译者按：本周传来消息，德克-诺维茨基计划在 NBA 生涯第21个赛季复出，并不排除下下个赛季继续征战的可能性。
本文由《体育画报》主笔克里斯-巴拉德于2016年2月15日发表，如今读来依旧趣意盎然，因为它的标题是：《牛仔之路：德克依然爱着这趟旅途》。
译文在原作基础上稍有改动。
2015年11月29日，星期天下午，德克-诺维茨基在达拉斯正要登上开往萨克拉门托的球队专机，他突然听到报道说科比-布莱恩特计划在赛季结束后退役。
这个消息让德克很伤感，因为他一直非常喜欢科比，经常在打完小牛的比赛后，立刻赶回家看湖人第四节的比赛；另一个原因是他们都是37岁高龄，德克亲眼目睹这位同伴被不堪重负的身体背叛，最终败给了岁月。
躺在萨克拉门托凯悦酒店的套房里，德克忍不住思虑未来。小牛队理疗师凯西-斯潘格勒给躺在床上的德克按摩，他和这位13届全明星球员共事18载岁月。
德克极少对过往念念不忘，他上一次写日记还是10年前，在恩师霍尔格-格斯温德尔的敦促下，写在一本棕色小笔记本上，但没几周，德克就对记录所有细节感到厌烦，感觉写日记变成了负担，而不是工具，于是他扔到了一边。
德克不喜欢的还有聚光灯，2011年小牛赢得总冠军的瞬间，他逃离球场，跨过计分台，全程把脸羞涩地埋在球衣里，直到NBA公关总监蒂姆-弗兰克追到更衣室恳求他回来——这是任何球员在余下的人生里都会珍惜的时刻——以及，如果他不在的话，大家都会觉得不自在。
和科比不同，德克对巡回演出也不感兴趣。“我不喜欢走到哪儿，每个人都过来和我击掌，或者举行仪式盛情迎接，就像德雷克-杰特和马里亚诺-瑞维拉受到的待遇——每个球馆你都会收到一些礼物，比如密尔沃基会送腊肠？”德克摇着头，“我接受不了，我不会到处宣布‘这是我的最后一年啦’，我决定离开时，自然就离开了。”
好在那一天还没到来。39岁的凯文-加内特已经成了森林狼助教，38岁的保罗-皮尔斯在洛杉矶日渐沉寂，39岁的蒂姆-邓肯、38岁的马努-吉诺比利慢慢脱离马刺体系，卸下球队的进攻重担……但是德克没有，他还是球队的头号得分手，用场均17.6分6.6篮板带着一帮争强好胜的队友往季后赛末班车里挤。
德克很多方面都没有变化，他的三分球依旧精准，他的单脚后仰跳投依旧笨拙而触不可及，他依旧是七尺傻大个。
他把双脚呈八字摆在罚球线上，嘴里哼着数乌鸦乐队的摇滚歌曲，悠然自得。没有玩家会在范特西选秀中考虑这个家伙，因为他巅峰的尾巴正消逝不见。然而当你看着德克令人扼腕叹息的防守表现，又不禁感慨这段生涯史多么不可思议。
他是第一位出生在欧洲的MVP，4年后又率队赢得NBA总冠军；他是空间型四号位的起源，屡次降薪为球队提升战力；他从一个涉世未深的德国小青年，混成受人爱戴的德州大叔；他是关键时刻值得依赖的领袖，生涯得分仅低于联盟历史上5人。
德克不会悄无声息地离开，至少你的推特会刷出一条消息，酒吧的屏幕底端会飘过一行简讯，在这些伤感又无聊的遐想变成现实之前，不妨丰富一下未来会像幻灯片一样闪过你脑海的关于德克的画面。
1998年，德克在选秀大会首轮第9顺位被选中，虽然留着一头载入黑历史的发型，但他背负了球队极高的期待。当时小牛前锋加里-特伦特是他的导师，说白了，德克得乖乖听从特伦特的任何教诲和差遣。
“我经常打趣他，我对他说，‘伯德退役了，我们需要另一个金发男孩拯救联盟，加油啊兄弟，可不能被其他人抢先了’。”
特伦特只是在开玩笑，至少当时如此。那阵子“停摆”风雨来袭，联盟还没从迈克尔-乔丹第二次退役中缓过神来。在NBA得分就是王道，单打才是主流。德克之所以让人看到成为下一个大人物的潜力，不仅是因为他的背景——当时NBA只有38名国际球员，如今已然破百——而且在那个时代，7尺长人大多都是迟钝的巨兽。
小牛主教练老尼尔森迫不及待地让德克去争夺年度最佳新秀，但20岁的维尔茨堡小伙显然在第一年没有做好准备——场均贡献8.2分，三分球命中率只有20.6%，他弱不禁风的身板难以杀到篮下，更别提在防守端锁死任何人。
新秀赛季的第二场比赛，德克的对手是虎背熊腰的勇士前锋特里-卡明斯。“这个挑战对你太难了，朋友。”于是尼尔森让德克换防1.6米的“小虫”蒂尼·博格斯，指示德克别让他溜进油漆区就行。“简直是一出闹剧。”德克日后回忆时感慨。
这个来自德国小镇的不谙世事的年轻人，场外生活也是一团糟。德克的父亲是退役手球运动员，母亲是前德国国家女子篮球队的明星，这也许能解释他不擅长使用ATM机，以及应对美国大都市的各种状况。小牛队一位管理层员工不得不在外替他买单。
队友们总是被德克在一些方面的困惑逗乐，和其他一掷千金买奔驰的年轻百万富翁不同，德克在缩水赛季买了一辆中级雪佛兰代步，直到赛季最后两周，德州热忱的春风将他吹得全身冒汗，他才开始琢磨怎么开车载空调。德克曾斗胆“谏言”特伦特，花生酱和果酱不该混在一起吃，特伦特在三片面包之间抹上满满当当的两种酱料，看着德克说：“这里是美国，这里就是两样一起吃。”
当然，特伦特偶尔也会关心自己的新秀。有次在飞机上，他看到德克盯着一张报纸，上面言辞犀利地抨击着这位小牛新秀是一个怎样的“水货”，以及他会导致尼尔森失业。特伦特当即让德克扔掉手里的垃圾，告诉他总有一天会让说这些话的人好看。然而德克这个天生的悲观主义者，对自己完全没有信心。
“我从来不是世界上最自信的人，我第一次来这里的时候非常腼腆，语言不通，不确定自己能否有所作为。你再看看现在的年轻人，他们来这个联盟的架势，‘我就是属于这里’，我做不到那种地步。”
把这番话告诉现在的小牛队员，他们都笑了。腼腆？缺乏自信？这可不是他们认识的德克。当然来达拉斯之前，许多球员也有一些先见之明。2014年7月签约的自由球员钱德勒-帕森斯，很早以前就是德克的球迷，“我来这里之前，想象中他是一个安静又专注的人，努力训练然后上场投篮，不怎么爱说话。”
在萨克拉门托酒店里享受完按摩理疗之后，就到了德克在睡眠列车球馆训练的时间，他和后卫德文-哈里斯展开了一场三分球较量。规则是五个定点处五次投篮，他们僵持到最后一个左侧投篮点。
“我爱压力！”德克用高亢的语气吼了一句。
投篮出手，命中。
“跟上啊！”他得意地扯着嗓子喊。
哈里斯起跳，同样命中。
格鲁吉亚中锋扎扎-帕楚利亚的站位挡住了球童，导致传球偏离了轨道。“别这样，扎扎！”德克咧着嘴开玩笑，“欧洲人现在不团结起来，还要等到什么时候？”德克又瞥见新秀贾斯汀-安德森盯着手机，他继续抬高嗓门，“嘿，菜鸟，你得盯着我们看！”
德克心满意足地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然后接过球……投丢了。
“噢，哇！”
哈里斯致命一击，比赛结束。
德克连连摆手，耍赖般转身走向返回酒店的球队巴士，途中看到 JJ-巴里亚正接受采访，他没有停下脚步，经过时顺势将手指插进巴里亚的耳朵，喊道：“不要告诉别人我的任何秘密！”
如你所见，德克一点儿也不腼腆。实际上和他混熟之后，他就不再直呼你的名字，而是用“”那个傻子（that donkey）”或“汉堡（burger）”代指，这些术语是他从特伦特那儿学来的，特伦特每次都在禁区想“吃”掉对手。如果德克真的特别喜欢你，那么你的代号应该就是“呆瓜（numbnuts）”了。
例如，“你敢相信这儿有这么呆的一个呆瓜吗？”
当你们的关系更进一步，德克便开始入侵你的私人空间，例如他和巴里亚，或者前小牛前锋布莱恩-卡迪纳尔。
德克和卡迪纳尔是一对真正的好基友，去年小牛前往印第安纳波利斯比赛，德克带着几名小牛员工顺便到卡迪纳尔家里拜访。结果在普渡大学工作的卡迪纳尔不巧因为一场演讲不在家，于是德克一行人带着他的妻子、孩子们外出尽兴游玩了一天。
当天晚上，卡迪纳尔收到一张照片：德克站在他的衣帽间，笑嘻嘻地拎着一件西装：“说真的，我觉得我打死也不会穿这件。”
小牛总经理唐尼-尼尔森叹服：“世界上真的很少有大牌球员如此享受客场之旅。”
在萨克拉门托当晚的比赛，小牛取得了14分领先优势。他们的单节表现令人赞叹：掐准时机的切入、快攻、上篮，在里克-卡莱尔的指点下，小牛队员之间的默契挡拆让球保持流动，这是最后一套围绕德克打造的进攻体系。
最初是老尼尔森在德克高位持球的威慑力上做文章，后来“小将军”约翰逊加入了左侧低位背身传打、牛角站位、德克和中锋埃里克-丹皮尔的内线“二人转”。至于冠军赛季在罚球线附近的单打战术，卡莱尔至今还偶尔使用。现在大多数时候，德克充当策应者、定点投手和吸引高塔的空间牵制人，顺便在转换进攻中寻找稀薄的存在感。
这样评述一位名人堂成员似乎不妥，但德克的比赛的确不是每个人都能耐心看下去。在球场上往返奔袭，他的身体像是生锈的引擎，两条腿随时可能绊在一起；篮板偶尔友好地滑落到手中，但换防永远是个灾难——这个赛季开拓者后卫 CJ-麦科勒姆用一个假动作，让德克原地兜了一整圈。他的所有动作都变得笨拙而迟缓，似乎是刻意模仿《星球大战》全地形装甲步行机的行为艺术。
泰森-钱德勒在2010年来达拉斯报到，因为加入一支总冠军竞争队伍，他按捺不住心中的欣喜，直到走进训练营，“我看到德克的动作，当时就想，靠！我们没机会了。”几天之后，钱德勒终于忍不住询问首席训练师凯西-史密斯，“德克在搞什么鬼？他受伤了？是膝盖受伤了吧？”
“没有，”史密斯告诉钱德勒，“那就是他本来的样子。”
众所周知，那一年，小牛赢下了总冠军。
阿玛雷-斯塔德迈尔的回忆会美好一些，2007年他形容防守德克的难度：“你无法预测他的投篮，因为他完全不按套路出招。”从生理学上看，德克的左脚比右脚小半码。即使是自己最拿手的招式，德克的跳投也一点不规范，膝盖夸张地弯曲，抬高手肘，落地后两腿向内翻侧。当然他还有引以为傲的单脚后仰跳投，就像坐在椅子上冷不防向后倾倒，把出手点抬到难以置信的高度。
就是这样一个动作，科比开始学习，勒布朗-詹姆斯和凯文-杜兰特也加入跟风的队伍。“挺不错的，让我知道别人很尊重我的投篮，”德克又谦虚地补充道，“说实话我觉得也不是很难，只要你能掌握平衡并且有投篮手感。”
这是霍尔格的杰作——创造一个高大的神射手，这位1972年西德男篮国家队队长第一次在维尔茨堡的体育馆里见到16岁的德克，就萌生了这样的念头。
霍尔格训练德克的方式是：劈叉，负重训练，倒立用手往返半场；他还是一位数学家，亲手制作电脑程序分析德克的投篮模型，最终确定60度是投篮出手的最佳角度；霍尔格敦促德克完成高中学业，他认为篮球比赛需要全面的综合素养；他经常和德克一起下象棋，并要求德克接触乐器；德克最终学会了吉他和钢琴，这让他非常了解达到怎样程度的学习能让自己提升到另一个水平。
德克还会吹萨克斯风，这个爱好持续到2001年，直到马刺后卫特里-波特在季后赛中打掉了他的门牙。每年德克还会老老实实读完霍尔格指定的书目，诸如杰克-伦敦的小说就很快能读完，但关于数学的图书得数着页码看完。有一次，德克偶然读到俄国作家钦吉兹-艾特马托夫的爱情小说《杰米拉》，竟然被毫无征兆地感动了。
人们总说霍尔格是个有点神经的天才，他给自己的篮球学院命名“无意义应用研究所”，德克也不知道他到底是疯子还是天才，他只知道霍尔格的方法很管用。时至今日，如果哪一天晚上投不进球，德克就会温习霍尔格繁琐的教条：出手前吸气（保持稳定），脚后跟发力并自然前移（给脚趾减压），送出那道轨迹之前用手指比出一个“V”形（这样只会投短或投长，而不会左右偏离）。
即使是生涯第18个赛季，德克依旧保持着强迫症般的自制力。他坐最早一班巴士、和新秀、替补们一起赶往比赛，有条不紊执行30分钟赛前例行投篮。随后他继续加入球队额外的30分钟热身训练，晚上也会在小牛的训练中心加练投篮。
那么和哈里斯的三分球比赛呢？德克试图用“一时心血来潮”搪塞过去，因为他“没有进入客场球馆的权限”，“我也不能把球场上的家伙都赶走、自己独享吧”。如果你观察得足够仔细，能发现德克会趁队友们跑进场内、接受赛前介绍的间隙，溜到场上再投几球——侧边出手三次，罚球线上一次，最后还有一记故意用力下蹲的投篮——如果不这么做，他会在唱国歌环节到开球之间的10分钟丧失手感。
德克所做的一切，正是观众在他投丢空位球时齐声惊呼的原因，这一幕发生在和国王比赛的第二节。不仅是德克，小牛所有人状态骤降，他们依然乐意传球配合，往弱侧转移，但球就是不肯进筐。比分被抹平，一支不依赖天赋的球队只能在其他方面做到无懈可击，然而今晚不尽如人意。
事情本不该是这样的。这些年来，小牛对工资帽空间精打细算，制定进军季后赛的计划。去年夏天，他们终于获得大牌自由球员德安德鲁-乔丹的承诺，不料成为一出大型肥皂剧的配角。于是小牛留下了韦斯利-马修斯，一个中规中矩的得分后卫，再从雄鹿那儿偷来首发中锋帕楚利亚——明眼人都知道，这样一支队伍成不了气候。
“我非常尊重德克这些年的作为，他带领球队年复一年往季后赛里拼杀，争到西部中游的位置，说实话，他已经让我敬畏了。”钱德勒这样说。
但是德克习惯了，上个赛季蒙塔-埃利斯以场均18.9分领衔球队之前，德克已经连续14个赛季是小牛得分王，尤其考虑到最近5年，来达拉斯的几乎全是打一年就挪地的短工。每当有人比较德克和伯德，作为“大鸟”在上个世纪80年代的队友，卡莱尔语气中都带着苦涩：“伯德不一样的地方在于，他的生涯大部分时间身边都有4、5个名人堂队友，德克在达拉斯也有一些，但18年来都是他一个人扛着球队前进。”
较真点说，实际上是16年。德克的第一年惨不忍睹，第二年有所好转，但那是迈克尔-芬利的球队；直到第三年，德克才出人头地，身体变得更加成熟，整个人焕发出自信，还和他的加拿大灵魂伴侣摩擦出无与伦比的默契。
德克喜欢回忆和史蒂夫-纳什在一起的日子：他们的闪电战进攻，难忘的季后赛之旅，外出游山玩水，泡小酒吧，在纳什的公寓开“室内奥运会”；除夕他俩召集朋友到达拉斯的The Loon酒吧，举办德国传统的“圆桌忘年会”，每个人总结和回顾过去的一年，喝一口伏特加和啤酒。从2001年起担任小牛装备经理的艾尔-惠特尼也是德克和纳什的朋友，惠特尼端着酒杯说：“很显然，一杯伏特加和啤酒无法概括我们过去的这一年。”
物是人非，如今德克在赛季期间滴酒不沾。事实上德克不喜欢啤酒，但是“作为一个德国人，啤酒是我最躲不开的东西”，他在聚会时尽量点红酒，出于身体健康考虑，27岁之后德克就再没吃过糖。去年感恩节，德克第一次破例吃了南瓜饼、Cool Whip甜品和纸杯蛋糕，他娇气地抱怨：“第二天我就感觉它们跑进我的膝盖了，我有一些挨得很近的骨刺，如果出现炎症，我能立即感觉到。”
德克的逻辑很简单，自己越轻，他的膝盖和脚踝的负担就越小。和大多数中年男人、部分职业运动员不同，德克没有可悲地发福，反而比十年前更轻了。他每餐能吃饱吗？背靠背作战是不是得多吃点？“始终如一，从不放纵。”德克的多年好友、小牛媒体关系负责人斯科特-汤姆林都看在眼里。
去年春天，德克和妻子杰西卡迎来第二个孩子诞生，德克取名为马克思，他们还有个两岁半的女儿叫马莱卡。于是有些时候德克只能一个人睡觉，休息对他而言太重要了，即使休赛季他也一向没闲着。
时值五月，小牛在季后赛被火箭淘汰出局，三天之后德克就逼着自己回到了体育馆。凯西-史密斯曾在美国队就职8年，他用奥运队员们使过的电子平衡仪测试德克的身体控制能力，虽然身高特殊，但德克在所有测试过的奥运球员中得分最高。老尼尔森曾透露，一个被小牛在首轮选中的球员声称能跟上德克的训练频率，甚至在球馆里待上更长时间。最后尼尔森感叹：“他只坚持了一周。”
德克身边的人都认为他会打完这份合同，还剩一个赛季，870万美元，这是他坚持让库班打折的结果，希望能用来补强阵容。德克的原话是：“只要身体还扛得住，只要打球还充满乐趣”。他从来不依靠速度或弹跳打球，这些特点也是他成功的原因，史密斯同意这点：“速度放缓、变相困难对他而言没什么，但对其他一些爆发力更强的球员就不一样了。”
德克听到训练师这样说自己，喊道：“太侮辱人了！”，他表示“我要去YouTube上找一些证据”；德克坚称自己生涯最高弹跳高度在25英寸至28英寸之间（约64厘米到71厘米），“如果现在能跳到15英寸（约38厘米），就是愉快的一天了。”
卡莱尔会在一些夜晚安排德克轮休，将他的出场时间分解成碎片——很少一次性上场6分钟，鼓励他多坐在板凳席上看球。马克-库班戏称他和德克之间有一份“终身合同”：“他打多久取决于这支团队能凝聚多久，我们这个团队还需要他，他还能接球投进篮筐，我感觉他至少还能打5年。”
和国王最后的比赛结果是98-112，记者们赛后蜂拥而入，一位小牛更衣室员工送上祝福：“希望各位采访顺利。”一些球员始终没有吭声，休赛季动过膝盖手术的帕森斯向记者抱怨出场时间受到限制。德克本来也可以用一些陈腔滥调对付记者，或者直接等人群退散，但他乖乖站在更衣柜前足足谈了10分钟。他是最后一个离开的小牛队员——显然更像球队的发言人。
“我一直感觉这是球队领袖的责任，”德克第二天早上坐在波特兰奈士酒店里，他们将在晚上背靠背对阵开拓者，“去年蒙塔总是在采访期间偷偷溜走，但如果你想成为球队的头牌，你必须得接受和面对这些。”
当然没有什么能比得上德克在2007年面对公众舆论的痛苦，一年前小牛还在总决赛中2-0领先，被热火连下四城翻盘前，“游行路线已经打印出来了。”德克回顾时，眼神中闪过一丝凄凉。
失冠赛季，小牛打出队史常规赛最佳67胜战绩，然而他们沦为现代NBA第一支输给8号种子的球队。德克败给昔日导师老尼尔森之后，在勇士的客队更衣室泄愤，他抓起一个60磅（约54斤）的垃圾桶砸向身边10英尺远（约3米）、靠近走廊通道的墙，留下一个青史垂名的窟窿。后来勇士用有机玻璃将这个洞包装成纪念品，并请德克在下方签名——这个老好人毫不犹豫地同意了。
紧接着是最残忍的部分，德克赢得了常规赛MVP，他还得发表演讲。他看着在达拉斯美航中心齐聚一堂的观众，“我知道他们都在想同一件事”，德克在演讲的开头部分就提到了季后赛失利。他看上去俨然是一个悲情人物，言谈之中尽是“希望未来看到积极的一面”，他用上了“心碎”、“崩溃”等措辞，这是全人类关于庆祝的演讲历史上，最没有庆祝味道的演说。
事情本不该是这样的。德克在很长时期内都被称作“软蛋”，这是一个欧洲球员互相传递的称号，现在德克成为了唯一的代言人，只因为他是万里挑一的MVP——但他丝毫没有MVP的感觉，他在发掘生涯无穷乐趣的时候——一个呆瓜！——跌入了无尽的黑暗。每当小牛遭受打击，德克都会变换一种人格——有一次4连败可能让小牛赛季泡汤，德克给库班发送了一长串带着不少禁词的文字。所以在这样一个尴尬的MVP颁奖仪式上，德克完全陷入了失落。老尼尔森说：“他从此背负上巨大的夺冠压力，我从未亲历过一个如此渴望赢球的球员。”
接下来几个赛季更加艰难，小牛一次又一次在季后赛出局。2009年德克女友克里斯塔尔-泰勒的罪犯身份暴露，在他家中被捕，德克不愿谈论这段往事，花费两年时间拍摄《完美投篮》的塞巴斯蒂安-德恩哈特说：“他给人传达的信息就是，你无法改变过去。”
德克说：“这部电影提到不少曾经的回忆，但没有透露出任何渴望改变过去的意愿，那些球场内外的故事都是你必须亲历的，犯错也好，做出错误的决定也好，你都能从中吸取教训。我把自己看成一个学生，不停学习，不停前进，不让眼睛和耳朵有片刻休息。”
有那么一瞬间——德克称之为“头脑发热的一秒”——2010年7月合同结束后，他考虑过离开达拉斯。德克去了库班家里，带上了帮他谈妥前一份合同的霍尔格（德克从没雇佣过职业经纪人）。德克不知道应该期许些什么，但库班已经热泪盈眶了。
德克回顾道：“他说，‘我们在一起这么久了，一起打拼才今天这一步，我需要你。’他的第一句话就击中我的要害，我们这么多年一起建立了这一切，他说的没错。”德克主动降薪1600万美元，只签下一份4年8000万美元合同。“我们当然没想到新合同第一年就赢下了总冠军，这让我不用再去别处追逐戒指，我能在属于我的地方结束一切。”
回过头看时，2011年那支总冠军队伍愈发显得不可思议，小尼尔森谈到那套阵容：“两个首发后卫，JJ-巴里亚看上去只有1.2米，贾森-基德好像57岁。”小牛在总决赛输掉了第一场和第三场，随后连扳两场，在第六场中场领先2分，然而德克状态低迷，胡思乱想之下12投1中。他回到更衣室，卡迪纳尔给他打气。
“耶！”卡迪纳尔突然喊道，将双手握成两个挥舞的拳头，“你把他们逼到曾经幻想的境地了！”
德克被吓了一跳：“你没事吧？”
卡迪纳尔强行掰开德克的手，和他击掌：“这样你就再也不会投丢了！”
时至今日，卡迪纳尔还不时强调他对小牛的卓越贡献。被兴奋过头、热血澎湃的卡迪纳尔刺激后，德克别无选择。“多亏那个傻子（that donkey），”德克笑着说，“即使球队领先，我依然非常沮丧，我抬不起头，心里默念着‘我在场上搞什么呢？’然后卡迪纳尔过来和我击掌庆祝，让我感觉怪怪的。”
下半场德克轰下18分，小牛站上冠军颁奖台。这一刻，德克感觉人生圆满了。他曾经在2008年北京奥运会扛起国家的旗帜，如今捧起了奥布莱恩奖杯。小尼尔森说：“那就是德克值得尊重的原因，他身上的累累伤痕，衬托出他作为赢家的魅力。”
一年后，德克和2010年相识的杰西卡结婚，一个瑞典和肯尼亚混血儿，知性而充满活力的女人（她的两个兄弟都是职业足球运动员）。朋友们都很惊讶德克续上了爱情人生，并为此松了一口气。
这对夫妇住在达拉斯郊外的普雷斯顿霍洛区，他们教给孩子们三种语言。德克最享受的是周五夜晚坐在沙发上看NBA比赛，马克思则在一旁打盹。德克透露：“我喜欢看斯蒂芬-库里的比赛，只要手感来了，每次他拿到球，我都会喊，‘投了投了！’”
在内心深处，德克依旧是一个球迷。纳什曾经鼓励德克寻找篮球之外的乐趣，“他一副认真聆听的样子，其实是假装很感兴趣，”纳什现在是两支足球队的股东和电影制作人，“我很尊重他，他找到了真爱并深陷其中，一点也不愿分心。很多人都想变得多才多艺，但他遵循本心，并且这份热爱似乎没有尽头。”
为什么德克十年如一日地热爱篮球？
现在是1月12日，骑士做客达拉斯，德克和勒布朗之间的战争一触即发。这场比赛的重要性不言而喻，小牛刚刚用出乎意料的劲头攀爬到西部第五，众将士气势高亢。比赛开始前两小时，下午五点半，一些小牛队员来到场上热身，包括控卫德隆-威廉姆斯和新秀安德森，还有一个面生的“球员”。这个球员一头黑发，身型矮小，略显老态，穿着小牛队短袖。这让球童犯难了：到底把球传给德隆，还是传给老板库班？
小牛的员工显然都很机智，他传给了库班。库班挪了挪脚，抬起胳膊，扔出一记20英尺跳投，他只投丢了2记。结束投篮后，库班还要回到球馆健身房甩掉一些体重。很难想象库班已经57岁，当了小牛队16年老板，他和德克一同成长，非常珍惜二人的这段缘分。被问到从德克身上学到了什么，库班停顿了一下，擦掉头上残存的汗渍：“我想最重要的一点是，他教会我自律和努力，我学到的是自律是成功的必要条件。”
库班称自己有一些要对德克负责的地方：“我想有很多事情，我——我们因为德克的存在做对了，但有些事情显然错了。我本来可以留下纳什，但听从了错误的建议。所以今天，我们非常珍惜德克剩下的时间，尽其所能地为他办事，我非常了解德克，他最讨厌不能在这个游戏中体验到竞争的乐趣。”
两小时后，球馆四壁灯光闪耀，熟悉的开场白在蓝白相间的枫木地板上回荡：“欢迎前锋，正在征战第18个赛季的奶爸，来自德国的大高个，穿41号的德克——诺维茨基！”
德克走上场，和勒布朗交换微笑和拥抱。这一晚和美航中心十多年来倾覆的旧时光别无二致，库班穿着蓝色T恤、紧身牛仔裤坐在替补席和观众席的夹角，和替补球员一样兴致高涨；观众席靠后的通道，那群已是本地名人的肥胖中年舞者在暂停时扭动身躯，煽动气氛。不少观众为了勒布朗来到现场，这是骑士本赛季唯一造访达拉斯的日子。
然而德克主导了第一波高潮，他在右侧肘区偷袭得手，在侧翼将球塞给帕楚利亚，中距离跳投射杀特里斯坦-汤普森，最后弧顶出手并命中了对抗中的高难度三分球。一时间，美航中心山呼海啸，德克竖起了他标志性的三根手指，一切恍若梦幻。
德克感受着来自脚底的力量，将一口灼热的空气抿在嘴里，拨出手指的瞬间比出一个“V”型。
名人堂球员的定义不只停驻在这一秒，还独行踽踽于追寻无数相同时刻的路上。我们有幸看到，时至今日德克依然深爱着这趟坎坷又美妙的篮球之旅。
译者按：本周传来消息，德克-诺维茨基计划在 NBA 生涯第21个赛季复出，并不排除下下个赛季继续征战的可能性。
本文由《体育画报》主笔克里斯-巴拉德于2016年2月15日发表，如今读来依旧趣意盎然，因为它的标题是：《牛仔之路：德克依然爱着这趟旅途》。
译文在原作基础上稍有改动。
2015年11月29日，星期天下午，德克-诺维茨基在达拉斯正要登上开往萨克拉门托的球队专机，他突然听到报道说科比-布莱恩特计划在赛季结束后退役。
这个消息让德克很伤感，因为他一直非常喜欢科比，经常在打完小牛的比赛后，立刻赶回家看湖人第四节的比赛；另一个原因是他们都是37岁高龄，德克亲眼目睹这位同伴被不堪重负的身体背叛，最终败给了岁月。
躺在萨克拉门托凯悦酒店的套房里，德克忍不住思虑未来。小牛队理疗师凯西-斯潘格勒给躺在床上的德克按摩，他和这位13届全明星球员共事18载岁月。
德克极少对过往念念不忘，他上一次写日记还是10年前，在恩师霍尔格-格斯温德尔的敦促下，写在一本棕色小笔记本上，但没几周，德克就对记录所有细节感到厌烦，感觉写日记变成了负担，而不是工具，于是他扔到了一边。
德克不喜欢的还有聚光灯，2011年小牛赢得总冠军的瞬间，他逃离球场，跨过计分台，全程把脸羞涩地埋在球衣里，直到NBA公关总监蒂姆-弗兰克追到更衣室恳求他回来——这是任何球员在余下的人生里都会珍惜的时刻——以及，如果他不在的话，大家都会觉得不自在。
和科比不同，德克对巡回演出也不感兴趣。“我不喜欢走到哪儿，每个人都过来和我击掌，或者举行仪式盛情迎接，就像德雷克-杰特和马里亚诺-瑞维拉受到的待遇——每个球馆你都会收到一些礼物，比如密尔沃基会送腊肠？”德克摇着头，“我接受不了，我不会到处宣布‘这是我的最后一年啦’，我决定离开时，自然就离开了。”
好在那一天还没到来。39岁的凯文-加内特已经成了森林狼助教，38岁的保罗-皮尔斯在洛杉矶日渐沉寂，39岁的蒂姆-邓肯、38岁的马努-吉诺比利慢慢脱离马刺体系，卸下球队的进攻重担……但是德克没有，他还是球队的头号得分手，用场均17.6分6.6篮板带着一帮争强好胜的队友往季后赛末班车里挤。
德克很多方面都没有变化，他的三分球依旧精准，他的单脚后仰跳投依旧笨拙而触不可及，他依旧是七尺傻大个。
他把双脚呈八字摆在罚球线上，嘴里哼着数乌鸦乐队的摇滚歌曲，悠然自得。没有玩家会在范特西选秀中考虑这个家伙，因为他巅峰的尾巴正消逝不见。然而当你看着德克令人扼腕叹息的防守表现，又不禁感慨这段生涯史多么不可思议。
他是第一位出生在欧洲的MVP，4年后又率队赢得NBA总冠军；他是空间型四号位的起源，屡次降薪为球队提升战力；他从一个涉世未深的德国小青年，混成受人爱戴的德州大叔；他是关键时刻值得依赖的领袖，生涯得分仅低于联盟历史上5人。
德克不会悄无声息地离开，至少你的推特会刷出一条消息，酒吧的屏幕底端会飘过一行简讯，在这些伤感又无聊的遐想变成现实之前，不妨丰富一下未来会像幻灯片一样闪过你脑海的关于德克的画面。
1998年，德克在选秀大会首轮第9顺位被选中，虽然留着一头载入黑历史的发型，但他背负了球队极高的期待。当时小牛前锋加里-特伦特是他的导师，说白了，德克得乖乖听从特伦特的任何教诲和差遣。
“我经常打趣他，我对他说，‘伯德退役了，我们需要另一个金发男孩拯救联盟，加油啊兄弟，可不能被其他人抢先了’。”
特伦特只是在开玩笑，至少当时如此。那阵子“停摆”风雨来袭，联盟还没从迈克尔-乔丹第二次退役中缓过神来。在NBA得分就是王道，单打才是主流。德克之所以让人看到成为下一个大人物的潜力，不仅是因为他的背景——当时NBA只有38名国际球员，如今已然破百——而且在那个时代，7尺长人大多都是迟钝的巨兽。
小牛主教练老尼尔森迫不及待地让德克去争夺年度最佳新秀，但20岁的维尔茨堡小伙显然在第一年没有做好准备——场均贡献8.2分，三分球命中率只有20.6%，他弱不禁风的身板难以杀到篮下，更别提在防守端锁死任何人。
新秀赛季的第二场比赛，德克的对手是虎背熊腰的勇士前锋特里-卡明斯。“这个挑战对你太难了，朋友。”于是尼尔森让德克换防1.6米的“小虫”蒂尼·博格斯，指示德克别让他溜进油漆区就行。“简直是一出闹剧。”德克日后回忆时感慨。
这个来自德国小镇的不谙世事的年轻人，场外生活也是一团糟。德克的父亲是退役手球运动员，母亲是前德国国家女子篮球队的明星，这也许能解释他不擅长使用ATM机，以及应对美国大都市的各种状况。小牛队一位管理层员工不得不在外替他买单。
队友们总是被德克在一些方面的困惑逗乐，和其他一掷千金买奔驰的年轻百万富翁不同，德克在缩水赛季买了一辆中级雪佛兰代步，直到赛季最后两周，德州热忱的春风将他吹得全身冒汗，他才开始琢磨怎么开车载空调。德克曾斗胆“谏言”特伦特，花生酱和果酱不该混在一起吃，特伦特在三片面包之间抹上满满当当的两种酱料，看着德克说：“这里是美国，这里就是两样一起吃。”
当然，特伦特偶尔也会关心自己的新秀。有次在飞机上，他看到德克盯着一张报纸，上面言辞犀利地抨击着这位小牛新秀是一个怎样的“水货”，以及他会导致尼尔森失业。特伦特当即让德克扔掉手里的垃圾，告诉他总有一天会让说这些话的人好看。然而德克这个天生的悲观主义者，对自己完全没有信心。
“我从来不是世界上最自信的人，我第一次来这里的时候非常腼腆，语言不通，不确定自己能否有所作为。你再看看现在的年轻人，他们来这个联盟的架势，‘我就是属于这里’，我做不到那种地步。”
把这番话告诉现在的小牛队员，他们都笑了。腼腆？缺乏自信？这可不是他们认识的德克。当然来达拉斯之前，许多球员也有一些先见之明。2014年7月签约的自由球员钱德勒-帕森斯，很早以前就是德克的球迷，“我来这里之前，想象中他是一个安静又专注的人，努力训练然后上场投篮，不怎么爱说话。”
在萨克拉门托酒店里享受完按摩理疗之后，就到了德克在睡眠列车球馆训练的时间，他和后卫德文-哈里斯展开了一场三分球较量。规则是五个定点处五次投篮，他们僵持到最后一个左侧投篮点。
“我爱压力！”德克用高亢的语气吼了一句。
投篮出手，命中。
“跟上啊！”他得意地扯着嗓子喊。
哈里斯起跳，同样命中。
格鲁吉亚中锋扎扎-帕楚利亚的站位挡住了球童，导致传球偏离了轨道。“别这样，扎扎！”德克咧着嘴开玩笑，“欧洲人现在不团结起来，还要等到什么时候？”德克又瞥见新秀贾斯汀-安德森盯着手机，他继续抬高嗓门，“嘿，菜鸟，你得盯着我们看！”
德克心满意足地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然后接过球……投丢了。
“噢，哇！”
哈里斯致命一击，比赛结束。
德克连连摆手，耍赖般转身走向返回酒店的球队巴士，途中看到 JJ-巴里亚正接受采访，他没有停下脚步，经过时顺势将手指插进巴里亚的耳朵，喊道：“不要告诉别人我的任何秘密！”
如你所见，德克一点儿也不腼腆。实际上和他混熟之后，他就不再直呼你的名字，而是用“”那个傻子（that donkey）”或“汉堡（burger）”代指，这些术语是他从特伦特那儿学来的，特伦特每次都在禁区想“吃”掉对手。如果德克真的特别喜欢你，那么你的代号应该就是“呆瓜（numbnuts）”了。
例如，“你敢相信这儿有这么呆的一个呆瓜吗？”
当你们的关系更进一步，德克便开始入侵你的私人空间，例如他和巴里亚，或者前小牛前锋布莱恩-卡迪纳尔。
德克和卡迪纳尔是一对真正的好基友，去年小牛前往印第安纳波利斯比赛，德克带着几名小牛员工顺便到卡迪纳尔家里拜访。结果在普渡大学工作的卡迪纳尔不巧因为一场演讲不在家，于是德克一行人带着他的妻子、孩子们外出尽兴游玩了一天。
当天晚上，卡迪纳尔收到一张照片：德克站在他的衣帽间，笑嘻嘻地拎着一件西装：“说真的，我觉得我打死也不会穿这件。”
小牛总经理唐尼-尼尔森叹服：“世界上真的很少有大牌球员如此享受客场之旅。”
在萨克拉门托当晚的比赛，小牛取得了14分领先优势。他们的单节表现令人赞叹：掐准时机的切入、快攻、上篮，在里克-卡莱尔的指点下，小牛队员之间的默契挡拆让球保持流动，这是最后一套围绕德克打造的进攻体系。
最初是老尼尔森在德克高位持球的威慑力上做文章，后来“小将军”约翰逊加入了左侧低位背身传打、牛角站位、德克和中锋埃里克-丹皮尔的内线“二人转”。至于冠军赛季在罚球线附近的单打战术，卡莱尔至今还偶尔使用。现在大多数时候，德克充当策应者、定点投手和吸引高塔的空间牵制人，顺便在转换进攻中寻找稀薄的存在感。
这样评述一位名人堂成员似乎不妥，但德克的比赛的确不是每个人都能耐心看下去。在球场上往返奔袭，他的身体像是生锈的引擎，两条腿随时可能绊在一起；篮板偶尔友好地滑落到手中，但换防永远是个灾难——这个赛季开拓者后卫 CJ-麦科勒姆用一个假动作，让德克原地兜了一整圈。他的所有动作都变得笨拙而迟缓，似乎是刻意模仿《星球大战》全地形装甲步行机的行为艺术。
泰森-钱德勒在2010年来达拉斯报到，因为加入一支总冠军竞争队伍，他按捺不住心中的欣喜，直到走进训练营，“我看到德克的动作，当时就想，靠！我们没机会了。”几天之后，钱德勒终于忍不住询问首席训练师凯西-史密斯，“德克在搞什么鬼？他受伤了？是膝盖受伤了吧？”
“没有，”史密斯告诉钱德勒，“那就是他本来的样子。”
众所周知，那一年，小牛赢下了总冠军。
阿玛雷-斯塔德迈尔的回忆会美好一些，2007年他形容防守德克的难度：“你无法预测他的投篮，因为他完全不按套路出招。”从生理学上看，德克的左脚比右脚小半码。即使是自己最拿手的招式，德克的跳投也一点不规范，膝盖夸张地弯曲，抬高手肘，落地后两腿向内翻侧。当然他还有引以为傲的单脚后仰跳投，就像坐在椅子上冷不防向后倾倒，把出手点抬到难以置信的高度。
就是这样一个动作，科比开始学习，勒布朗-詹姆斯和凯文-杜兰特也加入跟风的队伍。“挺不错的，让我知道别人很尊重我的投篮，”德克又谦虚地补充道，“说实话我觉得也不是很难，只要你能掌握平衡并且有投篮手感。”
这是霍尔格的杰作——创造一个高大的神射手，这位1972年西德男篮国家队队长第一次在维尔茨堡的体育馆里见到16岁的德克，就萌生了这样的念头。
霍尔格训练德克的方式是：劈叉，负重训练，倒立用手往返半场；他还是一位数学家，亲手制作电脑程序分析德克的投篮模型，最终确定60度是投篮出手的最佳角度；霍尔格敦促德克完成高中学业，他认为篮球比赛需要全面的综合素养；他经常和德克一起下象棋，并要求德克接触乐器；德克最终学会了吉他和钢琴，这让他非常了解达到怎样程度的学习能让自己提升到另一个水平。
德克还会吹萨克斯风，这个爱好持续到2001年，直到马刺后卫特里-波特在季后赛中打掉了他的门牙。每年德克还会老老实实读完霍尔格指定的书目，诸如杰克-伦敦的小说就很快能读完，但关于数学的图书得数着页码看完。有一次，德克偶然读到俄国作家钦吉兹-艾特马托夫的爱情小说《杰米拉》，竟然被毫无征兆地感动了。
人们总说霍尔格是个有点神经的天才，他给自己的篮球学院命名“无意义应用研究所”，德克也不知道他到底是疯子还是天才，他只知道霍尔格的方法很管用。时至今日，如果哪一天晚上投不进球，德克就会温习霍尔格繁琐的教条：出手前吸气（保持稳定），脚后跟发力并自然前移（给脚趾减压），送出那道轨迹之前用手指比出一个“V”形（这样只会投短或投长，而不会左右偏离）。
即使是生涯第18个赛季，德克依旧保持着强迫症般的自制力。他坐最早一班巴士、和新秀、替补们一起赶往比赛，有条不紊执行30分钟赛前例行投篮。随后他继续加入球队额外的30分钟热身训练，晚上也会在小牛的训练中心加练投篮。
那么和哈里斯的三分球比赛呢？德克试图用“一时心血来潮”搪塞过去，因为他“没有进入客场球馆的权限”，“我也不能把球场上的家伙都赶走、自己独享吧”。如果你观察得足够仔细，能发现德克会趁队友们跑进场内、接受赛前介绍的间隙，溜到场上再投几球——侧边出手三次，罚球线上一次，最后还有一记故意用力下蹲的投篮——如果不这么做，他会在唱国歌环节到开球之间的10分钟丧失手感。
德克所做的一切，正是观众在他投丢空位球时齐声惊呼的原因，这一幕发生在和国王比赛的第二节。不仅是德克，小牛所有人状态骤降，他们依然乐意传球配合，往弱侧转移，但球就是不肯进筐。比分被抹平，一支不依赖天赋的球队只能在其他方面做到无懈可击，然而今晚不尽如人意。
事情本不该是这样的。这些年来，小牛对工资帽空间精打细算，制定进军季后赛的计划。去年夏天，他们终于获得大牌自由球员德安德鲁-乔丹的承诺，不料成为一出大型肥皂剧的配角。于是小牛留下了韦斯利-马修斯，一个中规中矩的得分后卫，再从雄鹿那儿偷来首发中锋帕楚利亚——明眼人都知道，这样一支队伍成不了气候。
“我非常尊重德克这些年的作为，他带领球队年复一年往季后赛里拼杀，争到西部中游的位置，说实话，他已经让我敬畏了。”钱德勒这样说。
但是德克习惯了，上个赛季蒙塔-埃利斯以场均18.9分领衔球队之前，德克已经连续14个赛季是小牛得分王，尤其考虑到最近5年，来达拉斯的几乎全是打一年就挪地的短工。每当有人比较德克和伯德，作为“大鸟”在上个世纪80年代的队友，卡莱尔语气中都带着苦涩：“伯德不一样的地方在于，他的生涯大部分时间身边都有4、5个名人堂队友，德克在达拉斯也有一些，但18年来都是他一个人扛着球队前进。”
较真点说，实际上是16年。德克的第一年惨不忍睹，第二年有所好转，但那是迈克尔-芬利的球队；直到第三年，德克才出人头地，身体变得更加成熟，整个人焕发出自信，还和他的加拿大灵魂伴侣摩擦出无与伦比的默契。
德克喜欢回忆和史蒂夫-纳什在一起的日子：他们的闪电战进攻，难忘的季后赛之旅，外出游山玩水，泡小酒吧，在纳什的公寓开“室内奥运会”；除夕他俩召集朋友到达拉斯的The Loon酒吧，举办德国传统的“圆桌忘年会”，每个人总结和回顾过去的一年，喝一口伏特加和啤酒。从2001年起担任小牛装备经理的艾尔-惠特尼也是德克和纳什的朋友，惠特尼端着酒杯说：“很显然，一杯伏特加和啤酒无法概括我们过去的这一年。”
物是人非，如今德克在赛季期间滴酒不沾。事实上德克不喜欢啤酒，但是“作为一个德国人，啤酒是我最躲不开的东西”，他在聚会时尽量点红酒，出于身体健康考虑，27岁之后德克就再没吃过糖。去年感恩节，德克第一次破例吃了南瓜饼、Cool Whip甜品和纸杯蛋糕，他娇气地抱怨：“第二天我就感觉它们跑进我的膝盖了，我有一些挨得很近的骨刺，如果出现炎症，我能立即感觉到。”
德克的逻辑很简单，自己越轻，他的膝盖和脚踝的负担就越小。和大多数中年男人、部分职业运动员不同，德克没有可悲地发福，反而比十年前更轻了。他每餐能吃饱吗？背靠背作战是不是得多吃点？“始终如一，从不放纵。”德克的多年好友、小牛媒体关系负责人斯科特-汤姆林都看在眼里。
去年春天，德克和妻子杰西卡迎来第二个孩子诞生，德克取名为马克思，他们还有个两岁半的女儿叫马莱卡。于是有些时候德克只能一个人睡觉，休息对他而言太重要了，即使休赛季他也一向没闲着。
时值五月，小牛在季后赛被火箭淘汰出局，三天之后德克就逼着自己回到了体育馆。凯西-史密斯曾在美国队就职8年，他用奥运队员们使过的电子平衡仪测试德克的身体控制能力，虽然身高特殊，但德克在所有测试过的奥运球员中得分最高。老尼尔森曾透露，一个被小牛在首轮选中的球员声称能跟上德克的训练频率，甚至在球馆里待上更长时间。最后尼尔森感叹：“他只坚持了一周。”
德克身边的人都认为他会打完这份合同，还剩一个赛季，870万美元，这是他坚持让库班打折的结果，希望能用来补强阵容。德克的原话是：“只要身体还扛得住，只要打球还充满乐趣”。他从来不依靠速度或弹跳打球，这些特点也是他成功的原因，史密斯同意这点：“速度放缓、变相困难对他而言没什么，但对其他一些爆发力更强的球员就不一样了。”
德克听到训练师这样说自己，喊道：“太侮辱人了！”，他表示“我要去YouTube上找一些证据”；德克坚称自己生涯最高弹跳高度在25英寸至28英寸之间（约64厘米到71厘米），“如果现在能跳到15英寸（约38厘米），就是愉快的一天了。”
卡莱尔会在一些夜晚安排德克轮休，将他的出场时间分解成碎片——很少一次性上场6分钟，鼓励他多坐在板凳席上看球。马克-库班戏称他和德克之间有一份“终身合同”：“他打多久取决于这支团队能凝聚多久，我们这个团队还需要他，他还能接球投进篮筐，我感觉他至少还能打5年。”
和国王最后的比赛结果是98-112，记者们赛后蜂拥而入，一位小牛更衣室员工送上祝福：“希望各位采访顺利。”一些球员始终没有吭声，休赛季动过膝盖手术的帕森斯向记者抱怨出场时间受到限制。德克本来也可以用一些陈腔滥调对付记者，或者直接等人群退散，但他乖乖站在更衣柜前足足谈了10分钟。他是最后一个离开的小牛队员——显然更像球队的发言人。
“我一直感觉这是球队领袖的责任，”德克第二天早上坐在波特兰奈士酒店里，他们将在晚上背靠背对阵开拓者，“去年蒙塔总是在采访期间偷偷溜走，但如果你想成为球队的头牌，你必须得接受和面对这些。”
当然没有什么能比得上德克在2007年面对公众舆论的痛苦，一年前小牛还在总决赛中2-0领先，被热火连下四城翻盘前，“游行路线已经打印出来了。”德克回顾时，眼神中闪过一丝凄凉。
失冠赛季，小牛打出队史常规赛最佳67胜战绩，然而他们沦为现代NBA第一支输给8号种子的球队。德克败给昔日导师老尼尔森之后，在勇士的客队更衣室泄愤，他抓起一个60磅（约54斤）的垃圾桶砸向身边10英尺远（约3米）、靠近走廊通道的墙，留下一个青史垂名的窟窿。后来勇士用有机玻璃将这个洞包装成纪念品，并请德克在下方签名——这个老好人毫不犹豫地同意了。
紧接着是最残忍的部分，德克赢得了常规赛MVP，他还得发表演讲。他看着在达拉斯美航中心齐聚一堂的观众，“我知道他们都在想同一件事”，德克在演讲的开头部分就提到了季后赛失利。他看上去俨然是一个悲情人物，言谈之中尽是“希望未来看到积极的一面”，他用上了“心碎”、“崩溃”等措辞，这是全人类关于庆祝的演讲历史上，最没有庆祝味道的演说。
事情本不该是这样的。德克在很长时期内都被称作“软蛋”，这是一个欧洲球员互相传递的称号，现在德克成为了唯一的代言人，只因为他是万里挑一的MVP——但他丝毫没有MVP的感觉，他在发掘生涯无穷乐趣的时候——一个呆瓜！——跌入了无尽的黑暗。每当小牛遭受打击，德克都会变换一种人格——有一次4连败可能让小牛赛季泡汤，德克给库班发送了一长串带着不少禁词的文字。所以在这样一个尴尬的MVP颁奖仪式上，德克完全陷入了失落。老尼尔森说：“他从此背负上巨大的夺冠压力，我从未亲历过一个如此渴望赢球的球员。”
接下来几个赛季更加艰难，小牛一次又一次在季后赛出局。2009年德克女友克里斯塔尔-泰勒的罪犯身份暴露，在他家中被捕，德克不愿谈论这段往事，花费两年时间拍摄《完美投篮》的塞巴斯蒂安-德恩哈特说：“他给人传达的信息就是，你无法改变过去。”
德克说：“这部电影提到不少曾经的回忆，但没有透露出任何渴望改变过去的意愿，那些球场内外的故事都是你必须亲历的，犯错也好，做出错误的决定也好，你都能从中吸取教训。我把自己看成一个学生，不停学习，不停前进，不让眼睛和耳朵有片刻休息。”
有那么一瞬间——德克称之为“头脑发热的一秒”——2010年7月合同结束后，他考虑过离开达拉斯。德克去了库班家里，带上了帮他谈妥前一份合同的霍尔格（德克从没雇佣过职业经纪人）。德克不知道应该期许些什么，但库班已经热泪盈眶了。
德克回顾道：“他说，‘我们在一起这么久了，一起打拼才今天这一步，我需要你。’他的第一句话就击中我的要害，我们这么多年一起建立了这一切，他说的没错。”德克主动降薪1600万美元，只签下一份4年8000万美元合同。“我们当然没想到新合同第一年就赢下了总冠军，这让我不用再去别处追逐戒指，我能在属于我的地方结束一切。”
回过头看时，2011年那支总冠军队伍愈发显得不可思议，小尼尔森谈到那套阵容：“两个首发后卫，JJ-巴里亚看上去只有1.2米，贾森-基德好像57岁。”小牛在总决赛输掉了第一场和第三场，随后连扳两场，在第六场中场领先2分，然而德克状态低迷，胡思乱想之下12投1中。他回到更衣室，卡迪纳尔给他打气。
“耶！”卡迪纳尔突然喊道，将双手握成两个挥舞的拳头，“你把他们逼到曾经幻想的境地了！”
德克被吓了一跳：“你没事吧？”
卡迪纳尔强行掰开德克的手，和他击掌：“这样你就再也不会投丢了！”
时至今日，卡迪纳尔还不时强调他对小牛的卓越贡献。被兴奋过头、热血澎湃的卡迪纳尔刺激后，德克别无选择。“多亏那个傻子（that donkey），”德克笑着说，“即使球队领先，我依然非常沮丧，我抬不起头，心里默念着‘我在场上搞什么呢？’然后卡迪纳尔过来和我击掌庆祝，让我感觉怪怪的。”
下半场德克轰下18分，小牛站上冠军颁奖台。这一刻，德克感觉人生圆满了。他曾经在2008年北京奥运会扛起国家的旗帜，如今捧起了奥布莱恩奖杯。小尼尔森说：“那就是德克值得尊重的原因，他身上的累累伤痕，衬托出他作为赢家的魅力。”
一年后，德克和2010年相识的杰西卡结婚，一个瑞典和肯尼亚混血儿，知性而充满活力的女人（她的两个兄弟都是职业足球运动员）。朋友们都很惊讶德克续上了爱情人生，并为此松了一口气。
这对夫妇住在达拉斯郊外的普雷斯顿霍洛区，他们教给孩子们三种语言。德克最享受的是周五夜晚坐在沙发上看NBA比赛，马克思则在一旁打盹。德克透露：“我喜欢看斯蒂芬-库里的比赛，只要手感来了，每次他拿到球，我都会喊，‘投了投了！’”
在内心深处，德克依旧是一个球迷。纳什曾经鼓励德克寻找篮球之外的乐趣，“他一副认真聆听的样子，其实是假装很感兴趣，”纳什现在是两支足球队的股东和电影制作人，“我很尊重他，他找到了真爱并深陷其中，一点也不愿分心。很多人都想变得多才多艺，但他遵循本心，并且这份热爱似乎没有尽头。”
为什么德克十年如一日地热爱篮球？
现在是1月12日，骑士做客达拉斯，德克和勒布朗之间的战争一触即发。这场比赛的重要性不言而喻，小牛刚刚用出乎意料的劲头攀爬到西部第五，众将士气势高亢。比赛开始前两小时，下午五点半，一些小牛队员来到场上热身，包括控卫德隆-威廉姆斯和新秀安德森，还有一个面生的“球员”。这个球员一头黑发，身型矮小，略显老态，穿着小牛队短袖。这让球童犯难了：到底把球传给德隆，还是传给老板库班？
小牛的员工显然都很机智，他传给了库班。库班挪了挪脚，抬起胳膊，扔出一记20英尺跳投，他只投丢了2记。结束投篮后，库班还要回到球馆健身房甩掉一些体重。很难想象库班已经57岁，当了小牛队16年老板，他和德克一同成长，非常珍惜二人的这段缘分。被问到从德克身上学到了什么，库班停顿了一下，擦掉头上残存的汗渍：“我想最重要的一点是，他教会我自律和努力，我学到的是自律是成功的必要条件。”
库班称自己有一些要对德克负责的地方：“我想有很多事情，我——我们因为德克的存在做对了，但有些事情显然错了。我本来可以留下纳什，但听从了错误的建议。所以今天，我们非常珍惜德克剩下的时间，尽其所能地为他办事，我非常了解德克，他最讨厌不能在这个游戏中体验到竞争的乐趣。”
两小时后，球馆四壁灯光闪耀，熟悉的开场白在蓝白相间的枫木地板上回荡：“欢迎前锋，正在征战第18个赛季的奶爸，来自德国的大高个，穿41号的德克——诺维茨基！”
德克走上场，和勒布朗交换微笑和拥抱。这一晚和美航中心十多年来倾覆的旧时光别无二致，库班穿着蓝色T恤、紧身牛仔裤坐在替补席和观众席的夹角，和替补球员一样兴致高涨；观众席靠后的通道，那群已是本地名人的肥胖中年舞者在暂停时扭动身躯，煽动气氛。不少观众为了勒布朗来到现场，这是骑士本赛季唯一造访达拉斯的日子。
然而德克主导了第一波高潮，他在右侧肘区偷袭得手，在侧翼将球塞给帕楚利亚，中距离跳投射杀特里斯坦-汤普森，最后弧顶出手并命中了对抗中的高难度三分球。一时间，美航中心山呼海啸，德克竖起了他标志性的三根手指，一切恍若梦幻。
德克感受着来自脚底的力量，将一口灼热的空气抿在嘴里，拨出手指的瞬间比出一个“V”型。
名人堂球员的定义不只停驻在这一秒，还独行踽踽于追寻无数相同时刻的路上。我们有幸看到，时至今日德克依然深爱着这趟坎坷又美妙的篮球之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