里队。弗格森另外一个竞争对手、35岁的达格利什还是绿茵场上的巨星。他在弗格森入主曼联队的4天后完成了在国家队的谢幕演出，帮助苏格兰队在1988年欧锦赛预选赛3∶0战胜卢森堡队；退出国家队之前，达格利什成为了利物浦的主帅兼球员，他执教利物浦的第一个赛季就夺得了联赛冠军，在教练岗位取得了最耀眼的开局。穆里尼奥？他在1986年年底的时候还在葡萄牙的低级别联赛打后卫，人生还没开始制订足球教练的职业规划；弗格森曾经的“曼市德比”对手曼奇尼当时只有21岁，是意甲球队桑普多利亚队的主力，刚刚成为意甲的足球明星。那个时候意甲号称小世界杯，吸引了全世界大多数足球巨星加盟，是欧洲水平最高的联赛，意甲七姐妹的神话还在熠熠生辉。

1986年11月时的英格兰是世界足球的中心之一，这里有众多的球队，自然也拥有为数众多的球迷。弗格森正式接任曼联主帅没有成为引发世界足坛轰动的大新闻，因为当时的曼联并没有今日的地位。弗格森简短地在主场亮相，爱德华兹客气地将他介绍给全场的曼联球迷时，球迷们给他的掌声并不热烈。对弗格森不熟悉的球迷们并不认为这个刚刚从苏格兰联赛空降的菜鸟是什么救世主，他们并不相信弗格森能够在曼联创造什么奇迹，他们以为弗格森只不过是一个俱乐部过渡的临时工。

曼联好像是突然陷入了危机，阿特金森的执教貌似也没有犯什么大错，但球队就是出现了难以解释的低迷状况，并且速度地恶化，成为了《曼彻斯特晚报》所言的“烂摊子”。曼联在联赛一败涂地，已经排名联赛积分榜的倒数第二，面临着真真切切的降级危险。祸不单行的是曼联在联赛杯中也被南安普顿淘汰出局，比赛内容惨不忍睹，球队主力怀特塞德还在比赛中严重受伤，真可谓雪上加霜。因为如此尴尬的失败，曼联甚至成为了英格兰足坛中被讥笑、被嘲讽的对象。与成绩短暂陷入低谷互相关联的，是当时球队里伤兵满营，核心主力纷纷受伤无法上场效命，严重影响了球队的实力。连战连败，伤兵满营，更进一步打击了球队的士气。

即使是最大胆的编剧，也不敢想象这是1986-87赛季的曼联。曼联上个赛季还拿到足总杯冠军，上个赛季还曾经豪夺10连胜，本赛季开始之前还被很多媒体列为联赛冠军的有力竞争者，没有谁会预料得到情况发展成这样。赛季还没打到一半的时候，这个所谓的夺冠热门竟然已经堕落到了降级区。阿特金森被无情清洗，算是为曼联糟糕的成绩背锅买单，但曼彻斯特晚报的记者认为曼联有着更加严重的问题，“绝对可能会造成赛季末降级的悲催结局！”球队实力为什么会不断下滑？记者们犀利的目光聚焦在球队身上。他们认为曼联状态低迷、伤病频发的核心原因是球队的风气并不好，球队缺乏那种要赢得比赛的精神气。

为什么会这样？

阿特金森在英伦教练里面并非无名之辈，在英格兰足坛也算是浸淫多年。他执教曼联之后带来了罗布森这样的巨星，也培养出怀特塞德、马克-休斯这样的青训球员，带领曼联还拿过两个足总杯冠军，也算是个“冠军教头”，并不能说他完全一无是处。阿特金森的战术打法也同样注重进攻，贯彻当时风靡英伦的442阵型战术非常坚决，与英伦的强队交锋也不总是处于下风。但阿特金森有着致命的缺陷，两个足总杯冠军不能完全掩盖他的问题。他未能给曼联找到一条有效崛起之路，未能在球队团队建设与战术风格之间取得平衡，更不能有效地灌输给球队坚韧的精神。可以说，阿特金森在曼联执教的历程里，即使不遇到1986年这样突然的危机，他最大的成就也可能只是把曼联维持在一支强队的水准而言，难以带领曼联实现真正的突破。

不能说阿特金森完全不会治队，他在曼联在英格兰还是拥有一定的威望的，但他最大的死穴是用所谓的讨好式来进行更衣室管理。阿特金森大多数情况下信奉无为而治，对球员基本上是放任不管，一味宠溺大牌，球队没有纪律性，战术执行和训练水平都没有得到有效的提高。而在当时的英格兰足坛大环境下，球员教练都非常喜欢喝酒，曼联的球员们经常酗酒，严重影响了身体的恢复和体能的储备，最终导致球队中酗酒最厉害的几个核心球员体能糟糕透顶，非常容易受伤，战术执行得也一塌糊涂。在严重的伤病潮影响之下，雪上加霜的是阿特金森对运动医疗一窍不通，不重视一线球员伤病恢复情况，很多球员队对伤势不以为意，经常带伤上阵。如此下来结果可想而知，球员身体越来越差，比赛能力越来越弱，曼联陷入恶性循环，在堕落的通道中越滑越快，最终陷入了一个几乎不可收拾的境地。

面对困境阿特金森毫无办法，整个球队都陷入了巨大的危机当中。在接受记者采访时阿特金森只会说，“别问我怎么了，更不要问我为什么，我也不知道球队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会陷入危机。我相信球队会渡过难关，只需要时间。曼联会留在英甲，我们不需要太过忧心。”

阿特金森完全无法说服董事会，也无法说服球迷，实际上即使是他自己也知道球队即将陷于崩溃，因此在接到董事会解雇通知的时候他也只能默然承受。

对于阿特金森这样的人中国球迷可能需要多了解一下。他离开曼联之后曾经辗转执教其他球队，还曾带领维拉击败过曼联，这些绿茵场上的交锋倒很正常，作为曼联球迷也不应该由此怨恨，但这并不代表这个人没有问题。阿特金森在电视台担任足球评论员，在卫报开足球评论专栏，他因此而闹得轩然大波。阿特金森综合素质真是渣渣，他发表了很多惊世骇俗的言论，令人不敢相信，最终也导致他自己颜面扫地。2004年时他对切尔西队长、法国黑人球星德塞利发表了充满种族歧视的评论，直接攻击德塞利的肤色问题，彻底丢掉了电视台和报纸的工作。而更加令人难以想象的是2005年他竟然发表最臭名昭著的辱华言论：“我难以理解为什么中国会有人口问题？他们本来有最好的避孕方法——中国女人是世界上最丑的。”阿特金森的辱华言论经《太阳报》、《每日镜报》及天空电视台报道后，引起了全球华人的强烈愤怒，中国驻英国大使馆、英国的华人团体对阿特金森进行了严厉的谴责，要求阿特金森必须道歉。华人们还发起了抵制《太阳报》、《每日镜报》、天空电视台的运动，让这三个媒体蒙受巨大损失。他们不得不就此道歉，并且不再采访阿特金森任何政治和社会话题。阿特金森从此之后就彻底像一只过街老鼠，再也没有在媒体上猖狂了。 

对于中国人来说，这真是一个烂人；对于中国的曼联球迷来说，这更是一个超级烂人。

弗格森火线接手之后立即在曼联的克里夫训练基地正式和全体球员见面。那个时候曼联的基地并不是现在大名鼎鼎的卡灵顿，而是一个相对比较偏僻的克里夫训练营。（在加里-内维尔这些生活在附近的小孩们眼里，克里夫是一个叫做“峭壁营地”的地方，充满着神秘和诱惑）。在基地的会议室里，弗格森对着大家发表了自己的就职演说。

弗格森难掩激动，但更多的是自信满满：“大家都知道我一接到曼联的邀请就毫不犹疑答应了，然后就立马火速赶来了。我生怕错过这个机会，曼联当然是一个非常伟大的俱乐部，和阿伯丁相比这里的一切都高端大气上档次。我执教阿伯丁时青训系统没有自己的训练场，只能借用学校的场地。曼联这里则应有尽有，这里设施完善，基础雄厚，底蕴十足。我第一次在这么巨大规模的俱乐部执教，这是我的幸运——我的人生迈入了一个超级舞台。我们将一起共事，共同解决困难，共同争取成功。”

弗格森用带着很重的苏格兰口音向球队演说，听众们印象十分深刻。这个以前从未谋面的人刻意地表达了乐观：“虽然我们处于糟糕的积分榜位置，而且曼联存在着严重的伤病问题，但这是足球中常见的困难，我觉得很容易解决。阿特金森？我深表同情，足球中你需要运气，很明显他缺乏幸运。我坚信我们的阵容实力超群，有可能赢任何一个对手。我不觉得困难有什么可以畏惧的，我也不觉得目前的这种状况有什么要畏惧的。我想强调的是要相信意志的力量，要相信纪律的作用，要信任队友，发挥出集体的战斗力。我们要争取希望得到的目标，包括联赛冠军。如果你没有每场比赛都能赢的信念，就不应该来这里，就活该被攻击，被批评，被唾弃，就是这么简单。要战斗，要胜利，这就是我在阿伯丁的观念。明天我们必须赢球，就是这么简单。” 

曼联的球员们被这个来自苏格兰的家伙震住了，他们难得听到弗格森这样肆无忌惮的大嘴巴，“我们会夺得冠军，我的目标就是冠军，要不我不会来这里。虽然不是这个赛季，但是我想会很快到来。利物浦？诺丁汉森林？埃弗顿？他们没什么了不起的，我来到了这里，就是要让曼联变成真正的老大。我们会成为冠军，我们会成为这个联赛的霸主，这是我在苏格兰就知道的真理！”

聚精会神的曼联球员以及众多的工作人员都惊呆了，哪怕是随着弗格森前来督阵的爱德华兹也被吓到了。拜托，这个家伙竟然豪言壮语说曼联要超过利物浦、诺丁汉森林、埃弗顿毫无压力？曼联现在几乎连翻身都困难，连保级都是严峻挑战，吹牛皮说扳倒联赛或者欧冠的霸主？这个红鼻子也太不靠谱了吧。 

曼联队里的几个明星级别球员发现新来的主教练不是善茬，弗格森在第一次演讲中口气强硬，“我不关心你们是谁，也不在乎你们多么有名——我是俱乐部的新主教练，这里的一切我做主。我会打破你们的规矩，实施我的规矩！”

尽管弗格森气势逼人，但曼联球员可不大吃这一套，队长布莱恩-罗布森代表球队发表了一通干巴巴的欢迎辞，球员们一等仪式结束就如鸟兽散。他们才不管这个家伙说啥，反正那些又不能吃。阿伯丁暴君？苏格兰农民？更衣室杀手？据说他很厉害？笑话，英格兰人什么时候害怕过苏格兰人？！ 

当然也有被触动的。彼得-巴尔达斯一直记得当年情形，他永远不会忘记弗格森那浓重的苏格兰口音。“他第一次给我们训话就说，‘看看你们吧，你们在为一家伟大的俱乐部效力，这是你们幸福生活的起点。你们需要努力训练，需要保持自己健康，以便更好地照顾家人，这家俱乐部配得上世界上所有的荣耀，为了你们自己和家人，你们都需要更努力。’说实话那个时候我不以为然，后来想想他讲得很有道理。我们踢球为了什么？除了荣誉，也为了生活吧，弗格森的话糙理不糙，讲的就是和我们切身处地的东西，我想他的这番话中豪言壮语的部分可能会被鄙视，但关于生活与责任的部分我觉得对很多球员影响都很大，他真的讲到了不少人心窝里去了。”

弗格森雄心勃勃，但英甲的比赛却给他冷酷无比的现实一棒。烂泥哪有那么容易糊上墙？弗格森很快就陷入泥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