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话:从空难中浴火重生的赞比亚队
原作者:Aleksander Losnegård
译者按:谨以此文献给LMI 2933次航班坠毁事故中的71位罹难者,愿逝者安息,也祝福沙佩科人队(沙佩科恩斯)同样能早日浴火重生
• • • •
世界杯将于次年在美利坚的土地上打响,彼时的“铜弹”【注2】正为历史上首度跻身决赛圈而奋战。在第一轮资格赛中,他们凭借净胜球优势惊险力压马达加斯加、夺得H组头名,闯入下一阶段,将与摩洛哥和塞内加尔共同争夺一张世界杯的入场券。
关于事故发生时的确切情况,至今仍是众说纷纭。2003年,在空难发生十周年之际,加蓬方面发布了一份调查报告。报告中称,当时飞机的左侧发动机起火。然而,由于机上报警灯故障,加之飞行员疲劳飞行,导致其在危急关头错误关闭了右侧发动机。事故的最终结局是我们唯一可以确认的信息:飞机急速坠入利伯维尔以西的大西洋海域内,无一人生还,赞比亚举国上下为之悲恸。
译注1:按照原计划,航班将在飞行途中三次经停加油。第一站是刚果共和国首都布拉柴维尔,第二站是利伯维尔,第三站是科特迪瓦的阿比让。第一次经停时,机组就已经发现了发动机的隐患,但之后仍旧继续飞行,而在飞机从利伯维尔起飞后不久即发生了这场悲剧。
译注2:赞比亚男足昵称“Chipolopolo”,为“铜弹”之义。赞比亚的铜矿资源相当丰富。
• • • •
空难发生19年后,赞比亚队再次来到加蓬,备战与科特迪瓦之间的非洲杯决赛【注3】。球队主帅勒纳尔(Hervé Renard)与时任足协主席卡卢沙-布瓦利亚(Kalusha Bwalya)携全队来到当年事发地附近的一片海滩,在那里献上鲜花,寄托哀思。数日之后,他们用最好的方式告慰了罹难的前辈们:斯托皮拉-苏祖(Stoppila Sunzu)一击致命,“铜弹”经过互射点球以8-7战胜“大象”夺冠。19年前,他们眼看就要开创属于自己的光辉岁月;19年后,这场漫长的轮回终于画下了句点。
这一天其实早就该到来的。尽管遗憾痛失世界杯门票,但当赞比亚踏上1994年非洲杯的征程时,拥趸们还是不免对球队的前景心存幻想。事实上,在突尼斯的那个春天里,这支全新组建的球队冲破了九九八十一难,险些一举登顶非洲。
译注3:该届杯赛由加蓬和赤道几内亚两国共同举办。赞比亚的那场半决赛在赤几的港口城市巴塔(Bata)进行,最终决赛则在利伯维尔上演。
• • • •
那次夺命航班并没有摧毁赞比亚人的希望。当世预赛开打时,卡卢沙-布瓦利亚戴上了象征着一队之长的袖标。他成长于赞比亚铜带省(Copperbelt)的穆富利拉(Mufulira),并在当地的同名球队开始自己的职业生涯,之后又加盟比利时的色格拉布鲁日(Cercle Brugge)。来到比甲的首个赛季,布瓦利亚便成为了球队的头号射手。此外,他还曾先后两次被球迷们评选为该队的赛季最佳球员。
• • • •
空难让这支史上最强的赞比亚队一夜之间化作乌有 (图 / Gideon Mendel)
• • • •
正是在效力色格拉布鲁日期间,布瓦利亚开始在国际舞台上声名鹊起。1988年的汉城(现名首尔)奥运会上,他的帽子戏法帮助“卡翁达十一人”【注4】以4-0重创意大利。在最终的赛会射手榜上,布瓦利亚与金牌得主前苏联阵中的多布罗沃尔斯基(Igor Dobrovolski)均打入6球,并列次席,仅次于“独狼”罗马里奥(7球)。
1989年,布瓦利亚转会埃因霍温,当时球队的主教练是已故名帅博比-罗布森爵士,而他的锋线搭档恰恰是罗马里奥。在埃因霍温,布瓦利亚于1991和1992年两夺荷甲冠军,这也是他球员生涯最高的团队荣誉。与此同时,他还是当时赞比亚队中少有的不在非洲大陆踢球的球员。也正是因如此,他当时安排了独自前往塞内加尔的行程。此举让他逃过一劫,同时也给他带去了生涯中最大的一次挑战:代表一支全新的赞比亚队冲锋陷阵。
• • • •
空难发生后的数周里,赞比亚足协收到了来自四面八方的援助。丹麦援建了训练设施,还派出了教练罗阿德-波尔森(Roald Poulsen)。波尔森自此结缘非洲大陆,不仅先后两次接手赞比亚队,后来还执教了一家南非俱乐部。
时任博茨瓦纳国家队主帅、赞比亚足坛名宿弗雷迪-姆维拉(Freddie Mwila)亦获邀帮助组建新球队。在取得博国足协的首肯之后,他便欣然应允。然而,到了次年的非洲杯上,球队的主教练却换成了前切尔西主帅伊恩-波特菲尔德(Ian Porterfield),苏格兰人于赛事开始前火线接替波尔森上任。非洲杯结束后不久,波特菲尔德便挂印而去,波尔森又重回帅位。
当新一届赞比亚国家队组建完毕时,留给他们备战世预赛最终阶段的时间只剩下短短五周。1993年7月4日,“铜弹”坐镇首都卢萨卡的独立体育场,迎战来访的摩洛哥队。开场仅90秒,主队后卫马夸扎(Linos Makwaza)就不幸被踢中面部,穆纳伊勒(Emmanuel Munaile)紧急入替。正所谓“福无双至,祸不单行”:第15分钟,摩洛哥队员拉希德-达乌迪(Rachid Daoudi)起左脚劲射,皮球直挂球门右上角。赞比亚球员此时一定在哀叹运气欠奉。要知道,就在丢球之前没多久,他们的一次进攻才以击中门柱而告终。
比赛进行至60分钟时,赞比亚在对方禁区前沿赢得了一个任意球。对于始终得势不得分的他们来说,要想捅破这层窗户纸,必须得有人站出来灵光一现。这个人就是场上队长卡卢沙-布瓦利亚。他起左脚兜出一道美妙的弧线,球贴横梁下沿钻进网窝。独立体育场登时陷入狂喜之中,现场的5万余名观众,其中包括总统弗雷德里克-奇卢巴(Frederick Chiluba),又燃起了绝地反击的希望。
十分钟之后,约-布瓦利亚为赞比亚队攻入制胜一球:他的传球被封堵后又回到了脚边,于是他决定试试自己的脚头。这记重炮越过了摩洛哥门将阿兹米(Khalid Azmi),蹿入球门左下角。终场哨响,在全场球迷的欢呼声中,场地中央的卡-布瓦利亚终于有工夫回想起十周前的那场悲剧。“一支赞比亚队没了,但是另一支全新的球队又回来了。我希望我们能一路取得成功。”“铜弹”队长如是说。但在向世界杯门票发起冲击之前,还有两场非洲杯预选赛正等着他们。
空难发生之时,赞比亚在非洲杯预选赛的前四轮中双杀毛里求斯、击败南非,并在主场战平津巴布韦,拿下7分【注6】,在还剩两轮的情况下高出邻国津巴布韦1分,领跑第5小组。7月11日,赞比亚和津巴布韦分别以3-0和2-0的比分战胜南非和毛里求斯,从而将出线的终极悬念留待两周后双方在津巴布韦的直接交锋中揭晓。
是役赞比亚只要打平就可锁定一张通往突尼斯的门票——北非小国取代了原定的东道主扎伊尔【注7】,成为当届非洲杯的新承办国——踏上鲁法罗球场(Rufaro Stadium)的赞比亚队员们自然也对此心知肚明。然而比赛的开局与之前对阵摩洛哥时如出一辙:主队后卫亨利-麦考普(Henry McKop)首开纪录,赞比亚人早早陷入了落后的境地。就在球队眼看着即将晚节不保之时,卡-布瓦利亚再度成为了“铜弹”的救世主:终场前十分钟,他的进球将赞比亚送进了翌年的非洲杯决赛圈。他们最终战胜了重重险阻,取得了意义非凡的成功。
译注5:司职中场的查尔斯-穆松达生涯巅峰期效力于安德莱赫特,他的儿子查理-穆松达如今是小有名气的潜力新星,目前被切尔西租借至西甲皇家贝蒂斯。在国家队层面,出生于布鲁塞尔的小穆松达选择代表比利时各级青年队出战。
译注6:当时世界上绝大部分协会组织采用的仍是2分制,直到1994年才开始改为3分制。
译注7:刚果民主共和国,简称民主刚果或刚果(金),旧称为扎伊尔(1971-1997)
• • • •
转眼入秋,赞比亚队却没能延续此前的这种成功势头。首轮2-1逆转摩洛哥后,“铜弹”登门挑战塞内加尔,在这场因空难而被延期的比赛中,双方握手言和。9月底回到卢萨卡主场再战,球队以4-0重创塞内加尔,卡-布瓦利亚又有进球入账。在10月10日客战摩洛哥的末轮赛事尚未开打之时,他们又一次面临与几个月前一模一样的出线形势:只要最后一场不输球,赞比亚就将历史性地首度杀入世界杯决赛阶段。
然而在比赛大约第60分钟时,主队的高中锋拉格里西(Abdeslam Laghrissi)攻入了全场唯一进球。赞比亚队曾两度中柱,但令他们想吐槽的点还不止于此——
空难发生后,有(未经证实的)说法称飞机是被加蓬军方误当作非法入侵领空的战机击落,这也给两国的外交关系造成了无法弥合的裂痕。可在这场关键战役中,当值主裁偏偏就是来自加蓬的迪朗巴(Jean-Fidèle Diramba)。旧仇未平,又添新恨。《赞比亚时报》在失利后写道:“损失惨重的空难,一无所获的搜救,还有迪朗巴的迷之笑容……只要这些记忆还存在一天,我们对加蓬的暗讽便不会停止。”
• • • •
当“铜弹”抵达突尼斯备战1994年非洲杯时,空难的梦魇依然萦绕在队员们的脑海中,挥之不去,但他们此刻的当务之急就是向前看,专注于眼下的挑战。本届赛事有包括东道主突尼斯在内的12支队伍参加,两个赛地分别是首都突尼斯市,以及与距其东南方向约一个半小时车程的苏塞(Sousse)。作为两年前塞内加尔非洲杯上的三甲球队,科特迪瓦、加纳和尼日利亚是本届夺冠大热,而赞比亚将在小组赛阶段面对其中的一支。
每个小组的前两名能够进入到赛事的下一阶段,赞比亚和科特迪瓦则被看好从C组中脱颖而出。然而,本届杯赛从一开始就注定将充满波折与意外。赞比亚人出师不利:3月29日,他们首战令人失望地与塞拉利昂互交白卷——要知道,两天前科特迪瓦刚刚四球横扫同一对手,若埃尔-蒂伊(Joël Tiéhi)大演帽子戏法。如此一来,只要末战不以大比分告负,赞比亚便能晋级八强。
• • • •
“铜弹”让身处困境的赞比亚重燃希望 (图 / Gideon Mendel)
• • • •
在苏塞奥林匹克球场,比赛的进程一如人们的预期,两队在进攻端均投入寥寥,一场平局足以令双方心满意足。蒂伊两度险些帮助“大象军团”取得领先:他先是头球攻门稍偏出远门柱,紧接着的一次拉球过人后射门得分又被吹了越位。终场前十分钟,替补登场的马利托利(Kenneth Malitoli)接到了队友送出的精妙直塞,27岁的赞比亚人左脚施射得手,而这仅仅是他上场后的第一脚触球。凭借这记绝杀,“铜弹”以C组头名的身份挺进1/4决赛。
赞比亚在下一轮中的对手是塞内加尔——那个触发昨日伤心往事的国度,后者在D组中以2-1逆转几内亚,最终排名小组第二,与加纳携手出线。萨卡拉(Evans Sakala)在第38分钟的进球足以将“铜弹”送入四强,赛会的最大黑马——马里队正静候又一个挑战。
马里人的神奇之旅到此戛然而止。开场才7分钟,他们就在角球防守中犯下大错,远端无人盯防的利塔纳(Elijah Litana)笑纳大礼,头球首开纪录。第30分钟,马里门将、也是场上队长的乌斯曼-法罗塔(Ousmane Farota)解围失误,而萨伊莱蒂(Zeddy Saileti)所要做的就是再度将球送入网窝。易边之后仅两分钟,卡-布瓦利亚似一道黑旋风掠过对手防线,将赞比亚队的领先优势扩大为三球。马里一再地犯错,“铜弹”也没有收手的意思,最终马利托利以一记重炮结束了当日的猎杀。
• • • •
作为赛前预测的夺冠热门,尼日利亚一路历经磕磕绊绊才跻身决赛。由于战胜加蓬的分差小于埃及,“非洲雄鹰”只能紧随在北非劲旅之后从B组晋级。头一年的非洲足球先生、效力于葡超塞图巴尔的耶基尼(Rashidi Yekini)是尼日利亚的箭头人物——小组赛迎战加蓬以及八强战面对扎伊尔,他均有梅开二度的表现。半决赛对话科特迪瓦,耶基尼的进球使得队伍在常规时间与对手战成2-2平;残酷的点球大战中,又是他罚入制胜一球,助“绿鹰”4-2过关。
曾经的赞比亚习惯了在重大赛事中扮演落后的一方,但在这场巅峰对决中,他们却早早取得了领先:左路的高质量角球准确地找到了利塔纳,后者的头球破门令“铜弹”球迷欣喜若狂。岂料好景不长,尼日利亚闪电扳平比分,阿穆尼克(Emmanuel Amunike)同样利用角球机会将双方拉回同一起跑线。他的表演还没有结束:第47分钟,他接到右路传中插上攻门,洞穿了赞比亚门将费里(James Phiri)的十指关。凭借着在国家队及两家俱乐部(埃及扎马莱克和葡萄牙体育)的一连串优异表现,阿穆尼克最终荣膺当年的非洲足球先生。
随着终场哨声响起,尼日利亚成为了这届突尼斯非洲杯的冠军,多名队员喜极而泣。这是“非洲雄鹰”第二次问鼎非洲杯,而在他们下一次登上非洲之巅前(2013年),赞比亚人也终于得以一尝多年夙愿。
1994年春天,在突尼斯创下佳绩的赞比亚队如英雄般凯旋而归。在两名丹麦教练和一名苏格兰主帅的调教下,由队长卡-布瓦利亚领军的“铜弹”有如涅槃的凤凰般一飞冲天,达到了前所未有的新高度。
从恢复元气到企及前辈们当年期望中的高度,赞比亚人在这条漫长的道路上走了近19年之久;但就在那场没顶之灾发生后不到一年的时间里,他们早已用表现昭告世人:队魂永驻,且将代代相传。
史话:从空难中浴火重生的赞比亚队
原作者:Aleksander Losnegård
译者按:谨以此文献给LMI 2933次航班坠毁事故中的71位罹难者,愿逝者安息,也祝福沙佩科人队(沙佩科恩斯)同样能早日浴火重生
• • • •
世界杯将于次年在美利坚的土地上打响,彼时的“铜弹”【注2】正为历史上首度跻身决赛圈而奋战。在第一轮资格赛中,他们凭借净胜球优势惊险力压马达加斯加、夺得H组头名,闯入下一阶段,将与摩洛哥和塞内加尔共同争夺一张世界杯的入场券。
关于事故发生时的确切情况,至今仍是众说纷纭。2003年,在空难发生十周年之际,加蓬方面发布了一份调查报告。报告中称,当时飞机的左侧发动机起火。然而,由于机上报警灯故障,加之飞行员疲劳飞行,导致其在危急关头错误关闭了右侧发动机。事故的最终结局是我们唯一可以确认的信息:飞机急速坠入利伯维尔以西的大西洋海域内,无一人生还,赞比亚举国上下为之悲恸。
译注1:按照原计划,航班将在飞行途中三次经停加油。第一站是刚果共和国首都布拉柴维尔,第二站是利伯维尔,第三站是科特迪瓦的阿比让。第一次经停时,机组就已经发现了发动机的隐患,但之后仍旧继续飞行,而在飞机从利伯维尔起飞后不久即发生了这场悲剧。
译注2:赞比亚男足昵称“Chipolopolo”,为“铜弹”之义。赞比亚的铜矿资源相当丰富。
• • • •
空难发生19年后,赞比亚队再次来到加蓬,备战与科特迪瓦之间的非洲杯决赛【注3】。球队主帅勒纳尔(Hervé Renard)与时任足协主席卡卢沙-布瓦利亚(Kalusha Bwalya)携全队来到当年事发地附近的一片海滩,在那里献上鲜花,寄托哀思。数日之后,他们用最好的方式告慰了罹难的前辈们:斯托皮拉-苏祖(Stoppila Sunzu)一击致命,“铜弹”经过互射点球以8-7战胜“大象”夺冠。19年前,他们眼看就要开创属于自己的光辉岁月;19年后,这场漫长的轮回终于画下了句点。
这一天其实早就该到来的。尽管遗憾痛失世界杯门票,但当赞比亚踏上1994年非洲杯的征程时,拥趸们还是不免对球队的前景心存幻想。事实上,在突尼斯的那个春天里,这支全新组建的球队冲破了九九八十一难,险些一举登顶非洲。
译注3:该届杯赛由加蓬和赤道几内亚两国共同举办。赞比亚的那场半决赛在赤几的港口城市巴塔(Bata)进行,最终决赛则在利伯维尔上演。
• • • •
那次夺命航班并没有摧毁赞比亚人的希望。当世预赛开打时,卡卢沙-布瓦利亚戴上了象征着一队之长的袖标。他成长于赞比亚铜带省(Copperbelt)的穆富利拉(Mufulira),并在当地的同名球队开始自己的职业生涯,之后又加盟比利时的色格拉布鲁日(Cercle Brugge)。来到比甲的首个赛季,布瓦利亚便成为了球队的头号射手。此外,他还曾先后两次被球迷们评选为该队的赛季最佳球员。
• • • •
空难让这支史上最强的赞比亚队一夜之间化作乌有 (图 / Gideon Mendel)
• • • •
正是在效力色格拉布鲁日期间,布瓦利亚开始在国际舞台上声名鹊起。1988年的汉城(现名首尔)奥运会上,他的帽子戏法帮助“卡翁达十一人”【注4】以4-0重创意大利。在最终的赛会射手榜上,布瓦利亚与金牌得主前苏联阵中的多布罗沃尔斯基(Igor Dobrovolski)均打入6球,并列次席,仅次于“独狼”罗马里奥(7球)。
1989年,布瓦利亚转会埃因霍温,当时球队的主教练是已故名帅博比-罗布森爵士,而他的锋线搭档恰恰是罗马里奥。在埃因霍温,布瓦利亚于1991和1992年两夺荷甲冠军,这也是他球员生涯最高的团队荣誉。与此同时,他还是当时赞比亚队中少有的不在非洲大陆踢球的球员。也正是因如此,他当时安排了独自前往塞内加尔的行程。此举让他逃过一劫,同时也给他带去了生涯中最大的一次挑战:代表一支全新的赞比亚队冲锋陷阵。
• • • •
空难发生后的数周里,赞比亚足协收到了来自四面八方的援助。丹麦援建了训练设施,还派出了教练罗阿德-波尔森(Roald Poulsen)。波尔森自此结缘非洲大陆,不仅先后两次接手赞比亚队,后来还执教了一家南非俱乐部。
时任博茨瓦纳国家队主帅、赞比亚足坛名宿弗雷迪-姆维拉(Freddie Mwila)亦获邀帮助组建新球队。在取得博国足协的首肯之后,他便欣然应允。然而,到了次年的非洲杯上,球队的主教练却换成了前切尔西主帅伊恩-波特菲尔德(Ian Porterfield),苏格兰人于赛事开始前火线接替波尔森上任。非洲杯结束后不久,波特菲尔德便挂印而去,波尔森又重回帅位。
当新一届赞比亚国家队组建完毕时,留给他们备战世预赛最终阶段的时间只剩下短短五周。1993年7月4日,“铜弹”坐镇首都卢萨卡的独立体育场,迎战来访的摩洛哥队。开场仅90秒,主队后卫马夸扎(Linos Makwaza)就不幸被踢中面部,穆纳伊勒(Emmanuel Munaile)紧急入替。正所谓“福无双至,祸不单行”:第15分钟,摩洛哥队员拉希德-达乌迪(Rachid Daoudi)起左脚劲射,皮球直挂球门右上角。赞比亚球员此时一定在哀叹运气欠奉。要知道,就在丢球之前没多久,他们的一次进攻才以击中门柱而告终。
比赛进行至60分钟时,赞比亚在对方禁区前沿赢得了一个任意球。对于始终得势不得分的他们来说,要想捅破这层窗户纸,必须得有人站出来灵光一现。这个人就是场上队长卡卢沙-布瓦利亚。他起左脚兜出一道美妙的弧线,球贴横梁下沿钻进网窝。独立体育场登时陷入狂喜之中,现场的5万余名观众,其中包括总统弗雷德里克-奇卢巴(Frederick Chiluba),又燃起了绝地反击的希望。
十分钟之后,约-布瓦利亚为赞比亚队攻入制胜一球:他的传球被封堵后又回到了脚边,于是他决定试试自己的脚头。这记重炮越过了摩洛哥门将阿兹米(Khalid Azmi),蹿入球门左下角。终场哨响,在全场球迷的欢呼声中,场地中央的卡-布瓦利亚终于有工夫回想起十周前的那场悲剧。“一支赞比亚队没了,但是另一支全新的球队又回来了。我希望我们能一路取得成功。”“铜弹”队长如是说。但在向世界杯门票发起冲击之前,还有两场非洲杯预选赛正等着他们。
空难发生之时,赞比亚在非洲杯预选赛的前四轮中双杀毛里求斯、击败南非,并在主场战平津巴布韦,拿下7分【注6】,在还剩两轮的情况下高出邻国津巴布韦1分,领跑第5小组。7月11日,赞比亚和津巴布韦分别以3-0和2-0的比分战胜南非和毛里求斯,从而将出线的终极悬念留待两周后双方在津巴布韦的直接交锋中揭晓。
是役赞比亚只要打平就可锁定一张通往突尼斯的门票——北非小国取代了原定的东道主扎伊尔【注7】,成为当届非洲杯的新承办国——踏上鲁法罗球场(Rufaro Stadium)的赞比亚队员们自然也对此心知肚明。然而比赛的开局与之前对阵摩洛哥时如出一辙:主队后卫亨利-麦考普(Henry McKop)首开纪录,赞比亚人早早陷入了落后的境地。就在球队眼看着即将晚节不保之时,卡-布瓦利亚再度成为了“铜弹”的救世主:终场前十分钟,他的进球将赞比亚送进了翌年的非洲杯决赛圈。他们最终战胜了重重险阻,取得了意义非凡的成功。
译注5:司职中场的查尔斯-穆松达生涯巅峰期效力于安德莱赫特,他的儿子查理-穆松达如今是小有名气的潜力新星,目前被切尔西租借至西甲皇家贝蒂斯。在国家队层面,出生于布鲁塞尔的小穆松达选择代表比利时各级青年队出战。
译注6:当时世界上绝大部分协会组织采用的仍是2分制,直到1994年才开始改为3分制。
译注7:刚果民主共和国,简称民主刚果或刚果(金),旧称为扎伊尔(1971-1997)
• • • •
转眼入秋,赞比亚队却没能延续此前的这种成功势头。首轮2-1逆转摩洛哥后,“铜弹”登门挑战塞内加尔,在这场因空难而被延期的比赛中,双方握手言和。9月底回到卢萨卡主场再战,球队以4-0重创塞内加尔,卡-布瓦利亚又有进球入账。在10月10日客战摩洛哥的末轮赛事尚未开打之时,他们又一次面临与几个月前一模一样的出线形势:只要最后一场不输球,赞比亚就将历史性地首度杀入世界杯决赛阶段。
然而在比赛大约第60分钟时,主队的高中锋拉格里西(Abdeslam Laghrissi)攻入了全场唯一进球。赞比亚队曾两度中柱,但令他们想吐槽的点还不止于此——
空难发生后,有(未经证实的)说法称飞机是被加蓬军方误当作非法入侵领空的战机击落,这也给两国的外交关系造成了无法弥合的裂痕。可在这场关键战役中,当值主裁偏偏就是来自加蓬的迪朗巴(Jean-Fidèle Diramba)。旧仇未平,又添新恨。《赞比亚时报》在失利后写道:“损失惨重的空难,一无所获的搜救,还有迪朗巴的迷之笑容……只要这些记忆还存在一天,我们对加蓬的暗讽便不会停止。”
• • • •
当“铜弹”抵达突尼斯备战1994年非洲杯时,空难的梦魇依然萦绕在队员们的脑海中,挥之不去,但他们此刻的当务之急就是向前看,专注于眼下的挑战。本届赛事有包括东道主突尼斯在内的12支队伍参加,两个赛地分别是首都突尼斯市,以及与距其东南方向约一个半小时车程的苏塞(Sousse)。作为两年前塞内加尔非洲杯上的三甲球队,科特迪瓦、加纳和尼日利亚是本届夺冠大热,而赞比亚将在小组赛阶段面对其中的一支。
每个小组的前两名能够进入到赛事的下一阶段,赞比亚和科特迪瓦则被看好从C组中脱颖而出。然而,本届杯赛从一开始就注定将充满波折与意外。赞比亚人出师不利:3月29日,他们首战令人失望地与塞拉利昂互交白卷——要知道,两天前科特迪瓦刚刚四球横扫同一对手,若埃尔-蒂伊(Joël Tiéhi)大演帽子戏法。如此一来,只要末战不以大比分告负,赞比亚便能晋级八强。
• • • •
“铜弹”让身处困境的赞比亚重燃希望 (图 / Gideon Mendel)
• • • •
在苏塞奥林匹克球场,比赛的进程一如人们的预期,两队在进攻端均投入寥寥,一场平局足以令双方心满意足。蒂伊两度险些帮助“大象军团”取得领先:他先是头球攻门稍偏出远门柱,紧接着的一次拉球过人后射门得分又被吹了越位。终场前十分钟,替补登场的马利托利(Kenneth Malitoli)接到了队友送出的精妙直塞,27岁的赞比亚人左脚施射得手,而这仅仅是他上场后的第一脚触球。凭借这记绝杀,“铜弹”以C组头名的身份挺进1/4决赛。
赞比亚在下一轮中的对手是塞内加尔——那个触发昨日伤心往事的国度,后者在D组中以2-1逆转几内亚,最终排名小组第二,与加纳携手出线。萨卡拉(Evans Sakala)在第38分钟的进球足以将“铜弹”送入四强,赛会的最大黑马——马里队正静候又一个挑战。
马里人的神奇之旅到此戛然而止。开场才7分钟,他们就在角球防守中犯下大错,远端无人盯防的利塔纳(Elijah Litana)笑纳大礼,头球首开纪录。第30分钟,马里门将、也是场上队长的乌斯曼-法罗塔(Ousmane Farota)解围失误,而萨伊莱蒂(Zeddy Saileti)所要做的就是再度将球送入网窝。易边之后仅两分钟,卡-布瓦利亚似一道黑旋风掠过对手防线,将赞比亚队的领先优势扩大为三球。马里一再地犯错,“铜弹”也没有收手的意思,最终马利托利以一记重炮结束了当日的猎杀。
• • • •
作为赛前预测的夺冠热门,尼日利亚一路历经磕磕绊绊才跻身决赛。由于战胜加蓬的分差小于埃及,“非洲雄鹰”只能紧随在北非劲旅之后从B组晋级。头一年的非洲足球先生、效力于葡超塞图巴尔的耶基尼(Rashidi Yekini)是尼日利亚的箭头人物——小组赛迎战加蓬以及八强战面对扎伊尔,他均有梅开二度的表现。半决赛对话科特迪瓦,耶基尼的进球使得队伍在常规时间与对手战成2-2平;残酷的点球大战中,又是他罚入制胜一球,助“绿鹰”4-2过关。
曾经的赞比亚习惯了在重大赛事中扮演落后的一方,但在这场巅峰对决中,他们却早早取得了领先:左路的高质量角球准确地找到了利塔纳,后者的头球破门令“铜弹”球迷欣喜若狂。岂料好景不长,尼日利亚闪电扳平比分,阿穆尼克(Emmanuel Amunike)同样利用角球机会将双方拉回同一起跑线。他的表演还没有结束:第47分钟,他接到右路传中插上攻门,洞穿了赞比亚门将费里(James Phiri)的十指关。凭借着在国家队及两家俱乐部(埃及扎马莱克和葡萄牙体育)的一连串优异表现,阿穆尼克最终荣膺当年的非洲足球先生。
随着终场哨声响起,尼日利亚成为了这届突尼斯非洲杯的冠军,多名队员喜极而泣。这是“非洲雄鹰”第二次问鼎非洲杯,而在他们下一次登上非洲之巅前(2013年),赞比亚人也终于得以一尝多年夙愿。
1994年春天,在突尼斯创下佳绩的赞比亚队如英雄般凯旋而归。在两名丹麦教练和一名苏格兰主帅的调教下,由队长卡-布瓦利亚领军的“铜弹”有如涅槃的凤凰般一飞冲天,达到了前所未有的新高度。
从恢复元气到企及前辈们当年期望中的高度,赞比亚人在这条漫长的道路上走了近19年之久;但就在那场没顶之灾发生后不到一年的时间里,他们早已用表现昭告世人:队魂永驻,且将代代相传。